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解放在煙台實施嚴打時,施中誠還在濟南城挖張宗昌的牆角。他可沒有楊解放這樣的口才,想要說服曲同豐等人來煙台投靠楊解放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膠東發生的事很快傳到了濟南,張宗昌將施中誠找去問話。可施中誠一問三不知,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楊解放的嚴打行動可沒提前跟他商量。


    8月25日,施中誠終於回到了煙台,楊解放親自到煙台港迎接,因為同行的人員中有一個重要人物,張宗昌的心腹同鄉、第四軍軍長方永昌。施中誠能拿下膠東警備司令這個職務,就是走了方永昌的路子。換句說,施中誠和楊解放算是方永昌的人。現在,煙台這邊出了亂子,方永昌主動跟張宗昌請求來核實情況,收拾收尾。


    方永昌帶來了一個手槍連,他們先一步上岸控製了碼頭。然後,方永昌在施中誠的引領下,下船上岸。楊解放向前敬禮,施中誠早已經介紹過他了。方永昌冷哼一聲,說道:“楊旅長,為什麽你的人不穿我們安國軍的軍裝?”楊解放立刻回道:“這就要問問城裏的那些貪官汙吏了。給我們置辦軍裝的錢都到哪去了?我們進城快一個月了,還不給我們換裝。害得兄弟們一直穿得得花花綠綠跟個叫花子似的。”方永昌不動聲色,問道:“這就是你問他們拷餉的緣由?”楊解放回道:“拷餉一詞從何說起?打擊黑惡勢力,維護本地治安,淨化社會風氣乃是我們司令部分內之事。”方永昌皺了皺眉頭,轉口說道:“這一路顛簸,我有些累了,這事咱們回頭再說。”楊解放立刻回道:“卑職已經包下克利頓酒店,供方軍長下榻休息!”


    方永昌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帶著隨行警衛前往克利頓酒店。他知道,楊解放肯定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從他嘴裏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當然,那些被楊解放勒索了錢財,趕出煙台城的官員說的話也不可全信。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還得詢問那些還在煙台的官員和社會名流。他入住克利頓酒店之後,立刻就分批會見了這些人。


    方永昌走後,施中誠才有機會給楊解放介紹其他隨行人員。第一個隆重介紹的自然是曲同豐。他現在濟南的頭銜很多,軍事實習所的所長、將校實習學校的校長、第十七軍軍長,但是沒什麽卵用,他隻是個擺設,並不受重用,沒什麽實權。施中誠剛開始邀請他來煙台時,他並沒有答應,但聽說楊解放在煙台搞嚴打,立刻轉變了態度。他是福山縣人,以回鄉探親為由,隨施中誠一同來到煙台,同時邀請了幾個好友來家鄉做客。楊解放在了解了曲同豐之後,對他很是重視。這可是保定軍校前三期的校長,他的學生中不乏名將,比如:白崇禧、張治中、劉文輝、何健、陳銘樞、李品仙、陶峙嶽、唐生智、黃紹竑、蔣光鼐、蔡廷鍇等。


    施中誠介紹完兩人之後,楊解放敬禮道:“曲校長,這次請您出山,是想在煙台創辦一所升級版的保定軍校。為我們中國培養出更多的軍事人才,不為打內戰,隻為保家衛國。還請您不要推遲啊!”曲同豐五十多歲了,身體還算硬朗,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道:“聽說小司令年紀輕輕,軍事上的造詣卻不淺。還創造了遊擊戰、運動戰理論。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有時間我倒想跟小司令請教一二。”楊解放一陣汗顏,但也不敢否認,說道:“說請教就太過了,我們倒是可以多多交流,就請曲校長在司令部暫住一段時間!”曲同豐倒是沒有拒絕,接著介紹了他身邊的隨行人員,這些人將來是要充當軍校教官的。


    曲同豐幾人之後,是一群金發碧眼、白皮膚高鼻梁的外國人。施中誠介紹道:“這些是白俄騎兵旅的騎兵。他是騎兵大尉耶契科夫,手下的騎兵都是哥薩克勇士。”


    哥薩克騎兵乃是雇傭兵,有奶便是娘,誰給錢就為誰打仗,他們縱橫東歐草原兩百多年,威名赫赫。蘇聯內戰中,他們分別受雇於紅軍和白軍,在戰場上相互殘殺,總共陣亡了一百多萬人。戰後,蘇聯對他們分化瓦解,試圖削弱他們的力量。哥薩克騎兵多次暴動,都被殘酷鎮壓,不得已逃亡在外。在中國的哥薩克人主要生活在東北、綏遠和新疆等地。張宗昌文化水平不高,但在東北時學了一口流利的俄語,與流落到中國的白俄人相處得很好。手底下就有這麽一支白俄雇傭軍。


