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二十多年,吳峫再一次見到了阿寧。


    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感到痛苦,在見到潘子、三叔、張起欞、胖子、解雨辰、黑瞎子等等許多熟悉的人之後。


    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


    但他錯了。


    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就像他人生中特殊的節點,每一次看見都會提醒他過去發生過的一切。


    師父說,隻要不是張家人,該痛的還是要痛一痛的。


    顯然,這並不是一種讚揚。


    他曾經一度覺得阿寧是一個蛇蠍美人,認為她滿是心機與獠牙,為虎作倀。


    可如今再次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的認知實在過於片麵。


    阿寧值得欽佩。


    能夠在一不小心就會送命的探險盜墓行業裏做一群各有特長的男人的領隊,除了要克服體能上的天然劣勢,也要有過硬的業務能力與素質。


    回想當年,這個女人甚至跟他的年歲相差不了多少,卻已經心智成熟,果決堅強。


    吳峫偶爾會想,如果當年沒有蛇沼的意外,會不會逢年過節也能在喜來眠看到她的身影,就像那些普通的好朋友串門拜年一樣。


    她會一邊與嘴賤的胖子互懟,一邊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來蹭個飯。


    她會出現在飯桌的一角麵帶笑容的與所有人一起舉杯。


    而不是和潘子一起出現在他瀕死的幻覺和夢裏。


    她的弟弟會和黎蔟、劉喪打成一片,他們骨子裏同樣的不安分,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但沒有如果。


    阿寧以朋友的身份,以第一名的絕對優勢衝擊了當年還青澀稚嫩的小三爺的內心。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直麵了自己好友的死亡。


    那姑娘死在了他的懷裏,甚至連句遺言都沒來得及說。


    吳峫的精神世界沒有受到過久的折磨,因為他的身體正在受難。


    半個身子都掛在船的圍欄外,麵向大海不停幹嘔到臉色發白發青。


    就連吃了暈車藥都不起半點作用。


    “嘔——”


    胖媽媽在他身後扶著,輕拍脊背順氣眉頭皺的能擰死幾隻蒼蠅。


    “好歹威脅那女人上了這艘大船,不然她那破小舊的漁船還不得晃得你直接兩眼一閉腿一蹬就過去了。”


    “嘔——你、死胖子,你才——嘔,你才過去呢你。”


    吳峫已經雙眼通紅,嘔的淚流滿麵。


    這不科學。


    他從前沒有這樣過。


    這具身體到底什麽毛病。


    “胖子,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小三爺硬生生的咬牙壓下了翻滾上來的惡心,語速加快了幾分。


    “什麽聲音。船劃開水麵的聲音,海鳥的叫聲,發動機的轟鳴,張禿子難聽的嗓門兒,你說的哪一個。”


    吳峫安靜了幾個呼吸,才有些猶疑不定的回複。


    “都不是,好像是有人在唱歌。”宛轉悠揚的哼唱,動聽,卻催人潸然淚下莫名想要哭泣。


    “你耳朵裏卡屎了?”但王月半一個後仰的大動作終結了他的感知。


    “.....”卡了你那榆木腦袋。


    可惜了,小三爺這會兒子連瞪他都嫌費勁。


    算了


    “吳峫,你還能行嗎?”


    阿寧的聲音傳入耳中,明著是關心,但誰都能聽出來其中的嘲諷。


    九門吳家獨苗繼承人,就這副模樣,真是笑死人了。


    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可吳峫甚至都沒轉身看她一眼。


    “地方確定了嗎?”他問的十分平淡,即使麵色蒼白卻依然透著一股子與他麵容不相符的沉穩。


    阿寧像是沒想到他會是這番作態,這小子根本不理會她的挑釁,隻是把她當做了好用的工具。


    美眸微眯,有心繼續說點什麽,最終隻是無聲的發出一聲冷笑。


    並且吳峫的問題與他們此行息息相關,她根本沒有辦法刻意無視。


    “隻能估算出一個大概方位,我們手上隻有古舊的紙堆資料,你三叔沒有留給我們實際的定位和地宮的形狀,這也是我們請你來的原因。”


    “我以為你們多厲害呢,敢情是連位置都不確定啊廢物們。請我來的原因?你也知道是請我來的啊。”


    打吳峫一巴掌,破口大罵的是天真。


    “那你帶這麽些信息不全的人和儀器裝備上我的船,是要表演跳大繩做法算命嗎?”


    拿起槍一下又一下的扣下扳機,那是邪帝。


    “胖子,告訴解南,把這些沒腦子的傻逼給老子扔海裏喂鯊魚然後原路返回。”


    本來暈船惡心就夠煩的了。


    還非要來惹他不痛快。


    那就一起都別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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