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晉兩幼主被弑
東周列國誌注釋白話文 作者：陳七文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公元前651年，晉獻公二十六年。
秋九月，晉獻公奔赴葵邱之盟大會，去晚了，沒有等他到場就散會了。中途而返，途中得病了，回到宮中，病勢沉重。
注：【葵邱：河南商丘市民權縣林七鄉西村】
驪姬哭著說：“君主您遭到兒子們的挑釁，一氣之下把公室的眾公子們都驅趕出去了，確立我的兒子奚齊為世子，一旦發生不可預料的事，倘若眾公子借助外部勢力來爭奪君位，我一個婦人，奚齊又年幼，我們母子依靠誰呢？”
晉獻公說：“夫人不用擔心，太傅荀息，是個忠臣，忠心不二，我就把幼兒君主托付給他。”
於是召荀息來到病床前，問道：“我聽說‘士之立身，忠信為本’。怎樣做才能夠稱得上忠信呢？”
荀息回答說：“盡心輔佐主人就叫忠，至死不食言就是信。”
晉獻公說：“我想把幼小的還沒有勢力的遺孤托付給你，讓你受累了，你能答應我嗎（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許我乎）？”
荀息稽首（qi shou）回答說：“一定竭盡全力，死而後已（敢不竭死力）。”
注：【稽首：qi shou，古代跪拜禮，為九拜中最隆重地一種。常為臣子拜見君主時所用。跪下並拱手至地，頭也至地】
晉獻公不覺也落下眼淚，此時也聽到驪姬在簾幕外麵的哭聲。
數日，晉獻公薨。在位二十六年。
驪姬抱著奚齊，把他交給荀息，荀息遵照遺命，奉奚齊主喪、即位。
奚齊時年十一歲。
驪姬也遵照遺命，拜荀息為上卿，梁五、東關五加封為左右司馬，集結軍隊在國內各處巡視，以防不測。國中大小事情，都要向荀息報告然後執行（俱關白荀息而後行）。
注：1.【關白：報告、回報】
2.【荀息，原黯，子息。又稱荀叔。《古本竹書紀年輯校晉紀》：晉武公滅荀，以賜大夫原氏黯，是為荀叔。春秋時代晉國大夫。曲沃晉武公滅翼後，任大夫。晉武公滅荀國後，以荀國舊地賞賜原黯，原黯從此以荀為氏，史稱荀息、荀黯。晉國荀氏始祖。其後代孫輩的荀林父在晉景公時為中行將軍，史稱中行桓子，是中行氏的始祖；荀騅（zhui）在晉景公時為新下將軍，史稱程文子，是晉國程氏始祖；荀首在晉景公時為中軍佐，史稱智莊子，是晉國智氏始祖。
在呂梁山脈盡頭，山西省臨汾市，有一座山城名為鄉寧，鄂河縱穿全城，向西奔向黃河。在鄂河東側，有一座山非常獨特，孤峰秀出，滿山隻有一種樹-柏樹，因此稱為柏山。柏山之巔有一座荀息墓，自山而下，在半山腰可見一座規模宏大的建築群，是供奉晉國大夫荀息的祠堂-荀息祠，又稱荀大夫廟、柏山寺，當地人習慣稱為柏山廟。】
荀息擁立公子奚齊即位，百官都至喪次哭臨。
注：【喪次哭臨：都來到停放靈柩的地方，定時哭喪。喪次，停靈治喪的地方。哭臨，帝後死喪時，集眾定時舉哀叫作哭臨】
唯獨狐突假稱病重沒有到場。
裏克私下裏對丕鄭父說：“小孩子立為君主了，他如何比得上死去的公子申生呢（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
丕鄭父說：“這件事取決於荀息，姑且與你去打探一下（姑與探之）。”