    施中誠能請來十幾個哥薩克騎兵,肯定是花了大價錢的。楊解放不怕花錢,立刻安排人將這些哥薩克騎兵領到南山騎兵營去充當教官。他開始還擔心雙方溝通會有問題,想不到這個耶契科夫竟然會說中國話。雖然不是很流利,溝通起來不是問題。他特意囑咐馬上飛,好好跟人家學。雖然騎兵注定要被淘汰,但在此時的中國,依然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施中誠最後介紹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他說道:“他叫孫耀臣,萊陽縣人,是濟南炮兵學校的學員。”楊解放一陣無語,你這是實在找不到炮兵人才了吧?連個沒畢業的學員都拉來了。隻聽施中誠繼續說道:“雖然還沒畢業,但是他學習成績優異,熟悉各種火炮的操作和技術參數。最重要的是,他對張宗昌沒什麽好感。”


    孫耀臣開口說道:“小司令,咱們可是校友啊,我是薑山高等小學畢業的。”楊解放笑道:“原來是學長啊,歡迎歡迎!我這裏正好缺少炮兵人才,你要是有興趣,就到我的炮兵營擔任教官。當然,這隻是暫時的,你要是能給我訓練出一個炮兵營,我讓你當營長;你要是能訓練出一個炮兵團,我讓你當團長。”孫耀臣立刻立正敬禮,說道:“隻要小司令有足夠的大炮,我就給你訓練出足夠的炮兵,定然不讓你失望。”


    這天晚上,煙台官員和社會名流們在克利頓酒店設宴為方永昌接風洗塵。楊解放和施中誠、曲同豐都受邀參加。眾人心知肚明,宴無好宴。楊解放還是很愉快地參加了這次宴會。他抵達克利頓酒店的宴會大廳時,裏麵已經擠滿了人,都是煙台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的那位老丈人薑清夫也在其中。他來到楊解放身前,低聲說道:“趁此機會,你要跟這些人拉近關係,這對你穩定煙台局勢和將來的發展有好處。”其實不用他提醒,楊解放自然明白,隨之來到最上首的桌子前。直到此時,才聽有人喊道:“方軍長到!”估計是踩著楊解放進來的步伐喊的。方永昌這才隆重登場。楊解放很是看不起這種做派,但在這種情況下,也隻得跟眾人一樣起身迎接方永昌。


    方永昌來到主位上,示意大家就坐,然後高聲說道:“感謝各位同仁的盛情款待!方某此番來煙台,是因為最近出了一些事情,引得各位同仁惶惶不安,方某就是來查清事實、主持公道的。”眾人紛紛稱好。方永昌接著說道:“首先,警備司令部維持本地治安,出手打擊那些不法分子,此乃本職工作,無可厚非。至於牽連到一些同仁,定然是有緣由的,我們不妨聽聽楊旅長是如何解釋的!”這話一聽就知道,有維護楊解放的意思。


    楊解放站起身來,說道:“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想要有個和諧穩定的社會環境。可這煙台城看似繁華,長期以來龍蛇混雜、藏汙納垢。我們司令部嚴打黑黃賭毒,不知哪一點做得不對,還請指出來!”今日還能留在這裏的人,基本上與黑黃賭毒沒有牽連、或者牽連不深;其中有不少人對黑黃賭毒也很反感,反而支持楊解放的做法。隻是,這事牽連到一些政府官員,楊解放不經審判,直接拷餉就讓他們接受不了啦。指不定哪天,他找個由頭就搞到自己身上了。所謂的拷餉,其實是楊解放為了搞垮匯豐銀行在籌集資金,可這事他不能說出來啊。


    果然,有人站了出來,說道:“嚴打本身沒錯,錯就錯在不該拷餉。難道你不知道李自成在北京拷餉的後果?”又有人說道:“聽說楊旅長出身青龍寨,現在成了官軍,莫非依舊本性不改?拿煙台城裏的官員當肥豬?”眾人紛紛附和,要楊解放給個說法。


    楊解放從容應道:“諸位可知,敵人有分兩種:一種是擺在明處的敵人,大家都看得見。這個好辦,我們直接把他們滅了就是。可另一種敵人卻是隱藏在暗處,平日裏與你稱兄道弟,暗地裏捅刀子,讓人防不勝防啊!這次嚴打的確牽涉到一些地方官員,他們不是我們的朋友,正是隱藏在我們身邊的敵人。他們掌控的黑惡勢力,給我們本地的治安帶來嚴重的威脅。對於這樣的敵人,難道我們不應該加以消滅嗎?至於拷餉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們隻是把他們用非法的手段斂到的錢財追繳回來而已。各位總不至於把對犯人的抄家跟拷餉混為一談吧?”


