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


    嬴政凝眉道,“這馮去疾,可能也打了這個謀劃,想要從你這裏撬下第一塊磚!這第一塊磚要是能鬆動了,以後就更有機會了。”


    “他想世襲?”


    “哼,是他身後的那幫權貴。”


    嬴政說道,“大秦已經一統天下了,有些家族的富貴,不可能像以前那麽一直鼎盛了。”


    “哦……”


    胡亥聽了,緩緩點頭,心說,反正這不關我的事。


    “那父皇,您得想到什麽時候啊?”


    胡亥說道,“還請父皇能夠給兒臣一些可用的東西,兒臣可不想過去了,無依無靠的,萬一再受什麽罪,遭什麽風險……這萬一有什麽事情,能拉一大堆權貴當陪葬也是好的!”


    “陪葬?”


    嬴政聽了,瞪了眼他,“你想入藏,朕隨時可以讓你入葬!”


    “兒臣不敢。”


    胡亥聽了,趕緊閉嘴不言了。


    “滾吧。”


    “諾。”


    胡亥趕緊轉頭離去。


    “分封,世襲?”


    嬴政一陣凝眉,“這可不是個……”


    “村長,先生來了!”


    就在這時,外麵的章邯提醒了一句。


    “嗯……”


    嬴政點頭,卻還在深思。


    “老趙,訓孩子了又?”


    記得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嬴政猛然一驚,轉頭看去,卻是趙龍。


    “先生,你來了?”


    “是啊。”


    趙龍說道,“剛忙完,抽個空來吃飯。”


    “嗬嗬……”


    嬴政笑了一聲,看向章邯,“你沒看到先生?”


    “村長,看到了……”


    章邯聽了一陣苦笑,“我……我還說了……您還應了。”


    “是麽?”


    “是啊,我都聽到他說了。”


    趙龍說道。


    “哦,那是朕自己沒注意。”


    嬴政歎笑一聲,剛才就顧著自己深思出神了,下意識的就應了一聲。


    不過也難怪,畢竟是胡亥前腳剛走,趙龍後腳就過來了。


    他這才點了點頭,而章邯這才點頭。


    媽耶,我差點比誰都冤。


    “在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趙龍笑著問道。


    “哦,隨便想想……”


    嬴政笑道。


    “隨便想想都能那麽入神,你可以呀!”


    趙龍聽了笑道,“夠專注的。”


    “嗬嗬,哪裏。”


    嬴政聽了一笑,忽然心裏一動,故意說道,“哎,朕是跟人辯論輸了。”


    “辯論輸了?這是腦子還在回味呢?”


    趙龍聽了一樂,揶揄說道,“怎麽了,這村裏哪個人敢惹您不開心呀,平時可都見你跟他們板著個臉,這是誰要造反了?”


    “哦?嗬嗬,嗬嗬……”


    嬴政聽了笑道,“何人敢造反呐?自然不是本村的。”


    “哦,外地來的?”


    “隔壁村,隔壁村。”


    嬴政說道,“隔壁村總有幾個不服朕的。”


    “隔壁村咱就管不著了,村村平等嘛,你在這裏是村長,在人家那裏又不是。”


    趙龍說道,“放心,回頭我幫你找回場子來!”


    “哎。”


    嬴政聽了笑了一聲,“就上次我們說的那個分封,朕跟他說了,他突然就說了一句,說什麽,在封國裏實行世襲製,乃是最好的。”


    “啥?世襲?哪個王八羔子說的?”


    “是啊!他就是這麽說的!就那個王……那個誰說的。”


    說著,嬴政砸了咂嘴,怎麽感覺有點別扭?


    不對啊,這好像是自己兒子說的……


    “先生,世襲肯定不行吧?”


    嬴政看著趙龍問道。


    “不能說世襲不行也不能說行。”


    趙龍說道,“他要站在誰的立場上呀?”


    “他肯定站在大秦的立場上呀!”


    嬴政說道,“不站在朝廷的立場上還像話嗎?”


    “哦,還站在朝廷的立場上……那圖啥呀?”


    趙龍夾了一口菜,有些費神的看著嬴政問道。


    “對,朕也是這麽想的,那能圖什麽呢?這肯定對朝廷不利呀!”


    嬴政也夾了一口菜說道,“這一旦諸侯的封國裏麵實行了世襲製,這要是傳開了,那麽對大秦的朝廷來說,不就可能會動搖國本嗎?你說是吧先生?”