二人坐上車子，一起來到荀叔家中，荀息請二人來到客廳。
裏克說：“主上晏駕，重耳、夷吾都在外麵，叔為國家重臣，不迎接年長的公子繼位，反而擁立嬖人（bi ren）之子，怎麽讓人民擁戴服從？況且擁護三位公子的那幫人，都怨恨奚齊的母親驪姬深入骨髓，隻是礙於主上一個人的麵子罷了，如今二位公子在外聽到國內的這些變故，必然有所謀劃。秦國、翟國在外麵讚助武器裝備、國內民眾在內呼應，您有什麽策略來應對呢？”
注：1.【晏駕：古時稱帝王死，側重於書麵表達。駕崩，尊稱天子死亡，側重於口語表達。】
2.【嬖人：bi ren，指比較受寵愛而身份卑微的側室。也指寵幸的恃臣】
荀息說：“我受先君之托，當奚齊的老師，現在奚齊是我的君主，我就隻有這一個主人，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麽人了！萬一力不從心，隻有全力赴死，以報答先君而已。”
丕鄭父說：“赴死有什麽用呢，為何不改變想法另立新君呢？（死無益也，何不改圖？）”
荀息說：“我既然已經以忠信許諾先君了，盡管赴死沒有什麽益處，但是不敢食言 ！”
二人再三勸說，荀息心如鐵石，始終堅定不移，不肯改變想法。
於是二人辭別。
裏克對丕鄭父說：“我以為與荀息有同僚的情誼，所以就明確向他說明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他堅決不聽，怎麽辦？”
丕鄭父說：“他為了奚齊，我們為了重耳，各為其主，各有自己的誌向，還有什麽事不能做嗎（各成其誌，有何不可）？”
於是二人密約，派心腹武士，化妝混雜在侍衛之中，乘奚齊在守靈跪拜的時候，把他刺殺了，當時優施在身邊，挺劍來救，也被殺死了。
一時間靈堂大亂。
荀息剛結束一次哭靈儀式（哭臨方退），聽到消息大驚，急忙跑進來，抱著奚齊的屍體大哭：“我受遺命托孤，不能保護世子，是我的罪過啊。”
就要一頭撞死，驪姬急忙派人阻止，說：“君主的靈柩還沒有下葬（君柩在殯），大夫你怎麽能不管了呢（大夫獨不念乎）？況且奚齊已死，還有卓子在嘛，你可以輔佐他為君主呀。”
荀息於是誅殺了守衛靈堂的安保人員數十人，馬上召集眾官員開會，扶立卓子為君主，卓子時年才九歲。
裏克、丕鄭父裝作不知道，隻有他倆沒去參加會議。
梁五說：“奚齊的死，就是他兩人為申生報仇幹的。現在不參加這次選舉大會，就證明了他的所作所為。請派兵討伐他們（孺子之死，實裏、丕二人為先太子報仇也。今不與公議，其跡昭然，請以兵討之）。”
荀息說：“這兩人，是晉國的老臣，根深蒂固，七輿大夫，一半以上都是出自他的門下，如果討伐他而沒有成功，那麽就大勢已去了，不如暫且忍耐一下，維持穩定，讓他們安心，暫緩一下他的行動計劃，等到喪事結束、完成下葬，改元之後，確保君位穩定，然後對外結交鄰國，對內分散他的黨羽，然後再動手除掉他也不遲嘛。”
注：1.【七輿大夫：成語。意思是指主管諸侯副車的七大夫。春秋時期，侯爵伯爵的諸侯出行，有副車七乘，每車有一個大夫主管，所以稱七輿大夫】
2.【改元：新的君主即位後，改換年號，每一個年號開始的一年為元年，以彰顯新政，希望為國家帶來新氣象】
梁五回來後對東關五說：“荀卿雖然忠誠但缺少謀略，做事迂緩，不能夠依仗他。裏克、丕鄭父雖然是一夥的，但是他們彼此也都深有怨恨（裏、丕雖同誌，銜怨獨深）。如果除掉裏克，那麽丕鄭父也就沒有那麽多鬥誌了。”