    立刻有人不服地反駁道:“說得這麽好聽,這些錢財還不是進了你們司令部的腰包?”楊解放回道:“我們司令部隻是暫且保管這筆錢財,不會亂用一個大洋。這些錢將全部用於煙台城的基礎建設。比如說修繕道路,擴大發電廠和自來水廠的規模等。對了,我還打算在煙台建設一個工業園區,大力發展工業,以提高煙台的稅收。這些錢財正好能派上用場。”


    楊解放想要建設煙台工業園區,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薑醒夫已經在勘察地形,進行前期的規劃了。如果真能把這筆錢用於這些項目,倒也不是不可接受。但還是有人站了出來,說道:“楊旅長,這嚴打已經結束了,該抓的都抓了。你能保證以後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嗎?”這才是眾人關心的問題,否則心中難安。


    楊解放哈哈一笑,說道:“因為我的出身,所以大家對我不太放心。也罷,今天當著各位的麵,我與膠東父老約法三章……”眾人聽得一怔,不由得想起劉邦入鹹陽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你今天入煙台與膠東父老約法三章,這鬧的是哪一出啊?隻聽楊解放接著說道:“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加入國民黨。”眾人聽得一陣訝然,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鬧不明白這是啥約法三章?一點氣勢都沒有。


    正在大家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薑清夫站了起來,說道:“各位同仁,大家都知道楊旅長出身草莽。但是今天跟膠東父老保證,以後再也不偷、不搶,那就是徹底改過自新。大家應該接受才是。”很快就有人認同,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隻要他能改過自新,很好!”還有人說道:“英雄不問出處……”竟然都認同了這兩點。


    薑清夫接著說道:“方軍長,楊旅長保證不加入國民黨,那說明他跟南邊沒有任何關係。你大可放心把膠東交給他來守備。”方永昌認同道:“沒錯。有此約法三章,各位同仁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若繼續糾纏下去,那也太不知進退了!接下來大家紛紛舉杯,為方永昌接風洗塵,氣氛一派祥和。楊解放不會喝酒,讓人悄悄換成白開水,糊弄了過去。


    宴會結束後,楊解放被方永昌單獨留了下來,來到會客室,說道:“我現在應該叫你楊旅長呢還是小司令?”楊解放回道:“不管是哪個稱呼,都是方軍長提攜的。方軍長提攜之恩,卑職沒齒難忘。”這話可不是空口白說的,他立刻把提前準備好的一個黑皮箱子端上了桌。然後,他在箱子上拍了拍,又道:“千裏當官隻為財,何況我這個官是花了大價錢換來的。我也不狡辯,嚴打隻是個由頭,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撈錢。”


    楊解放如此坦言,方永昌反而有點意外,原本準備好的一套話術也沒了用武之地。他看著眼前的箱子,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楊解放回道:“這裏是三百萬大洋的匯票,可足額兌現。這是卑職的一點心意。我知道方軍長不在乎這些俗物。可我聽說張督軍現在正是手頭緊的時候,還請方軍長代為轉交,以解燃眉之急。”方永昌微微一笑,點頭道:“難得你有這個心意,我替張督軍謝謝你!現在,張督軍的確缺錢啊!這點錢也隻是杯水車薪。”


    楊解放道:“外界傳言,張督軍這幾年在山東搜刮了三億多現大洋,竟然還缺錢,想來這傳言不可信啊!或者說,張督軍得了這個惡名,好處都讓給了下麵的兄弟?其實我也一樣。底下這幫兄弟都是苦哈哈,進了城就想發大財。若是不先把下麵的兄弟喂飽了,誰願意為咱賣命啊?別看我這次撈了不少錢,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連本都沒撈回來呢。我擔了這惡名不說,還沒撈到實在的好處。方軍長,卑職這心裏頭苦啊!想來張督軍也是如此!”


    方永昌嘴角一抽,隻得認同道:“理解,理解。各有各的難處,大家都不容易。”楊解放接著說道:“不過,請方軍長放心!我已經想到了撈錢的法子。你要是把膠東地區交給我打理,我保證以後上繳省府的錢糧稅賦往上翻一番!”方永昌不由動容,說道:“你我都是軍人,須知軍中無戲言!”楊解放指著窗外說道:“方軍長若不相信,我可以對著天上的月亮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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