    “影響肯定是有的呀!”


    趙龍說道,“商鞅變法的核心基礎就是以軍工幻覺為你的奉獻,越大你得到的回報越大。


    如果你都不奉獻了,就靠著祖輩的一個奉獻,讓子孫能吃一輩子,那這個不就占據了很大的資源,然後還打擊了後來人為國效力的積極性了嗎?”


    “對,朕也是這麽想的!”


    嬴政說道,“更何況他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廷如果這麽做,到時候被損害的肯定還是朝廷!”


    “差不多是這樣。”


    趙龍點頭說道,“這個不好搞的,這個是把利益取得的方式給變了,當然算是影響國本了。”


    “嗯,既然先生也這麽說,那說明這就是個錯的。”


    嬴政說道,“朕回頭就把他給駁斥回絕了!”


    “嗬嗬,你還挺上心的嘛。”


    趙龍笑了一聲,“不過,一爭高下也是人性的根本,隻要不動手不動怒,辯論,那也挺好。”


    “嗬嗬,是啊。”


    嬴政笑道,“辯論是好事,先生也這麽認為?”


    你這麽認為可太好了,以後朕就能一直拿這個當理由來跟你問話了。


    “那當然了,辯論出真知嘛。”


    趙龍笑道,“大家不把道理都拿出來比一比,又怎麽知道自己是對是錯呢?”


    “嗬嗬,是怎麽回事。”


    嬴政聽了,笑著點頭。


    “哎,不過……”


    趙龍笑著說道,“就像剛才你說的這件事一樣,世襲製,對大秦肯定是不利的,但是,如果轉換一下,那可能就是有利的了。”


    嗯?


    轉換一下可能就是有利的?


    嬴政聽了,馬上發問,“不知先生此言何意?該如何轉換才能是有利的?”


    “簡單呀。”


    趙龍笑著說道,“就剛才咱們的話來言,世襲製對朝廷不利,但是對誰有利?”


    “這自然是貴族們了!”


    嬴政說道。


    “哪些貴族?”


    趙龍笑問。


    “那肯定是老秦的權貴們了!”


    嬴政很以為然的說道。


    “嗯?沒了?”


    趙龍咧嘴笑問道。


    什麽?


    沒了?


    嬴政稍稍一愣,繼而恍然,“先生是說,六國餘孽?”


    “那肯定呀!”


    趙龍笑著說道,“他們更是巴不得呢,因為他們祖上在自己的國家之內就是這麽過來的呀!結果後來,大秦把他們的富貴全給奪走了,這才是他們心裏憤憤的地方!你說,他們能不想嗎?”


    “那肯定是想,所以呢?”


    嬴政馬上問道,“這又該如何,能對朝廷有利呢?”


    “那當然是一種不能被施行的世襲製了。”


    趙龍嗬嗬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


    不能被施行的?


    嬴政聽了,狐疑問道,“先生此言何意?朕,並未領會先生的意思。”


    “我問你,假如你是秦始皇……”


    趙龍抬手對嬴政說道。


    嗯?


    還假如?


    嬴政一愣,心裏一樂,你這個假如還真假如對了。


    不對,是假如錯了!


    朕本就是,又何需要假如呢?


    “假如你是秦始皇,然後我是一個穿越到秦朝的人。”


    趙龍拿著筷子比劃著說道,“然後我告訴你,我有一個長生不老的藥方。”


    “先生你有?”


    嬴政聽了,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拿出來,朕什麽賞賜都願意給你!”


    “哎,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趙龍見狀笑道,“臥槽,老趙你這很懂得配合呀,就是這個味!”


    “啊?這,嗬嗬……”


    嬴政聽了,幹幹一笑,繼而歎了口氣,“哎……”


    “歎什麽氣啊,你聽我繼續說。”


    趙龍說道,“你說,秦始皇要是聽到我這麽說,他會怎麽樣?”


    “他可能想揍你一頓。”


    嬴政砸了咂嘴,麵無表情的說道。


    往死裏揍!


    “他揍我幹嘛呀?”


    “因為……那他要是知道是假的了,不就要揍你了?”


    嬴政說道。


    “哎,那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是假的啦,肯定得一直騙他,讓他以為是真的呀。”


    趙龍說道,“那他能不一直動心嗎?”


