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忙什麽?都說了讓她保研,也不知道放心上了沒。”


    最後的最後,韋母一聲落寞噓歎:“唉,別和你芹芹姐學,一上大學就叛逆了,一點也不聽話。”


    章熠沒接話。視線垂下,挪到今天一直沒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自從他回了蘇城,韋芹就不怎麽回他消息了。


    他一天發一百條消息過去,她挑挑揀揀,隻回個兩三句話。


    電話也不怎麽接,更別說視頻了。


    隻有除夕那天,她‘大發慈悲’和他視頻了十分鍾。


    章熠得以在鏡頭裏注視著她瓷白小臉,親口和她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此刻,他很想她。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


    有思念過他嗎?


    國合處的老師接過去材料,翻了翻,抬頭問著:“材料沒有漏掉吧?”


    韋芹笑了笑:“老師,都在裏麵,翻譯件也在。”


    “行,名額出結果了學校會郵件通知到你的。”


    “謝謝老師,麻煩了。”


    交完材料,韋芹走出學校國際合作中心腳步輕快了許多。


    她好好喘了口氣,感覺從那泥潭中又逃出來了一點。同時心裏暗自期待著自己這次能有好的結果。


    她申請了係裏歐洲的交換項目,巴黎的一所商學院為期一年的交換。


    這件事除了係裏老師知道,她沒告訴其他人。


    韋芹瞞的太好了。


    隻要她想裝,哪怕和她同居的章熠都沒發現。


    當章熠知道這件事情時,全都已經塵埃落地。


    他是被同學提醒,同學讓他去看看係裏剛發下來公示的通知。


    網頁列出來的交換生名字,他敏銳的一眼捕捉到其中‘韋芹’二字。


    心髒被捏緊,狠狠往下一墜。


    章熠看了很久她的名字。


    韋芹的名字簡單,很容易寫。


    在青春期很長一段時間裏,章熠在本子上不知道寫了多少遍她的名字,模仿著她的筆跡,練習了一次又一次。


    韋芹以為章熠會很生氣。


    她已經做好了被回家的章熠質問的心理準備。


    畢竟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被人蒙在鼓裏,這個人還是和她同吃同住的章熠,她的脾氣肯定會被點燃。


    可章熠沒有,在她麵前一如既往的寬厚穩定。


    就像他才是那個包容的長者,她是胡鬧的妹妹。


    “芹芹姐,恭喜你。”


    韋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是這樣的反應。


    她愣了一下,盯著他,眸子倒映著是章熠溫和的臉,突然翻湧起來愧疚。


    但偏偏韋芹有些啞口無言,不知是否要解釋。


    最後無可奈何,她低眼避開了他的注視,“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過去?”


    現在已經五月了。


    再有一個月,就是暑假。


    “八月初。”


    “好。”


    這之後,章熠忙了起來。


    他在學校附近找了份實習工作。


    具體什麽公司,韋芹沒有問。


    韋芹也在忙著準備簽證材料,事情進展的和想象中一樣順利。


    兩個人的相處同以前沒什麽變化。


    韋芹和章熠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維持著這段翩翩欲墜的關係。


    直至簽證終於下發,韋芹有了馬上要出國的真實感。


    章熠早就調理好了心情,接受了要分開將近一年時間的事實。


    韋芹在家自學法語的時候他還會湊過來,黏糊糊的壓在她肩胛骨、頭枕在她肩頭,整個人粘在她身上似的,和她一起學。


    與之同時,他愈來愈纏人。


    “每天都和我打電話行嗎?”


    “有時差呢。”


    “我按著時間給你打,你隻要接電話就行,芹芹。”


    他又開始不叫姐了。


    似乎是感知到分別的迫近,他越來越得寸進尺。


    韋芹被他磨得沒法,點頭:“嗯。”


    “聖誕我想去法國找你。”


    韋芹淡淡瞥他一眼,否決:“不行。那個時候你已經在期末考了。”


    章熠辯解:“我選課的時候會避開的。”


    雖然表情上還是乖乖的樣子,但韋芹知道他一旦動了這個心思,就很固執。


    “難道我不讓你去,你就不會去了嗎?”


    哪一次章熠不是這樣,都說了不行,他還是幹了。韋芹就沒有成功趕走過他。


    ‘陽奉陰違’自有一套體係。


    章熠低頭埋在她鎖骨輕輕嗬笑,鼻音嗯了聲:“...還是會去的。”


    怎麽可能會不去呢。


    他需要她。她也如此。


    他們兩個人,都不正常。


    在去法國前一周,七月末的暑期,時隔大半年,韋芹重新接到了來自父母的電話。


    他們才知道她申請了交換的項目,才知情女兒要出國一年這件事。


    一邊覺得被挑戰了家長權威而惱怒,一邊心裏又承認出國交換的經驗對她是好處,兩種情緒交織讓韋父韋母打出了這個電話。


    韋芹盯著號碼顯示名字,沉默了一會兒,在鈴聲即將斷掉前接起。


    她沒說話,等著話筒對麵的人先開口。


    “芹芹。”


    是媽媽的聲音。


    韋芹:“嗯。”


    “什麽時候的航班?”


    果然還是知道了。韋芹暗歎一聲,還是回答了:“下周五。”


    對麵遲鈍了幾秒,韋芹聽見了幾聲簌簌響,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她能猜到,應該是韋母在客廳徘徊走動。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


    韋母聽見她淡淡的回答,心情苦澀複雜。


    他們一家人怎麽就到這種地步了呢。


    “給你卡裏打了錢,在外麵好好照顧自己。”


    這句話仿佛是破冰的開始。


    之後,韋芹就父母碎碎念叨的囑咐和關心。


    說實話,她沒有太多波動。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韋芹經曆了太多。


    她以前總是因此心軟,軟弱的又變成那個聽話的女兒。


    “離家那麽遠,要注意安全,我和你爸爸看網上都說巴黎小偷、流浪漢很多,女孩子一個人一定要多注意,少走夜路。”


    “對了,英語學的怎麽樣?別到時候老師上課聽不懂,不明白的一定要大膽問。有時間也可以學學法語。我們都想過了,你不想保研,去國外讀研也可以。法國的商學院聽說就很不錯。”


    “你有一年的交換經驗,對明年申請也有幫助。”


    “......”


    耳邊聽著,韋芹麵無表情。


    一點都沒有變。


    他們隻是換了種方式。


    繞開盤旋在中央的矛盾,仿佛這樣又能重歸於好。


    可長出來的刺,不拔掉,疼痛便一直存在。


    無法忽略。


    韋芹興味索然,“嗯嗯”敷衍兩聲,結束了通話。


    章熠送她到的機場,他表現的很平常,就像是普通的旅行。


    他這樣波瀾不驚的平靜比韋芹想象的好了太多,她還以為他會哭呢。


    她都提前準備好了安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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