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靜安跟著汪姨娘走到東屋口便不再進去,男女有別,即使是母子,長大了也該避嫌。


    不多時,汪姨娘拿著打包好的小包袱,對著段靜安說:


    “這裏麵除了衣服,我還給你放了一百兩銀票,出門在外哪都有需要用錢的時候,你自個貼身放好。”


    段靜安趕緊推辭。


    “衣服我拿著,錢您拿回去,大哥哥給了我銀票,其餘開銷到時候有劉管家,這錢您留著傍身。”


    “我在家哪需花用這麽多錢,你大哥哥給的是你大哥哥給你的。”


    “我給你的也不多,全是我自己的一點兒心意,我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能給你,你莫嫌棄。”


    段靜安急了”哪什麽嫌不嫌棄,姨娘您這不是折煞兒子了嗎,我收著便是。“


    汪姨娘抿了抿唇,看著眼前少年露出急色,心裏偷笑一下,看著之前兒子故作老成總覺得奇怪,現在一看好多了,終於有了些少年樣。


    汪姨娘也不逗他了,輕輕撫了少年的鬢角,捋了捋胸口的衣襟說著。


    “此去天寒,路麵濕滑,騎馬時多加小心,穿的厚實點,騎馬時把你那件狐裘織綿大裘裹在外麵,定要注意安全。”


    段靜安手裏拿著包裹,聽著耳邊不斷地叮囑聲。


    想起了少時去書院讀書時姨娘也是這樣對他說對夫子尊敬,友愛同窗…心裏軟了軟,輕聲說:


    “姨娘,我得走了,您在家多保重,母親那邊您多上心,兒子定會平安歸來。”


    “我曉得,你走吧,我送你到門口。”


    兩人一同往門口走去,到了門口,段靜安對汪姨娘行了一禮。


    “就到這吧,姨娘我且離去。”


    “好好……”


    汪姨娘不舍的道,看著兒子轉身離去,一直癡癡地望著,直到背影消失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對身邊的芸香說:“回吧。”


    “經書還剩最後一卷,我去默了,你去東屋將我之前沒做完的針線盤子拿出來放在榻上,我晚間要用。”


    “姨娘,那不是給四爺做的褂子,今日抄了這麽久佛經,便歇息歇息吧,明日再做也不遲。”


    芸香勸阻地說著:


    “無事,反正天冷,讓丫頭們把暖房燒上,就當消磨時間了。”


    “是。”


    ……


    宋盛芙喝了藥,中途醒來吃了點東西又睡下了,這一覺竟讓她夢到了伯爵府後麵即將發生的事。


    那時原身看了段靜雯的來信便暈倒了,四老爺段靜安帶著車隊南下蜀地,後三月才歸家。


    而原身痛失幼女,憂思過重,身體十分虛弱,時常在床榻上靜臥。


    原本伯爵府裏管家的是大兒媳,大兒媳出身名門,尚在閨中之時便是按照大家主母的教導,家中內務無論是原身還是段靜宗都無話可說,還道一聲主母之範。


    但由於段靜宗身子一向不好,這麽多年膝下唯有一子段承康,由著是長子獨苗,又是年二十七才有的孩子,原生和陸氏對這個嫡長孫都十分溺愛。


    孩子向來對大人的態度是最為敏感的,見著長輩們都依著他,本來小時還聰穎乖巧的孩子慢慢的就移了性子。


    沈時薇和沈時暄剛到伯爵府時,本該兄弟姊妹之間見個麵,哪知段承康竟然趁著逃學跑到外麵酒樓去看說書去了,說是什麽今日柳下居士的話折子《醉春亭》大結局。


    宋盛芙看到這吐槽,好小子放在現代是妥妥的追星迷,那書房裏收集的全是那柳下居士的書。


    八歲的段承康認不全字,陸氏還專門找了個會認字的小廝天天給他讀書,陸氏本意是讓段承康耳濡目染沾染些書生氣,哪曾想竟招了個豺狼回來。


    轉回頭來,原身那日讓一家子聚在一起來認認臉,哪曾想從卯時一直等到接近午時段承康都未曾回來。


    當時臉上就不好看,之前就覺得康哥兒一讀書就請假,看那些畫本子是不務正業,此事一發,直接招來陸氏訓斥了幾句。


    陸氏本還理虧,但被如此一說雖是恭恭敬敬任由責罰,但心裏對沈時薇與沈時暄兩個孩子心裏帶了點刺,至於後來在表麵上兩個孩子該有的都有,私下對兩個孩子甚少關懷。


    當家主母確是事情繁雜,陸氏又要照顧夫君段靜宗還有自己的孩子段承康,上麵還要孝順公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去處理,雖然如此但也不至於過問兩個孩子的時間也沒有。