注：【迂緩：遲滯、緩慢，反應很慢】
東關五說：“用什麽辦法除掉他呢？”
梁五說：“現在馬上要出殯了（今喪事在邇），就派武士埋伏在東門，看到他來送葬，突然刺殺他，這就用一個勇士就能解決了。”
東關五說：“妙計！我有個門客名叫屠岸夷，能背負三千鈞的重物奔跑，如果許諾他爵祿，這個人可以派上用場。”
注：【千鈞：三十斤為一鈞，千鈞即三萬斤。常用來形容器物之重或力量之大。成語千鈞一發、千鈞負重】
於是召來屠岸夷，給他布置行動計劃。
屠岸夷與大夫騅遄（zhui chuan）關係很好，就私下裏告訴了騅遄，問：“這件事能幹嗎？”
騅遄說：“故世子（申生）之冤，全國人民都很悲痛，都是因為驪姬母子的緣故。現在裏克、丕鄭父二位大夫，想要殲滅驪姬一黨的勢力，迎立公子重耳為君，這是正義的行動。你如果幫助佞臣而與忠臣對立，幹這件非正義的事，我們都不會容忍你。那你就隻能接受千古罵名，萬萬不可呀！”
屠岸夷說：“我這等小人也不知道這些道理呀（我儕（chai）小人不知也），我現在離開他們可以嗎？”
騅遄說：“離開他們，那麽他們就會再派一個人做這件事。你不如假意答應下來，然後反戈一擊，誅殺逆黨，我給你迎立新君的功勞，你就能享受富貴榮華，而且有令名（美好的聲譽），相比與為不義而死，哪個值得？”
屠岸夷說：“您說的對。”
騅遄說：“你不會變卦吧？”
屠岸夷說：“大夫您要是不相信，那麽就盟誓！”
於是拿隻雞歃血而盟。
屠岸夷離開後，騅遄馬上向丕鄭父匯報了情況，丕鄭父又聯絡了裏克，各自集結家丁，武裝起來，約定送葬那天一起發起行動。
送葬當天，裏克請病假沒來參加葬禮，屠岸夷對東關五說：“諸大夫都來參加葬禮，隻有裏克不來，這是老天要他死啊。我請求帶領兵士三百人，包圍他家宅院，殺死他。”
東關五大喜，交給他三百兵士，屠岸夷裝作去包圍裏克的宅院。
裏克故意派人前往墓地通告消息，說家中被包圍了，請求援助。
荀息驚訝地問怎麽啦？
東關五說：“探知裏克將乘此時發動叛亂，我們已經派家丁去圍剿他們了。成功了，就是您的功勞，不成功也不連累您。”
荀息心如芒刺，草草地完成葬禮。
馬上派“二五”帶兵前去助戰，自己陪同卓子回到朝堂，靜候佳音。
東關五領兵來到東市，屠岸夷前來拜見，突然用手拉住他的脖子，一用力，折斷了，腦袋掉到地下，頓時軍隊大亂。
屠岸夷高聲大呼：“公子重耳已經帶領秦國、翟國的兵馬來到城外，我奉裏克大夫的命令，為故世子申生伸冤，誅殺奸佞一黨，迎立重耳為君，你們願意跟隨的就過來，不願意的自行離去。”
兵士聽說重耳回來為君，都踴躍相隨。
梁五聽說東關五被殺，急忙來到朝堂，想要同荀息保護卓子出逃，卻被屠岸夷趕上。裏克、丕鄭父、騅遄各帥家丁，一同殺到。梁五料想不能逃脫，就拔劍自刎，膽小鬼，沒下去手，被屠岸夷抓住，裏克揮刀劈為兩段。
左行大夫共華也統帥家丁前來助戰，一齊殺入朝門，裏克仗劍先行，眾人隨後，侍從都驚慌失措跑了。
注：【左行大夫：官名，三行官之一。春秋時期，晉國三支軍隊的一支，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篾將左行。其後以官為氏。是曆史上罕見的複姓。源於先姓】
