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上京城門。


    南宮珣在車廂內飄出的歌聲中,身形一閃,疾速離去,隻留下一句 “多謝”。


    陸子衿停下歌聲,輕輕掀起車窗一角。


    她對著那從眼前掠去的一片白衣回應道:“我等你來找我。”


    南宮珣剛落地的腳差點一崴,在四麵八方滿是八卦與打量的目光中,趕緊加快速度進了城。


    一盞茶的功夫後,陸子衿悄然從尚書府後門入府。


    身為尚書府的大家閨秀,本應遵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


    然父親對她疼愛有加,便任由她在淩煙閣與府內往來。


    她深知需為父母臉麵考慮,因而每次皆低調地從後門進出。


    多年來,上京城內無人察覺她的蹤跡,甚至由於她從未參與上京城內的各種宴請,人們都幾乎忘卻了戶部尚書府還有一位嫡女。


    陸子衿一進府,便徑直奔向灶房。


    裏麵忙碌的嬤嬤們對小姐來到這略顯醃臢的地方並不驚訝。


    畢竟小姐偶爾會自己親手做些膳食,近一個多月以來更是頻繁如此。


    “小姐,你回來啦。”


    灶房裏的人都喜笑顏開的停下手裏的活,與陸子衿打招呼。


    “大家想我了沒?“陸子衿笑盈盈地問道,“午膳,我給我娘做南瓜粥,你們弄些時蔬小菜就好啦。”


    “好的,這幾日夫人都沒什麽胃口,小姐你回來了,我們就放心了。”


    眾人說完又各自忙碌起來。


    陸子衿將老南瓜去皮,和梗米一起放在陶罐中熬煮,不時攪拌著。


    南瓜漸漸與米融合在一起,稀碎而濃稠,黃澄澄的色澤,十分誘人。


    二進院裏,尚書夫人聽聞陸子衿歸來,在周嬤嬤的攙扶下,從床上緩緩起身。


    “她還知道回來,蘇長卿都回廣陵了。這次絕不能再讓她胡鬧了,哪裏還有比蘇家更合適的親事。”


    她輕聲念叨著,語氣裏有不滿,也有對女兒婚事的急切與執著。


    於她而言,蘇家與陸家累世交好,門第相當。


    蘇長卿此子,儀表堂堂,溫文爾雅,與女兒堪稱佳偶。


    她覺女兒太過肆意,不明婚姻大事當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亦心裏擔憂女兒錯失此良緣,恐日後難覓如此良人。


    兩刻鍾後,陸子衿雙手穩穩地托著木托盤,上麵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粥和兩盤精致的小菜。


    尚書夫人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下意識地抬起頭。


    目光瞬間就落在了陸子衿的頭上,看到那隻用一根玉簪隨意盤起的發髻,在她眼中顯得極為怪異和不合規矩。


    一股莫名的怒火瞬間從心底湧起,她的眉頭緊緊皺起,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陸子衿見母親變了臉色,趕緊將托盤放在桌上,移步上前乖巧地輕拍她的後背。


    軟語道:“此為出行安全,娘,莫氣。”


    尚書夫人聞之,麵色稍霽。


    然旋即,夫人又嗔責道:“你瞧瞧你做的事,長卿都回廣陵了。


    我遲早要被你氣死。


    你和他的婚事,輪不到你做主。


    我是你娘,還能害你不成?


    哪家姑娘能自己決定自己的婚事?”


    陸子衿的目光落在母親的臉上,尤其是母親眉心數道褶痕,此世母親方三十有餘,然容顏卻若後世四十之貌。


    觀母親雙唇開合不停,憶起後世歲月,母親亦如此般,強令她赴諸般輔導班、課外班。


    陸子衿但覺胸間似有悶氣塞堵,窒息之感襲來。


    “所以你生我養我就是為了控製我?控製我的人生?我是人還是木偶?”


    陸子衿麵覆慍怒之色,眸中怒火灼灼。


    雙唇輕顫,字句如珠,逐一蹦出,恰似晴空驚雷乍起,震人心魄,令得周遭氣氛陡然凝滯。


    尚書夫人方欲斥責,身畔周嬤嬤忙輕扯其衣袖。


    想起前番母女二人不睦而散,尚書夫人心內煩悶,長長呼息數口。


    她強抑怒火,聲調稍緩:“長卿走之前在我跟前立誓,與你成婚之後,絕不再納側室,僅一通房,難成氣候,定越不過你這未來主母之位。”


    言間,目光緊緊鎖住陸子衿,盼這個冤家能體諒她的用心,應允此門親事。


    陸子衿舉目,眸中寒意凜凜,其唇角輕翹,然笑意全無,隻冷嗤一聲。


    蘇長卿,若溫潤之瓊琚,君子風範,端方有度。


    自幼在世家精心培教之下,行止皆具世家子的尊貴涵養。


    陸子衿自是信他言出必諾。


    然以孝為先,此念深植在他心中。


    蘇伯母?


    陸子衿想到曾見過的蘇伯母,見著衣著簡素者,唇角輕撇,盡顯輕蔑之態。


    即使蘇長卿心有丘壑,也難違母意。


    室中似被噤聲之法籠罩,刹那間闃然無聲。


    母女相對,皆緘默無言,然硝煙之味盈於室,仿若戰火將燃。


    陸子衿深知,她與蘇長卿之事再無轉圜餘地,然母親仍存促成姻親之念,尚未看透此局。


    陸子衿唇畔浮起一抹淺笑,此笑若霜夜寒星之光,清冽疏離,已心有謀略。


    “行,我答應你,不過你先別急著答複他,等幾日。”


    尚書夫人聞言,立馬眉頭舒展,眼含笑意,欣慰道:“矜兒,你聽話娘就放心了,娘都是為了你好。


    女子到了年紀便要嫁人,相夫教子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蘇家與陸家門當戶對,知根知底,這門親事為娘甚是滿意。”


    陸子衿心有主見,許是十載的自立,不複孩童時的柔弱無助。


    她的婚事唯她自己可定,他人都不能能強迫了她。


    周嬤嬤在陸子衿走後,向尚書夫人勸道:“夫人,小姐大了,諸事當好言相商。”


    尚書夫人不以為然,抬眸道:“我是她的母親,豈容她悖逆。”


    周嬤嬤看著尚書夫人,心內喟歎,她是尚書夫人的陪嫁丫鬟,伴其自幼至今,深知其性。


    雖為親母女,哪有牛不喝水,強摁著喝的道理。


    見小姐方才離去之神色,定不願嫁入蘇家,此後母女二人恐紛爭不斷。


    陸子衿疾步往四進院而去,突然,她的腳步一頓,站在原地,仰首望天,長舒一氣,似欲將胸間煩悶皆散於天地。


    對於母親,她心中之情仿若交纏之絲縷,愛怨相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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