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機場大廳裏,章熠拉著她的行李不放,要她將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集中在他身上。


    他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講著。


    “不要不回我消息,記得理理我。”


    “我不會打擾你做別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幹什麽。”


    “我會很聽話的,所以,不要忘記我。”


    韋芹是個喜新厭舊的人。


    為了不讓自己被‘厭棄’,這麽多年章熠賴在她身邊,不斷的刷存在感,讓韋芹沒辦法丟開他。


    這分開的一年,他擔心的不是橫跨洲際的距離。


    而是因為距離帶來喜歡的消減。


    他好不容易才讓韋芹喜歡上他一些。


    韋芹發現他其實沒有那麽平靜。


    他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握緊,指骨突兀,手背的筋脈繃起,他將焦慮隱藏,但肢體語言沒瞞好。


    韋芹不喜歡被人約束,被人要求做這做那的。


    但章熠這會兒小心翼翼的模樣確實讓她有些心疼。


    都說,被愛的人會恃寵而驕。


    在章熠麵前她確實是如此。


    潛意識知道哪怕她‘歇斯底裏’,章熠都不會被她嚇跑。


    她確實因為他的愛在他麵前肆意妄為。


    可反過來,她沒法給章熠同樣的回報。


    “嗯。”


    但他說的都是小事,她可以答應。


    章熠笑了起來,黑黝黝的眸子很澄澈,裏麵映著她的臉,韋芹能看清楚自己此刻是什麽表情。


    原來她也同樣在笑。


    落地巴黎已經是淩晨了。


    韋芹搬著行李箱,打車去了提前網上租好的房子。


    飛機上睡了一覺,韋芹不怎麽困。


    到了租的房子,巴黎市郊的一個小公寓,不大,四十平,但租金一點不便宜。


    租金是她接家教、幫學妹輔導功課、過去收的壓歲錢、獎學金攢出來的。


    韋芹蹲下,打開行李箱準備收拾。


    她帶的東西其實不是很多,出國一年她隻帶了兩個行李箱。


    說起來,她的行李有部分還是章熠給她收拾的。


    他生怕她在國外缺東西,什麽都想給她裝上。


    如果不是她攔著他,她房子裏的東西都要被他全部打包完。


    韋芹將衣物從箱子裏拿出來,分門別類的歸整好。


    塞得鼓鼓的箱子空出來,中間夾層順著滑下來一個信封。


    韋芹動作一頓,垂眼凝視。放下東西,她拿起信封,蹙眉拆開。


    裏麵是張銀行卡,卡背黏著便利貼,上麵寫了六位數,她的生日。


    這張卡被韋芹捏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好久,不知道怎麽形容心情。


    很奇妙很酸漲,又莫名其妙的被填滿,很充實。


    最後她將卡塞進自己的錢包夾層,然後去拿手機。


    這會兒淩晨三點,換算成國內時間,那邊已經早上了。


    微信上果不其然有章熠的消息。


    她剛下飛機落地的時候,他就掐著點發來消息,問她怎麽樣。


    隻是剛剛一直沒空回複。


    想了想,韋芹撥了個微信語音過去。


    那邊似乎一直在屏幕前等著她,語音剛播就被接通了。


    “芹芹。”


    他的語氣有些欣喜,他的臉湊得離屏幕很近,韋芹手機裏的畫麵被他的臉全部占據,她下意識屏了屏呼吸,然後應了一聲。


    “嗯。”


    “到租的房子了嗎?”


    他跟個好奇寶寶似的,韋芹點頭,拿著手機,給他介紹了一圈屋子。


    四十平的屋子,兩分鍾就能介紹完。


    韋芹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斜眼看著那邊正專注凝望著自己的章熠,微息一聲:“我看到了。章熠,卡是你什麽時候塞進來的?”


    章熠並不慌張否認。他坦然的點頭承認:“嗯,這是我的實習工資卡,不是我媽給我的錢。密碼是你的生日。”


    “擔心我沒錢用?”


    韋芹是個鋸嘴葫蘆。


    章熠很清楚:“錢可以做很多事情。我隻是怕你不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麽困難。”


    韋芹不置可否,“哦”了一聲。


    她又抿了口水,看了眼客廳窗外。


    黑,但夏季的黑夜和冬季的黑夜又有所不同。


    夏季淩晨的夜晚更鮮活。


    韋芹側臉看回來,注意到他視頻的背景,吸了口氣輕笑:“好好上班吧,我收拾東西,掛了。”


    章熠有些可惜,舍不得她的畫麵,目光緊鎖到最後一刻,直至視頻被掛斷。


    韋芹又收拾了好一會兒,等全部弄好的時候,已經能瞧見窗戶外麵的魚肚白了。


    她終於感到困,過去換好睡衣,躺下休息。


    韋芹很快就習慣了一個人在巴黎的生活,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她格外享受這一段時光。這一年是屬於她個人的。


    真正的天高皇帝遠。


    起初那段時間,韋芹過得有些許放縱。


    白天在學校學習,晚上從圖書館回家,這個時候,韋芹會再去超市一趟,買瓶啤酒。


    她有點愛上那種微醺的感覺了。


    思考了一整天的大腦放鬆下來,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天馬行空。


    韋芹感到自由。


    但很快,韋芹望著浴室鏡子中麵頰浮紅糜爛的自己,突然覺得陌生。


    那天她晚上坐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但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純粹的放空。


    第二天,韋芹感冒了,頭暈腦脹。


    提醒她上課的鬧鍾擾人。


    韋芹費力睜開眼,勉強爬起來打開電腦,一字一字敲擊著鍵盤,寫了封請假的郵件,然後睡得昏天黑地。


    這場感冒整整持續了一周。


    但感冒痊愈的時候,身體似乎被注入了全新的能量。


    那之後,韋芹沒再依賴過酒精。


    她選擇放鬆的方式變成了戶外運動。


    得知她感冒,最著急的人是數千裏之外的章熠。


    看著虛弱蒼白的韋芹,聽著她沒心沒肺安慰的話,他急得眼眶發紅,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


    “真的沒事了。”


    “你的鼻音還是好重,臉也還是好白,再多請假兩天吧,嗯?”


    “你們那邊幾點了,是不是要下班了?”


    “今天量體溫了嗎?現在多少度?”


    “你晚飯準備吃什麽?點外賣嗎?”


    “藥吃了沒?今天有胃口嗎?”


    兩個人在這兒雞同鴨講,氣的章熠最後都笑了,在那邊微惱喊著她的大名。


    “韋芹!”


    韋芹湊近鏡頭,無辜望著他:“哎,怎麽了。”


    他抽了口氣,緊蹙的眉,頭一次和她用凶巴巴的語氣,但說出來的話一點威力都沒有:“你能不能乖點。”


    韋芹被逗笑了。小鹿眼彎彎,蒼白的臉都紅潤了些許。


    她還是不正經的回著他:“怎麽這麽凶。好了好了,我真沒事了。”


    章熠深沉的視線似乎穿越了屏幕,猶如實質落在她身上。


    他緊盯著她,說的很認真:“我很擔心你,韋芹。”


    這個眼神燙的韋芹莫名慌張了一瞬。


    她飄忽移開,不太自然的點頭:“嗯、嗯,我知道了。”


    但還是在他麵前泄了氣。


    就好像...被他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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