    下人們管是會見風使舵,老太太已經不管事兒了,身子骨又不行,時常臥病在床,家裏都很少拿這些小事去打擾她。


    導致沈時薇和沈時暄在府內的位置就很尷尬,雖然奴才不至於冒犯到主子身上,沒有餓著冷著,但府內也多少有冷言冷語。


    表少爺還小才2歲,而表小姐母親早逝不得已擔任了小大人的角色,這知事的年紀,又不是在自個兒家,自然心思就變得敏感起來。


    察覺到周圍人的態度,心中總是鬱鬱不快,又怕老太太擔心,所以一直未在老太太麵前說過什麽。


    主子不說,但底下的奴才替主子覺得委屈,尤其是之前段靜雯留下的姑姑玉鍾,早就將這些暗暗記在心中。


    就這樣湊湊合合的過了幾年,一日管冰的奴才說存冰緊張,原本三日的分量竟隻給了一日的。


    沈時薇還好,但沈時暄男孩兒體熱,渾身上下長滿了痱子。


    當時要冰的小丫鬟想多要些冰,便與那管事起了爭執,被推倒在地額頭磕了好大一個窟窿。


    這事便被玉鍾便捅到了老太太那裏,順便將這些年的委屈都一並訴述出來。


    原身又驚又怒,氣憤自己身子不行,便沒人重視兩個孩子。


    當時便讓齊媽媽去查這件事情,等到齊媽媽回來稟報才知曉庫房本不缺冰,當時段承康在家裏布置了個地盤玩什麽勞子打地壘,場地大,花費的冰自然就更多。


    眼看著冰的消耗如此之大,那管事隻得在其他地方找補。


    家中老太太還有伯爺那肯定是不能缺的,四爺那邊在刑部是家裏唯一的實職也不行。


    自然而然就從剩下的主子那填補了,包括汪姨娘那邊都是缺了份的,隻不過段靜安私下悄悄補貼罷了。


    原身聽到後大怒,原身本就出身高貴,最好麵子,當年聘請的良妾都是清貴的讀書人家。


    為了自己的名聲也從未克扣過妾室與庶子,現得知府裏連一個妾室的份例都缺斤少兩更是怒上加怒。


    找來了陸氏,狠狠的將其訓斥了一番,越罵越上頭,當時剛得了一場風寒,還未好全,竟一口氣未掉上來當時便去了。


    宋盛芙也傻眼了,原來原身還有幾年才死。


    宋盛芙突然覺得有些不好,雖然說人家自己願意,但總感覺自己是啥惡老鬼,占了別人的身子。


    之前原身那些反應難不成是原身還沒走,所以自己有些控製不住身體,這樣想著渾身一陣膽寒。


    繼續這邊,陸氏當時就嚇傻了,段靜宗聽聞消息,趕緊前來,見母親氣亡,一時間沒受住打擊也倒下了,醒來之後怒罵陸氏不孝。


    責其沒有做好管理內宅之事,上不孝順母親,下不友愛子侄,當即欲寫書休妻。


    當時出了事,陸氏身邊的媽媽便知曉事情鬧大了,趕緊派人去了陸府請人前來相助。


    段靜宗正要寫書休妻之時,陸府那邊就來人了,來的正是陸氏大哥陸芳遠。


    當時便勸段靜宗冷靜下來,媳婦氣死公婆這事說出去不好聽,為了伯爵府的名聲以及嫡子的前程,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


    段靜宗冷靜過後隻深覺無奈,伯爵府本就是祖上蔭庇傳承。


    這些年家中無出色的子侄,唯有老四得了實職在刑部任刑部主事(正六品),這伯爵府不過是麵上好看罷了。


    當今聖上重孝,此事一出若是有人彈劾,這伯爵府的牌子保不保的住不說,可能老四的官身也到頭了。


    更何況,何況自己這個嫡子沒有好好教養,到現在發現已經遲了。


    等到他過身之後傳下的隻剩個子爵,若是以後他們都不在了,好歹每月還有二十兩俸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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