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那陳夫子…”


    宋盛芙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陸氏,低頭輕輕撇了茶碗才慢悠悠的說。


    “你認為那陳夫子如何?”


    陸氏一怔,像是沒想到宋盛芙突然問這個,斟酌了一下便小心的回:


    “陳夫子為人正直,不似其他那些夫子嚴肅古板,最主要的是康哥兒喜歡”


    宋盛芙覺得這個大兒媳是不是有些單純了,不過也是,陸氏以前在娘家就不說了,伯爵府人口簡單,嫁過來這麽多年婆母慈愛,弟妹友善,沒有什麽糟心事煩憂,看不懂人心險惡。


    宋盛芙有些恨鐵不成鋼,輕哼一聲。


    “康哥兒喜歡,那他怎麽不時就請假?”


    陸氏一噎,轉頭想好像是這個道理,拎眉道:


    “許是康哥兒年紀還小,還未定下性子,待年紀大些就好了”


    看著婆母臉色不好,陸氏噤了聲。


    “年紀大些,要多大,別人家的孩子五歲便讀完了《千字文》,你看看康哥兒!”


    “現在他虛八歲了,字都認不全,你這個母親倒是心大。”


    宋盛芙故作生氣道:


    “如今家中是請的夫子,十歲以後進了書院怕不被同窗恥笑。”


    大楚王朝有四陽郡,每個郡下有三州,三洲下有七縣,大楚朝的學生需十歲以後方能進入書院。


    大楚朝書院是寄宿製,上三休一,且凡是入書院讀書者皆不能帶小廝,十歲差不多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因此統一規定十歲方能入書院求學。


    上輩子段承康自然也去書院了,受不了約束的苦,天天鬧著不去書院,後麵沒辦法又請了陳夫子回來。


    當然這種情況也多,除了正規的書院,還有許多請了有名的夫子在家教導兒孫,因此還出現了許多有名的家學比如南陽李氏家學、長公主的南湘女學等。


    而現在岌岌無名的伯爵府自然是沒有路子進別人的家學的,隻能自己請夫子回來教導。


    陸氏聽婆母說以後書院的事,便有些心急,自古父母都望子成龍,按照她們家現在這情形,請家師自然是最末等的,最好的便是進書院求學。


    陸氏心煩意亂,看著自家婆母。


    “可現在哪去找更好夫子,我看那陳夫子教導康哥兒也還行,不如…”


    “胡鬧!!”宋盛芙重重拍了下桌子。


    陸氏嚇了一跳,宋盛芙看陸氏還未死心,便直截了當的與她說:


    “那陳夫子在康哥兒麵前是有什麽依什麽,康哥兒一說請假他便同意了,轉頭又在你這個母親麵前哭慘。”


    “若是他有在你麵前這麽強硬,康哥兒哪會視書房如遊園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你仔細想想以前那唐夫子還有劉夫子,康哥兒雖整日哭訴夫子嚴厲,卻可有無故請假不去的時候?”


    陸氏仔細一想心裏一驚,以前大概康哥兒五歲左右便請了夫子教導,第一個夫子便是唐夫子,那時康哥兒隻說過夫子嚴厲,哭鬧讀書太苦。


    後麵便換了劉夫子,康哥兒也是天天念叨讀書太過枯乏無味,他不是沒想過不去,可是兩個夫子都未同意,哪怕是陸氏和老太太去請,夫子都未開口放人。


    除非康哥兒病的起不來身,無論天晴雨落都得去前院讀書,小孩心思最為敏感,見第一個夫子被他說一說就辭退了,見第二個劉夫子也是如此,整日就纏著原身和陸氏說自己不想讀書。


    就這樣劉夫子也被勸退了,最後就是這位陳夫子,陸氏不傻,聽母親這麽一說便明白了其中的不對。


    自陳夫子來家,康哥兒讀書的時間少之甚少,基本前院晃蕩一圈便走了,每每詢問康哥兒陳夫子如何,他都答極好隻是性子懶惰,然後就假意訴苦。


    陸氏想通了其中的官司,臉色陰沉。


    她怎麽就這麽蠢,上了當。


    “這這…簡直是枉為人師!!”


