福五知道陳恪有背景,卻不知他的背景這麽硬。


    今早、楚國公的兒子曹汲、曲昌候的兒子曾毅來給陳恪送飯,還告訴他,中午有人會送來糕點和冷飲,晚上有人送來酒菜。


    福五聽明白了,陳恪的夥食被他的這些學生給包了,早中晚排好班,到點就有人送來,而曹汲和曾毅是來打前站通關係的。


    這個關係必須通,這兩人的背景太硬,他扛不起,讓曹汲和曾毅進去,不一會,又來兩個身穿劍服的少年。


    這是兩個女扮男裝者,福五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她倆的背景也挺硬,吏部左侍郎林毅之的千金及婢女也不是他敢惹的。


    於是林韻寧帶著書劍往裏走去,捂住鼻子阻隔這股難聞的氣息。


    她不想來,可林毅之卻覺得應該來,未來女婿被關進大牢,未來嶽父這邊不能沒動靜。


    林毅之考慮周到,還得到林韻澤的支持,主動承擔送飯的活。


    可林毅之想想卻阻止了,未婚夫被關進了大牢,未婚妻麵也不露,會在陳恪的心裏留下無法消除的裂痕。


    這是林毅之拓展思維的結果,還得到林韻澤的再次支持,而林夫人也隻能輕歎一聲。


    於是瞪大雙眼表示驚訝的林韻寧也沒招了,隻能一臉不情願地帶著書劍、拎著食盒前往興國府。


    她必須露出這副表情,雖然對“作妖第一人”很感興趣,但不情不願的神態卻是最正確的表達。


    事實是她想去興國府查探一番,陳恪如是妖怪她就好辦了。


    帶著這個目的她來了,捂著鼻子轉個彎,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站住雙腳。


    這道聲音有點熟悉,好似曾毅的聲音,“以先生所言頂多判個流放千裏,要是斬立決的話先生肯定跑了?”


    這道聲音充滿了驚訝,陳恪竟然說出這話,還有理由,“不錯,‘小杖受、大杖走’,砍下腦袋什麽機會都沒了,不走更待何時?”


    他將逃命的行為說得鏗鏘有力,一副我占理的態度。


    這道聲音好像認了,不再說話。


    而另一道聲音卻還要問:“先生準備去哪?”


    那道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從福州、廣州、崖州走水路可以去台灣,也可直奔大洋對麵,那裏應該有個大陸。”


    “去到那個地方我可以繼續搞教育,培養出一批批優秀的學生這輩子也值了。”


    他的聲音挺樂觀,而曾毅卻沉聲說道:“先生不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他笑道:“族類、從小的說為宗族、從大了說是國族,再大點就是文化族群。”


    “當一些說著華夏語、穿著華夏衣、跟你夫子曰時,你認為他們是哪一族?”


    他的話音落地,裏麵一片寂然,過一會傳來曾毅的聲音,“先生請明其中含意。”


    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等皆為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大興人為何瞧不起西北各族人?又為何畏懼律國人?為何不認北地之民,失去的那片土地與他們何關?”


    他問出四個問題,卻得到一個寂寞,隻能繼續說道:“欲天下一統,首先是文化的認同,而縱觀天下,唯我大興文化最是先進。”


    “欲保持這種先進性就不能固步自封,推陳出新才是關鍵,而關鍵的是科學的先進。”


    “我再教你們一個新名詞,科學——反應自然、社會、思維客觀規律的知識,就像打雷絕對不是雷公敲鼓、下雨也絕對不是龍王噴水,而是一種自然現象”


    “如何解釋和掌握這種自然現象,能夠提前預知打雷下雨?這就是科學......”


    他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講學了,將科學的概念告訴了曹汲、曾毅。


    他在裏麵講,林韻寧和書劍站在外麵的角落裏聽,心裏充滿疑問。


    “打雷不是雷公敲鼓,而是正負電子的對撞?”


    “下雨也不是龍王噴水,而是蒸汽遇冷化水?”


    兩人聽得入神,直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林韻寧和書劍急忙閃到暗處。


    福五來了,好言好語地哀求一番,曹汲和曾毅走了,林韻寧和書劍從暗處走出來。


    福五低聲說道:“兩位小娘子請抓緊時間。”


    說完這話他走了,林韻寧和書劍站在牢門前看陳恪吃飯。


    他沒抬頭,好像不知她倆站在門前。


    林韻寧冷冷說道:“都到這個時候,還再作妖?”


