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塵終於下定決心要對秦皇後下手,起因是她接回臻氏母子大約半個月後,蕭霖第一天去尚書房,便與風揚家的大兒子打了一架。


    蕭霖到底是在外麵野慣了的,即便穿上幹淨整潔的衣服,背上小挎包,也沒有半點皇室後裔該有的樣子,全身上下不自覺地透露著一股小混混的痞氣。


    他比蕭辰小了不到三歲,個子卻差不多與蕭辰平齊,表麵看上去是瘦骨伶仃頗有些營養不良的先兆,其實在外麵摔打慣了,皮實的很。


    之所以會與風揚家的大兒子,風寶寶打架,據說那天早上蕭霖以插班生的身份被先生帶進了房間,先生在向大家作介紹時,座下的風寶寶無意瞥了兩眼,目光落到蕭霖的小挎包上,突然嗤笑了個,不假思索地嘲諷道:“果然沒娘的孩子像根草,連包都要用哥哥退下來的。”


    蕭霖聽了臉一紅,低頭瞥一眼自己身上那沾了一層塵土,邊角處也有些開線了的小挎包,連忙辯白道:“這是新的,是我自己弄成這樣的!”


    他原是沒撒謊的。幾天前知道自己要去尚書房念書了,他就悶悶不樂的,他在外麵雖然吃了不少苦,卻也自由慣了,生怕見了那些文縐縐、細皮嫩肉的貴公子們自卑。是以,將劉氏好心縫製的新書包硬生生折騰成了二手貨。


    最終是劉氏采取曲線救國方略,先說服了臻氏,又讓臻氏去說服兒子,這蕭霖才帶著一百個不情願到尚書房的。


    他身上那小挎包,蕭辰剛進尚書房的時候的確也有過一個,因著針腳細密、花樣新穎,在當時還引領過一股時尚風潮呢。是以尚書房的這些學生們都能認得。劉氏在給蕭霖縫製的時候,時間也怪趕的,便隻想著省事兒,直接照著之前的圖樣子炮製了一個。


    挎包是新的不假,可蕭霖在這樣的情形下說出來誰會信呢?何況過了這幾年,學生們早就換了一批新書包,蕭霖身上這個倒顯得過氣了。


    學生們隻當他為保麵子才這樣說的,看向他的目光當真叫一個意味深長。


    再說風寶寶,這孩子嘴欠也不知遺傳了誰(他老爹除了稍自戀些,話不算太多啊)。放學後又和小夥伴們攔住蕭霖,戲謔了幾句,這蕭霖便受不了了。直接跳過嘴仗,豪邁地選擇了武力降服。


    風寶寶,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有多嬌貴了,他那幾個小夥伴們也是一樣的,即便群攻上去戰鬥力在蕭霖眼中也是渣渣渣。結果就隻能鼻青臉腫地哭著回家了。


    當天下午,秦舒心就帶著兒子鬧到懿親王府,任憑劉氏道歉、承諾擔負一切醫藥費及精神損失費,前者就是不依,堅持要給蕭霖一個深刻的教訓,要將自己兒子受的痛苦一分不少還給蕭霖。


    劉氏眼看著勸不住了。沒辦法隻好悄悄派人進宮去請雨塵。


    她原想雨塵與秦舒心多少有些交情,之前接待宴上後者還替前者說話來著,親自出馬的話應該能平息這件事吧。


    誰知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雨塵原想拉著蕭霖給秦舒心道個歉。可蕭霖原覺著自己在這件事上是站得住理兒的,隻覺著雨塵偏心,不但死活不肯道歉,還趁雨塵和秦舒心交涉的時候沒注意,跑到臻氏那裏訴苦去了。


    臻氏本來就覺著雨塵把她母子接回來目的不純。一出了這事兒那就更鬧心了,當下將懿親王府鬧了個天翻地覆。硬逼著風寶寶跟自家兒子道歉,否則就鬧到宮裏,到皇上麵前告禦狀去。


    雨塵一下兜不住了,看馮寶寶鼻青臉腫的,蕭霖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混樣兒,不由的怒火叢生,鬼才稀罕管你這些爛事兒!當下心一狠,眼睛一閉,對秦舒心道:“你自便吧!”


    於是秦舒心把一早帶過來的幫手招進來,照著自家兒子的傷口給蕭霖狠一頓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臻氏因此瘋了,第二天真的進了宮,硬闖進女官兒舍間大罵雨塵。說風揚是她的姘頭,因此她才向著風家,這臻氏也是個豁出去的主兒,各種汙言穢語都不避諱,真真是不堪入耳。


    雖沒如其所說的將這事兒鬧到皇上麵前去,可這事兒到底是傳到了蕭寧耳朵裏。蕭寧沒心情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隻是對臻氏所罵的那些話顯得格外上心。


    雨塵當時對上他那樣探尋的目光,心下就涼了一截,冷聲道:“那臻氏在外漂流多年卻對我這點子破事兒了如指掌,你不好奇是誰教唆的麽?她是親王府的女眷,無詔卻暢通無阻地入了宮,這其中有誰接應又到底安了什麽心,我是鐵了心要查清楚,你不幫忙可以,但也別想阻止!”