荀息麵不改色，左手報卓子，右手用袖子掩蓋卓子，卓子懼怕，大哭。
荀息對裏克說：“小孩子有什麽罪過呢？把我殺了吧，但請為先君留下一塊肉（一支血脈）！”
裏克說：“申生在哪裏呢？他也是先君的一塊肉啊！”
回頭對屠岸夷說：“還不下手！”
屠岸夷就把卓子從荀息手中奪過來，摔在台階下，一下子摔成肉餅。
荀息大怒，拔劍來鬥裏克，也被屠岸夷殺了。
於是殺入宮中，驪姬跑到賈君的宮殿，賈君不讓她進入，又跑到後院，從橋上投入水中而死。
裏克命令屠戮她的屍體，大卸八塊。
注：【賈君：晉獻公為世子時娶賈姬為妃，無子，後又娶賈姬的妹妹曰‘賈君’，亦無子，齊薑死後，把幼女托付給賈君養育，後來成為秦穆公夫人，即穆姬。穆姬是申生的妹妹】
驪姬的妹妹雖然生了卓子，但是沒有受到寵愛，也沒有權勢，饒恕了她，禁錮在其他的宮室之中。
誅殺了“二五”、優施的族人。
裏克召集百官在朝堂開會，商議：“如今庶孽（指妃妾所生之子）已除，公子中隻有重耳年紀最大，而且有賢能，應當立為君主。各位領導，同意的，請在簡上簽字。”
注：【簡：古代寫字用的狹長竹片，多片成冊】
丕鄭父說：“這件事必須得讓狐老大夫（狐突）領頭才行。”
裏克就派人去請，狐突推辭說：“我的兩個兒子都跟隨重耳流亡去了。如果要我領頭迎接，那就說明是有預謀的，也是弑殺幼主的同夥了。我已經老了，就聽從各位領導們安排吧。”
裏克帶頭在書麵上簽名，然後是丕鄭父，以下共華、賈華、騅遄等共三十餘人，後麵來晚的人就都沒簽上名。
授予屠岸夷上士的頭銜，派他帶著表章和簽名信前往翟國，迎請公子重耳回國當君主。
這是發生在公元前651年的事。
秋九月，晉獻公奔赴葵邱之盟大會，去晚了，沒有等他到場就散會了。中途而返，途中得病了，回到宮中，病勢沉重。
注：【葵邱：河南商丘市民權縣林七鄉西村】
驪姬哭著說：“君主您遭到兒子們的挑釁，一氣之下把公室的眾公子們都驅趕出去了，確立我的兒子奚齊為世子，一旦發生不可預料的事，倘若眾公子借助外部勢力來爭奪君位，我一個婦人，奚齊又年幼，我們母子依靠誰呢？”
晉獻公說：“夫人不用擔心，太傅荀息，是個忠臣，忠心不二，我就把幼兒君主托付給他。”
於是召荀息來到病床前，問道：“我聽說‘士之立身，忠信為本’。怎樣做才能夠稱得上忠信呢？”
荀息回答說：“盡心輔佐主人就叫忠，至死不食言就是信。”
晉獻公說：“我想把幼小的還沒有勢力的遺孤托付給你，讓你受累了，你能答應我嗎（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許我乎）？”
荀息稽首（qi shou）回答說：“一定竭盡全力，死而後已（敢不竭死力）。”
注：【稽首：qi shou，古代跪拜禮，為九拜中最隆重地一種。常為臣子拜見君主時所用。跪下並拱手至地，頭也至地】
晉獻公不覺也落下眼淚，此時也聽到驪姬在簾幕外麵的哭聲。
數日，晉獻公薨。在位二十六年。
驪姬抱著奚齊，把他交給荀息，荀息遵照遺命，奉奚齊主喪、即位。
奚齊時年十一歲。
驪姬也遵照遺命，拜荀息為上卿，梁五、東關五加封為左右司馬，集結軍隊在國內各處巡視，以防不測。國中大小事情，都要向荀息報告然後執行（俱關白荀息而後行）。
注：1.【關白：報告、回報】