    她說這話就好像“呔、妖怪哪裏走”一樣,陳恪立刻現出原形。


    可陳恪卻抬頭看她,臉上露出一道古怪的笑容。


    這道笑容好似明了她昨晚來探監了,就在林韻寧羞惱時,聽他朗聲回道:“小娘子念錯了,‘作’在這裏應該是第二聲,‘作妖’的意思是‘呔、妖怪哪裏走。’”


    說到這話他笑出聲,然後說道:“等我發配後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解除婚約了。”


    他高興,可表現的太明顯了。


    而林韻寧見他這麽高興就不開心了,順口回道:“你就這麽迫切地想解除婚約?”


    這話讓他不解,疑惑地問道:“不是你想解除婚約嗎?”


    林韻寧不悅地回道:“我想解除婚約是我的事,你卻不能這麽高興。”


    這話說的絕不講理,陳恪怔一下,想起吃飯才是正經事。


    就在他低頭吃飯時,林韻寧將食盒的蓋子打開,招呼他,“過來、將這些飯菜端進去。”


    他婉拒,“剛才兩位同學給我送飯了,中午也有同學給我送來糕點和茶水,晚上還有同學給我送來酒菜,他們安排好了,林小娘子不用費心。”


    聽他婉拒,林韻寧不客氣地回道:“我沒費心,這是你林叔父和嬸娘的心思。”


    她說實話,沒等陳恪回話,外麵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既不是你的心思就趕緊拿走,別影響我和公子說話。”


    隨這道聲音傳來,一道嬌小的身影當先走進來,看見她倆怔一下,隨即不悅地問道:“怎麽是你倆?”


    而林韻寧沒回話,書劍怒道:“怎麽是你?”


    “當然是我...”嬋兒傲然回道:“我來看我家公子,你在這怎麽回事?”


    嬋兒的回答讓書劍愕然,隨即怒衝衝地問道:“他不是狗頭軍師嗎?”


    聽她怒喝,嬋兒昂起頭傲氣地回道:“狗頭軍師是我們自己人的內部稱呼,與你無關,不許這麽喊他。”


    嬋兒很在意自己的專利權,“狗頭軍師”就是她的專用稱呼,書劍侵犯了她的專利。


    而書劍低喝:“什麽內部稱呼?那天你不是抓他嗎?”


    書劍提起那天的事,嬋兒卻有正當理由,“我們正在玩捉迷藏遊戲,與你何關?”


    嬋兒這個態度讓書劍忍無可忍,低喝道:“我家小娘子是陳恪的未婚妻,你說有沒有關係?”


    書劍說出了婚約,林韻寧想阻止已經晚了。


    而嬋兒訝異地看看書劍又看看林韻寧,轉向陳恪說道:“狗頭軍師,你要小心了。”


    這是一句釜底抽薪的暗語,陳恪知道嬋兒讓他小心什麽,而林韻寧也知道,頓時氣得俏臉通紅。


    書劍則低喝一聲,“拔了你的舌頭。”說著進步伸手去抓嬋兒的肩膀,卻見一隻大手伸來扣向自己的手腕。


    這隻大手無聲無息速度極快,就在書劍躲無可躲時林韻寧立掌劈向這隻大手。


    大手翻腕接她這一掌,兩隻手掌一觸即分,林韻寧救下書劍,轉眼看見嬋兒身邊站著一個瘦小老頭。


    老頭對她微微一笑,林韻寧知道這是一個高手。


    但她不懼這個高手,轉眼看向嬋兒,卻見她轉向牢裏的陳恪氣哼哼地說道:“見我打架還不出來幫忙?”


    聽她與陳恪說話,林韻寧和書劍一起轉眼看向牢裏,卻聽陳恪淡淡地問道:“你認為我能出去?”


    這是監獄,不是他想出來就能出來的地方。


    這話提醒了嬋兒,想想說道:“你擅長射箭,明天給你帶張弓來,見我打架你就射她。”


    她知道陳恪的羽箭極準,卻讓林韻寧和書劍驚訝,陳恪竟擅長射箭?


    在她倆的認知中,陳恪就是一個跑得很快的文弱書生,唯一的功夫就在嘴上,忽悠人的本事非常高。


    可嬋兒卻打破了這個認知,羽箭在兩軍陣前屬於上乘功夫,培養一名合格的長槍或刀盾兵需要兩年,而培養一名合格的射手卻至少需要三年。


    這個培養時間讓射手在軍中非常吃香,而在江湖上,射手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林韻寧既知這事就一定要問清楚,正要張嘴詢問,卻聽一道腳步聲急匆匆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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