    她是真生氣了,不管是因為有人三番幾次扭曲她和風揚的友誼,還是因為蕭寧的不信任。


    查來查去,到底是牽扯到了秦皇後身上。


    卻沒等她發難,懿親王府先傳來噩耗:臻氏去了。


    臻氏原有癔症,那日突然犯了病,關起門來把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接到消息時,雨塵正吃著早飯,當時就忍不住胃裏的一陣翻湧,“哇”的一下吐了。跟著握緊了拳頭,骨節都咯咯作響。


    後來她親自去看了臻氏,對著那具屍體默了半晌,才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秦皇後,秦玉櫝!”


    臻氏的突然去世,似乎更加坐實了雨塵這“禍根”的名頭,一時間周邊人人自危,生怕與她沾上關係。


    ……


    這天晚上的宸園一如往常那般冷清,廢後雲氏潦草洗漱過後,也依著往常那般早早睡下。


    宮女兒正要熄燈,卻聽得外麵有動靜,不禁麵上一喜,脫口對雲氏道:“是皇上來看娘娘了!”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皇上,而是俏生生立著個女子。宮女兒眼中無可掩飾地流露許多失望,借著微弱的燈光,對著那女子多看兩眼,不禁嘴巴微張,呆呆指道:“你,你……”


    隨後這呆愣演化成了警惕,宮女兒連忙護到雲氏床前,麻著膽子質問:“你來做什麽?!”


    雨塵苦笑,俗話說壞事傳千裏,如今連冷宮裏的人都曉得回避自己了。麵無表情地朝宮女兒撇了撇下巴,冷聲道:“你出去,我與你們主子有話說。”


    那宮女兒不依,倒是雲氏開了口,打發道:“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


    雲氏坐起身來,有些碎發散在了臉前。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了雨塵閉關前的那種圓潤,兩頰上的肉凹陷進去,襯得顴骨有些凸出,麵色在這樣的光線下呈現一種蠟黃,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即便看向雨塵的時候,她那雙眼睛也是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默了片刻,低下頭去,嘴角浮現幾絲苦笑,“你專程過來,不會跟那起子小人得誌的女人一樣,隻為羞辱我,看我笑話的吧?”


    雨塵滿意地笑了。雲氏是個聰明人,不像臻氏,成天一副被害妄想症晚期的模樣,見誰都覺得是要害她。


    “我可以替你除掉秦皇後,前提是你先死在這冷宮裏。”對於聰明人就不必拐彎抹角了,雨塵掏出一顆藥丸遞過去,開門見山。


    雲氏沒忙著接那藥丸,而是仍舊低著頭,衡量片刻,波瀾不驚道:“那秦氏是個眼皮子淺、心眼兒窄又不折手段的,的確擔不起‘母儀天下’這四個字。”


    這就是默認生意成交了。


    雨塵便未多留,直接將藥丸擱在了床頭櫃上,回過臉來別有深意地看了雲氏一眼,牽唇道:“安心等我好消息。”


    翌日,廢後雲氏被其一直以來貼身照顧著宮女兒發現猝死在了梳妝台前。那是蕭寧第一次踏足冷宮,他看見雲氏鳳披霞冠,一如她之前做皇後時的樣子,已經化好了很得體的妝容。然後他聽那宮女兒戰戰兢兢地說,昨兒夜裏雨塵來過。


    雨塵的凶名怕是撇不掉了。秦皇後風情萬種地側臥於榻,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應該謝謝她的,替我絕了雲氏東山再起的機會。秦皇後心裏這樣想著,當初蕭寧顧及雲家勢力,應是沒要了雲氏的腦袋,這是一度讓她耿耿於懷的。雖說一個廢後已經不足以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她也懶得再給自己手上添一抹血,可雲氏就這麽不明不白猝死了,到底令她心裏又安定了不少。


    一陣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宮女兒憐七趕忙走過去關好,忘了一眼窗外道:“娘娘,外麵下雨了呢。”


    “嗯。”秦皇後慵懶地應一聲,心下嘲諷,是老天爺可憐那雲氏了麽?


    這季節還沒到往屋裏擺炭盆的時候,許是下雨的緣故,關了窗戶,卻隱約覺得屋裏更冷了。


    秦皇後有些口渴,便叫憐七給她加了件衣服,又吩咐道:“你去給本宮倒杯熱茶來,暖暖身子。”


    憐七應一聲,乖巧地出了內室。卻一直把秦皇後等的不耐煩了,支著腦袋直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仍不見她回來。


    這屋裏越來越冷了,秦皇後轉過頭去,想要扯過被子來搭上。


    卻在回過臉來的一刹那,驀然發現自己床前多出個人影來。


    不是憐七。


    也不是在她宮裏伺候的任何一個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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