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鳶平靜的看著她,


    “於皇後看來,能得陛下的寵愛,是我三生有幸。”


    “可於我看來,卻似一張無形的網,箍的我喘不上氣。”


    沈時鳶點了點那封聖旨,坦言道,


    “皇後那日派人殺我,便知道在宮裏我是你的威脅。而陛下又要不顧群臣反對封我為貴妃,娘娘難道不怕我日後威脅您的地位?”


    陸之鳳微微蹙眉,探究的眼神落在沈時鳶身上,不緊不慢的問道:“本宮已經是皇後了,要怕什麽?”


    沈時鳶淡淡道:“身為中宮皇後,的確沒什麽可怕的,可身為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寵愛,皇後可甘心?”


    陸之鳳看著她許久,心下感歎,她的確是會拿捏人心的,那日那節血淋淋的小指骨,已然告訴了陸之鳳,沈時鳶在皇帝心裏的重要性。


    殿中沉寂許久,陸之鳳收回目光,“你要本宮如何幫你?”


    沈時鳶暗中輕呼一口氣,如實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我知道內府每五日都要派人出宮采買新鮮瓜果,而這些宮人,出宮之前必需要有內府總管的手令,隻是我若想靠這個法子出宮,還需躲過宮門口的檢查。”


    陸之鳳抿了一口茶,素手捏著茶盞,垂著的眸子幽暗不明,“本宮要幫你躲過宮門口的檢查?”


    沈時鳶點點頭,言語誠摯的說,“皇後放心,我離開皇宮後,此生絕不會再踏足此地!”


    茶盞重新放回桌上,碧綠色的茶湯搖晃出碧波,指尖還殘存著熱氣,


    陸之鳳手指輕撚,幽涼的眸子無聲打量著沈時鳶。


    沈時鳶靜坐在她對麵,滿目坦誠。


    寂靜了許久的殿中,陸之鳳的聲音響起:“沈庶人先回去吧,本宮還需考慮一下,明日差人告訴你。”


    沈時鳶回望許久,終於點點頭,無聲的離開了嘉熹宮。


    陸之鳳垂眸冷冷的看著桌子上,那封她沒帶走的聖旨,


    紅唇輕啟,


    清亮又帶著一絲淒哀的聲音響起,


    “陛下可都聽到了?”


    “……”


    蕭時冕一身明黃龍袍從側殿走出來,朱冠下一張陰沉無比的臉,目光寒冷深幽,


    落在那封她拿都不願意拿走的聖旨上,心痛之餘,他竟笑出了聲。


    殿中死寂一般,


    饒是陸之鳳再鎮定,聽見他突然的低笑,身上的汗毛也根根豎起,


    不多刻,蕭時冕掩去了麵上的情緒,看向陸之鳳時,眉目裏已經恢複如常,


    “那密信可看了?”


    陸之鳳心頭一跳,袖兜裏那封密信,正是父親派人在宮外傳播謠言的事實,


    陛下剛下朝就來了嘉熹宮,可想而知,今日朝堂上發生了何事,


    沈時鳶在這個時候提出助她離宮之事,實在是巧合。


    陸之鳳站起身,言語裏帶了些小心翼翼,“臣妾看過了,還請陛下恕罪,臣妾是家中獨女,父親也是心疼臣妾,才做了這等糊塗事。”


    蕭時冕冷漠的看著她,朝堂之上,群臣威逼,他就算再鐵腕也不得不讓了步。


    “皇後,陸家是陪著朕一同走過來的,朕不是鐵石心腸之人,陸家若安分守己,朕自會保你們榮華,”


    “可若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和不該接觸的人結了盟,就別怪朕翻臉無情。”


    言語裏的肅然冰冷,讓陸之鳳有一瞬間覺得他仿若一個索命閻羅一般。


    身上的汗毛還在根根直立,她立刻替陸遷保證,


    “陛下放心,父親定是讓那平江侯蒙了心,一時糊塗了而已,待臣妾將陛下的意思告知父親,父親會明白過來的。”


    蕭時冕寒涼的麵上終於鬆動了些許,骨節分明的手將那被遺棄了聖旨拿在手裏,


    陸之鳳見狀,又端出一副端莊大度的神情,


    柔聲道:“陛下放心,今日臣妾並未聽到沈庶人的胡話。”


    許久,


    陸之鳳聽到一句,


    “就按她說的做。”


    殿門重新關上,殿裏再沒了蕭時冕的身影。


    *


    沈時鳶前腳剛進止鳶宮,皇後派來的人後腳就跟了來。


    後日,便是助她離開皇宮的日子,沈時鳶無聲鬆了口氣。


    這個皇宮,她是一定要離開的,且絕不能讓溫清越幫她,借助陸之鳳的手,才是當下最好的方式。


    望了望住了許久的止鳶宮,心裏沒有半分不舍,沈時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父親那裏,若父親知道她為了所謂的自由,將他的叮囑拋諸腦後,會是怎樣的心情。


    隻是,她不想再考慮那麽多了,


    十日後,聖旨一旦下發,她成了名副其實的貴妃,此生就再無自由可談。


    *


    承修宮,


    蕭時冕麵色陰沉的看著桌上的那封聖旨,那是他下了決心,親手撰寫的,


    隻是那個人卻棄它如敝履,視他為草莽,胸腔裏的一顆真心被反複蹂躪,


    窗外細碎的日光打進殿裏,案幾後,一雙眸子駭厲的嚇人,


    良久,


    蕭時冕將陳非叫進來,


    陳非拱手站在殿裏,將蕭時冕讓他做的事情都記在心裏,轉身離開時,眸中已是一片肅殺——


    *


    當夜,一直到子時,止鳶宮裏也不見蕭時冕的身影,


    孤月掛空,玉蘭飄香,


    沈時鳶倚在窗柩下,冷眸望著院子裏的玉蘭樹,心思早已被細繩牽出了宮城,


    花怡今日下午就被阿離帶到了長年宮,該收拾的金銀細軟花陰也都一樣不落,出了宮她會一路向西南方走,


    未來無論窮富,也絕不會再回到這裏,


    人生漫漫,自有答案。


    隻是盼著還留在這裏的人,能平安度日。


    夜越發深了,濃墨般的夜空裹著點點星光,


    沈時鳶眨了眨困倦的眼皮,將窗關上,躺在床上呼吸漸漸平穩——


    …


    深夜,床前的月影紗帳被輕輕撩開,


    蕭時冕站在床前,就著深濃月色,晦暗不明的雙眸看著沈時鳶的睡顏,


    她明明就離他那麽近,觸手可及,可偏偏她又離他那麽遠,難以企及。


    他想將她搖醒,狠狠質問她,為何十年前見到他時,她沒做那個冷漠的人,


    為何他入了心,她卻要逃。


    到最後,卻是輕輕上塌,將她摟在懷裏,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阿鳶是真正屬於他的。


    微涼的身軀將沈時鳶從夢中拉出,占有似的懷抱箍的她有些胸悶,微微掙紮了一下,正要換個舒服些的姿勢時,


    聽見蕭時冕沉悶的聲音傳來:“阿鳶,明日我要離開京城幾天。”


    黑暗中,閉著的長睫無聲顫了顫,


    蕭時冕深瞳緊緊盯著她,


    良久,聽到了一聲帶著困倦的“知道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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