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彥與陸子卿一大早回了侯府,楊舟楠就因為京操班軍的事來找他。


    他才出門就見奚芸苓站在門口,過來向他們二人打招呼。


    蕭彥說:“奚姑娘來了,子卿在府上,今日沒上衙。”


    “他昨夜還好嗎?”奚芸苓問。


    “他……”蕭彥遲疑一瞬,“奚姑娘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我尚有軍務要忙,先行一步。”


    錯身離去時,楊舟楠瞥了一眼奚芸苓,蕭彥正要上馬,晃眼就瞥見站在不遠處走過來的熹寧。


    “郡主?你來有何事?”


    “我……”熹寧有些不好意思,“你好長時日都沒來看我了,我過來看看。”


    蕭彥整理著韁繩“哦”了聲,“我一直忙於軍務抽不開身,這會兒還有事,就先不和郡主說了。”


    他說著翻身上馬,準備調轉馬頭,熹寧卻往側麵攔住,想起方才奚芸苓進府,她便一臉不高興。


    “你是不是為了躲我才說抽不開身?”


    “郡主想多了,我是真有軍務,還請郡主讓開些。”蕭彥說。


    一腔熱情被潑冷水,熹寧覺得很沒麵子,她說:“你都讓那位姑娘住進府了,也不想和我多說一句嗎?”


    “奚姑娘隻是來找子卿,沒有住在府上。”蕭彥問:“郡主還有什麽問題趕緊一次性說完,我還要趕著去校場。”


    原來是個誤會,熹寧暗暗慶幸,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問一遍,“你真的不討厭我了?”


    蕭彥無奈瞟一眼別處,“郡主身份尊貴,怎麽可能討厭郡主,問完了嗎,那我先走了。”


    他說完,打馬錯開道就離開,熹寧一臉沮喪的望著那急匆匆的背影生悶氣,素馨收回目光說。


    “郡主,侯爺怎麽這樣啊?你高高興興的來找他,就受了這副冷淡,昨日也是,他寧願幫那兩個朋友,也不幫您呐。”


    熹寧聽得心裏竄火,“他不是說了有軍務嗎?他不是說了是來找陸子卿嗎?你說他做什麽?”


    素馨謹慎了些,勸說:“郡主,奴婢不是不信侯爺有軍務,可總不能一直有軍務吧?難道就真的抽不出一丁點兒的時間嗎?那個什麽奚姑娘,說是朋友,可奴婢看,侯爺對她比對郡主還熱情。”


    “哎呀讓你別說啦。”


    熹寧煩躁地瞥一眼大門,氣呼呼往馬車邊去。


    奚芸苓跟著文仲往重翠軒去,還沒靠近,就聽到一陣清幽的笛聲。


    走進去,便見陸子卿一身白衣矗立在翠竹邊,她靜靜的凝視那抹背影慶幸。


    一別六年,經曆諸多磨難,已然物是人非,可好在師弟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當年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弟如今已長成翩翩少年,蘇乘風和蘇乘義也安然無恙。


    她在心裏對奚淮說:“爹,你在天上能看見嗎?子卿如今是太醫院的院判,乘風跟著楊將軍,我們都好好的,卻唯獨不見您。”


    少頃,笛聲終止,她走過去喚一聲,“子卿。”


    陸子卿回首,露了笑臉,“師姐,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有喚我?”


    奚芸苓揚了嘴角,“來了一小會兒,不忍心擾了如此美妙的笛聲,乘義呢?怎麽沒見他人?”


    “他和肅王去後花園玩兒去了。”陸子卿說:“師姐屋裏坐坐。”


    “不了。”奚芸苓笑道:“你帶我逛逛吧,這個院子就是你一個人住嗎?”


    陸子卿“嗯”了聲,“不知不覺已經在此處叨擾一年了,侯爺要成婚,過一陣我就搬出去。”


    奚芸苓默默點頭,“那住處找好了嗎?”


    “我是準備找,可侯爺又給了我一處宅子,盛情難卻。”陸子卿邊走邊說。


    奚芸苓應聲,“看得出來那位侯爺待你極好,有恩莫忘報。”


    “師姐說的是。”陸子卿穿過長廊。


    “我來京城,還能替師父報仇,全靠有侯爺幫襯照顧,這份恩情必不會忘記,隻是沒想到,居然能在京城與師姐再相見,閑散的走在此處,我真的好開心,感覺像一個夢。”


    他說得的確很開心,奚芸苓跟著笑了。


    “師姐也覺得像一個夢,你看你,六年之間變化如此之大,沉穩內斂,全然不像小時候我身邊那個跟屁蟲了。”


    陸子卿一笑,“人總要長大嘛,師姐還不是越變越漂亮了。”


    後花園青山綠水,桃紅爭豔,亭台水榭倒映在湖麵,奚芸苓看了片刻。


    她讚歎,“這兒的景致好美,能靜心。”


    陸子卿隨處瞧著,奚芸苓又看他的臉,“昨晚打疼了吧?”


    “啊?”陸子卿反應一瞬,輕鬆地說:“不疼。”


    奚芸苓歎氣,“昨晚那巴掌是我第一次打你,別怪師姐,你娘真的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若是任你說出那句話,她該有多傷心。”


    “我知道,三言兩語無法,也不能將你幼年遭受的痛苦抹去,那些記憶太深刻,師姐並無資格讓你說忘便忘,師姐隻是想告訴你,你娘絕對是清清白白將你生下。”


    她撥開路道邊支棱出來的桃枝,緩言說著。


    “你娘與我說,她離開你爹時已經孕滿兩月,隻是她不知道,直到去你姨娘那處生活一段時日後才發現,你也是在那處出生的。”


    “在這世間,女子在家從父,在嫁從夫,年老從子,亂世之中的市井之地,她一介女子身邊沒有男人照顧,生活很艱難,更何況還帶著孩子,所以,她不得不將你留下,選擇去那種地方賣藝賺錢,你是知道她每月都會給你們送銀子。”


    陸子卿緩步靜靜聽著。


    “你娘彈的一手好琴,然而,在那種地方賣藝仍是不容易,稍微讓客人不滿意,老鴇便不給工錢,有時候還會被打,可她知道,她一旦去了那種地方,即便是賣藝,於世人眼中就已然變得肮髒不堪,所以,她不敢麵對你,寧願讓你恨她。”


    “過去的二十多年裏,你娘無時無刻不想你,她不奢望你能喊她一聲娘,隻求你能寬恕她當年的錯,足矣。”


    陸子卿停在木橋上,目光凝滯,凝視著水裏的錦鯉發呆,一時間,他難以分辨何為真何為假,更有一絲恍惚迷茫。


    是師姐為了緩和母子關係在替那人開脫?還是真相本就如此?


    二十多年的怨恨,那結果竟是這樣嗎?


    他微微抬頭仰望藍天,無聲的深呼吸,繼續往木橋前方的亭子緩步。


    片刻後,他問:“師姐為何會喊她做師傅?”


    奚芸苓說:“我與你們逃散後,被人販子輾轉幾次賣到蘇州,在逃跑的路上,是你娘救了我,我便一直跟著她,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你娘,還有,你娘和我爹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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