2.【荀息，原黯，子息。又稱荀叔。《古本竹書紀年輯校晉紀》：晉武公滅荀，以賜大夫原氏黯，是為荀叔。春秋時代晉國大夫。曲沃晉武公滅翼後，任大夫。晉武公滅荀國後，以荀國舊地賞賜原黯，原黯從此以荀為氏，史稱荀息、荀黯。晉國荀氏始祖。其後代孫輩的荀林父在晉景公時為中行將軍，史稱中行桓子，是中行氏的始祖；荀騅（zhui）在晉景公時為新下將軍，史稱程文子，是晉國程氏始祖；荀首在晉景公時為中軍佐，史稱智莊子，是晉國智氏始祖。
在呂梁山脈盡頭，山西省臨汾市，有一座山城名為鄉寧，鄂河縱穿全城，向西奔向黃河。在鄂河東側，有一座山非常獨特，孤峰秀出，滿山隻有一種樹-柏樹，因此稱為柏山。柏山之巔有一座荀息墓，自山而下，在半山腰可見一座規模宏大的建築群，是供奉晉國大夫荀息的祠堂-荀息祠，又稱荀大夫廟、柏山寺，當地人習慣稱為柏山廟。】
荀息擁立公子奚齊即位，百官都至喪次哭臨。
注：【喪次哭臨：都來到停放靈柩的地方，定時哭喪。喪次，停靈治喪的地方。哭臨，帝後死喪時，集眾定時舉哀叫作哭臨】
唯獨狐突假稱病重沒有到場。
裏克私下裏對丕鄭父說：“小孩子立為君主了，他如何比得上死去的公子申生呢（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
丕鄭父說：“這件事取決於荀息，姑且與你去打探一下（姑與探之）。”
二人坐上車子，一起來到荀叔家中，荀息請二人來到客廳。
裏克說：“主上晏駕，重耳、夷吾都在外麵，叔為國家重臣，不迎接年長的公子繼位，反而擁立嬖人（bi ren）之子，怎麽讓人民擁戴服從？況且擁護三位公子的那幫人，都怨恨奚齊的母親驪姬深入骨髓，隻是礙於主上一個人的麵子罷了，如今二位公子在外聽到國內的這些變故，必然有所謀劃。秦國、翟國在外麵讚助武器裝備、國內民眾在內呼應，您有什麽策略來應對呢？”
注：1.【晏駕：古時稱帝王死，側重於書麵表達。駕崩，尊稱天子死亡，側重於口語表達。】
2.【嬖人：bi ren，指比較受寵愛而身份卑微的側室。也指寵幸的恃臣】
荀息說：“我受先君之托，當奚齊的老師，現在奚齊是我的君主，我就隻有這一個主人，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麽人了！萬一力不從心，隻有全力赴死，以報答先君而已。”
丕鄭父說：“赴死有什麽用呢，為何不改變想法另立新君呢？（死無益也，何不改圖？）”
荀息說：“我既然已經以忠信許諾先君了，盡管赴死沒有什麽益處，但是不敢食言 ！”
二人再三勸說，荀息心如鐵石，始終堅定不移，不肯改變想法。
於是二人辭別。
裏克對丕鄭父說：“我以為與荀息有同僚的情誼，所以就明確向他說明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他堅決不聽，怎麽辦？”
丕鄭父說：“他為了奚齊，我們為了重耳，各為其主，各有自己的誌向，還有什麽事不能做嗎（各成其誌，有何不可）？”
於是二人密約，派心腹武士，化妝混雜在侍衛之中，乘奚齊在守靈跪拜的時候，把他刺殺了，當時優施在身邊，挺劍來救，也被殺死了。
一時間靈堂大亂。
荀息剛結束一次哭靈儀式（哭臨方退），聽到消息大驚，急忙跑進來，抱著奚齊的屍體大哭：“我受遺命托孤，不能保護世子，是我的罪過啊。”
就要一頭撞死，驪姬急忙派人阻止，說：“君主的靈柩還沒有下葬（君柩在殯），大夫你怎麽能不管了呢（大夫獨不念乎）？況且奚齊已死，還有卓子在嘛，你可以輔佐他為君主呀。”