    “可能吧,嗬嗬,可能吧。”


    嬴政聽了,聳了聳肩,搖了搖頭,苦笑兩聲。


    “什麽可能吧?是絕對會這樣!”


    趙龍說道,“這個,就叫誘餌,你懂吧?”


    “懂,那然後呢?”


    嬴政問道,“這總有一天是要露餡的吧?”


    “那就看他熬得住,還是你熬得住了,不是……”


    趙龍說道,“你管這個幹嘛呀,不要過分的考慮結果,我想讓你先考慮過程。”


    “可過程再怎麽樣,也得有結果才是。”


    嬴政忍不住說道。


    “哎,很多時候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因為過程肯定是占的時間最長的。”


    趙龍說道,“隻要在這個時間之內,他就會一直被吊著,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大約吧……”


    嬴政緩緩點頭說道。


    “哎,我說,我看你你怎麽有點心態崩了呀?”


    趙龍見狀,忍不住笑道,“搞得好像他吃不了長生藥,你很失望一樣?他又不是你,不對,你又不是他!”


    “這倒是……”


    嬴政聽了當即嗬嗬一笑,“先生請繼續?”


    “哎,這個過程既然會占用大部分時間甚至絕大部分時間,那麽在這個過程中,你想要什麽他可能就給你什麽,參考徐福。”


    趙龍說道,“是這樣吧?”


    “卻是如此。”


    嬴政點頭,心說真可惜那徐福隻有一條命,殺一次就沒了,焉能解恨?


    “這個道理都是相通的。”


    趙龍說道,“那要是一個封國內,一個封國的諸侯告訴那些六國餘孽,你們好好幹,隻要你們支持我,我馬上就給你們升爵!我還可以保證,隻要以後皇帝沒了,咱們造反成功了,我就讓你們的家族,生生世世的世襲這個貴族!你說他們心動不心動?”


    嗯?


    聽到趙龍的話之後,嬴政頓聲一陣豁然,“哦?是這個意思?”


    “對啊,那肯定是這個意思呀。”


    趙龍說道,“隻要他不是想自己當諸侯王的,或者,他不是鐵了心的想忠於原來的諸侯的,當然這種很少,一般都是錢不到位,權不夠高,他裝一裝而已。


    比如張良一開始嗷嗷叫的要光複韓國,誰都不跟,這個最後不還是跟了劉邦了嗎?這剩下的絕大多數人想要的都是光複自己祖上曾經有的那種富貴,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對對,是這個道理,先生分析的很對!”


    嬴政笑道,“若是這個諸侯能夠如此許諾,引誘那些不臣之人,那麽想要造反的人自然就聚眾起來,而後朝廷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嘿,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趙龍笑道,“一個成熟的政權,他肯定得想辦法利用反對自己的勢力呀!不管是坑蒙拐騙逼,還是提拔重用賞,你讓這些人出現在自己可控的範圍之內,可視的視線之中,那總比放任或者忽視他們要強吧?”


    “對,先生說的是!”


    嬴政聽了,深以為然的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


    當然除了這個操作之外,還可以有另外的操作。


    比如,你是我的敵人,而如果你是我敵人的敵人,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反正他是你的敵人,你都得有可能和他鬥起來吧?


    那樣,我的壓力不就輕了?


    我甚至還可以坐受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而這個就是李斯向嬴政提出的,以六國封國組成的軍隊,去攻打匈奴。


    以敵製敵,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另外嘛。”


    趙龍笑著說道,“你剛才說的什麽,讓朝廷派到地方的權貴子弟也享受世襲製,這個就不好說了。”


    “嗯?先生的意思是,這一幫人是肯定不能享有的,是吧?”


    嬴政笑著問道。


    “最好是沒有,不過,也可以不真有。”


    趙龍說道。


    “嗯?也可以不真有?”


    嬴政聽了,當即問道,“此言何意呀?”


    “那就看這幫人,還回不回得來了,以及,他們會發揮什麽作用。”


    趙龍說道。


    嘶?


    什麽叫還回不回得來什麽又叫會發揮什麽作用?


    嬴政看著趙龍,心裏一陣思索之後,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些詭異的味道。


    “先生的意思是,想利用這些人的性命……”


    嬴政手指稍微抬了抬,“當一個博弈的籌碼?”


    “謔?”


    聽到嬴政的話之後,趙龍有些啞然的看了他一眼,“我可沒這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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