    宋盛芙看陸氏這臉色知曉她是明白了,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歸根究底還是她們做家長的失職,是她們的縱容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宋盛芙望了望西側間,耐心的繼續說:


    “說到底還是我們的錯,小孩兒最是會看大人臉色,若不是我們一再縱容,康哥兒哪裏會這麽大的膽子。”


    “那陳夫子也是見我們如此行事,便由著康哥兒性。子”


    陸氏想到之前每每陳夫子來請辭,她低聲下氣的挽留,拿了多少銀子,雖她不在意這些錢財,但一想起就膈應的很。


    “母親教訓的是,是媳婦疏忽了。”


    陸氏趕忙認錯,她知道自己過於溺愛康哥兒,可她隻這一個孩子,伯爺的身體是那樣,以後肯定也隻有這一個,她是捧在手心怕化了,恨不得把這世間最好的都給他。


    宋盛芙歎了口氣。


    “慈母多敗兒,你也別一味縱容他。他若一直這樣,將來是要吃大虧的。”


    陸氏連連稱是,表示日後定當嚴加管教。“


    宋盛芙見她態度誠懇,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康哥兒這孩子本性不壞,隻要好好引導,將來必成大器。你身為他的母親,自然要為他做好打算。”


    陸氏趕緊道:“媳婦明白,多謝母親的教導。”


    “母親,那現下怎麽辦,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稱職,害了孩子。”


    陸氏臉色蒼白,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


    宋盛芙心裏思索,今年是明德十六年,明年是三年一次的會試,到時有許多學子進京趕考,一些會試落選的舉子會在京中找份活計為準備下次會試。


    要是幸運被大戶人家看重聘請府中當夫子,便能一邊教導學生一邊就準備考試。


    明年段承康也才剛滿八歲也還來得及,思及此宋盛芙直接對陸氏說:


    “等明年會試結束之後再尋吧。”


    陸氏一聽就知道婆母的意思,想了一下現在離那時也就四個多月的時間。


    心下一定,陸氏雙眼明亮,臉色緋紅,起身恭恭敬敬對著宋盛芙福了一禮,帶著孺慕的神色說道:


    “母親乃大智慧也,兒媳遠不如母親看事情通透,兒媳實在是三生有幸得婆母教導。”


    得,又開始拍馬屁了。


    宋盛芙看著眼前麵色赫然的陸氏,她這個便宜媳婦哪都好,平常哪個管事若有一點欺瞞她就馬上能察覺。


    但一碰到康哥兒的事,就像被下降頭似的不清醒,上輩子總聽周圍那些小姐妹說家中子孫如何如何,宋盛芙終於能理解她們的感受了。


    唉,宋盛芙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揮了揮手沒好氣的說:


    “你還是得立起來了,不要把康哥兒看的個泥人似的,他那麽胖一個崽子,身體好的跟牛似的,該打打,該罵罵,小子就是欠收拾。”


    “你看看他如今,養的跟個女孩兒一樣嬌氣,仔細移了性子。”


    ?!!


    陸氏嚇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心裏想了往常康哥兒以往的行為,在腦海裏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才舒了口氣。


    這個時代有些人好男風,誠親王府裏就養了些男寵,尤其是南陽那邊還有專門培養男娘的樓子


    陸氏雖然溺愛孩子,但是因著隻有這一個獨苗苗,以後還得靠他傳宗接代呢,可不像康哥兒變成那上不得台麵的男娘一般。


    宋盛芙有之前的記憶當然知道康哥兒不是這個性子,不過是嚇唬陸氏。


    她得慢慢把陸氏的觀念給她扭過來,畢竟一家主母若是立不起來,如何談後麵家族昌盛。


    她把她們調教好了,自己就能好好享受老太君的生活,不然白來這一遭了不是,看著陸氏聽到剛剛那話變了臉色,宋盛芙心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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