荀息於是誅殺了守衛靈堂的安保人員數十人，馬上召集眾官員開會，扶立卓子為君主，卓子時年才九歲。
裏克、丕鄭父裝作不知道，隻有他倆沒去參加會議。
梁五說：“奚齊的死，就是他兩人為申生報仇幹的。現在不參加這次選舉大會，就證明了他的所作所為。請派兵討伐他們（孺子之死，實裏、丕二人為先太子報仇也。今不與公議，其跡昭然，請以兵討之）。”
荀息說：“這兩人，是晉國的老臣，根深蒂固，七輿大夫，一半以上都是出自他的門下，如果討伐他而沒有成功，那麽就大勢已去了，不如暫且忍耐一下，維持穩定，讓他們安心，暫緩一下他的行動計劃，等到喪事結束、完成下葬，改元之後，確保君位穩定，然後對外結交鄰國，對內分散他的黨羽，然後再動手除掉他也不遲嘛。”
注：1.【七輿大夫：成語。意思是指主管諸侯副車的七大夫。春秋時期，侯爵伯爵的諸侯出行，有副車七乘，每車有一個大夫主管，所以稱七輿大夫】
2.【改元：新的君主即位後，改換年號，每一個年號開始的一年為元年，以彰顯新政，希望為國家帶來新氣象】
梁五回來後對東關五說：“荀卿雖然忠誠但缺少謀略，做事迂緩，不能夠依仗他。裏克、丕鄭父雖然是一夥的，但是他們彼此也都深有怨恨（裏、丕雖同誌，銜怨獨深）。如果除掉裏克，那麽丕鄭父也就沒有那麽多鬥誌了。”
注：【迂緩：遲滯、緩慢，反應很慢】
東關五說：“用什麽辦法除掉他呢？”
梁五說：“現在馬上要出殯了（今喪事在邇），就派武士埋伏在東門，看到他來送葬，突然刺殺他，這就用一個勇士就能解決了。”
東關五說：“妙計！我有個門客名叫屠岸夷，能背負三千鈞的重物奔跑，如果許諾他爵祿，這個人可以派上用場。”
注：【千鈞：三十斤為一鈞，千鈞即三萬斤。常用來形容器物之重或力量之大。成語千鈞一發、千鈞負重】
於是召來屠岸夷，給他布置行動計劃。
屠岸夷與大夫騅遄（zhui chuan）關係很好，就私下裏告訴了騅遄，問：“這件事能幹嗎？”
騅遄說：“故世子（申生）之冤，全國人民都很悲痛，都是因為驪姬母子的緣故。現在裏克、丕鄭父二位大夫，想要殲滅驪姬一黨的勢力，迎立公子重耳為君，這是正義的行動。你如果幫助佞臣而與忠臣對立，幹這件非正義的事，我們都不會容忍你。那你就隻能接受千古罵名，萬萬不可呀！”
屠岸夷說：“我這等小人也不知道這些道理呀（我儕（chai）小人不知也），我現在離開他們可以嗎？”
騅遄說：“離開他們，那麽他們就會再派一個人做這件事。你不如假意答應下來，然後反戈一擊，誅殺逆黨，我給你迎立新君的功勞，你就能享受富貴榮華，而且有令名（美好的聲譽），相比與為不義而死，哪個值得？”
屠岸夷說：“您說的對。”
騅遄說：“你不會變卦吧？”
屠岸夷說：“大夫您要是不相信，那麽就盟誓！”
於是拿隻雞歃血而盟。
屠岸夷離開後，騅遄馬上向丕鄭父匯報了情況，丕鄭父又聯絡了裏克，各自集結家丁，武裝起來，約定送葬那天一起發起行動。
送葬當天，裏克請病假沒來參加葬禮，屠岸夷對東關五說：“諸大夫都來參加葬禮，隻有裏克不來，這是老天要他死啊。我請求帶領兵士三百人，包圍他家宅院，殺死他。”
東關五大喜，交給他三百兵士，屠岸夷裝作去包圍裏克的宅院。
裏克故意派人前往墓地通告消息，說家中被包圍了，請求援助。
荀息驚訝地問怎麽啦？
東關五說：“探知裏克將乘此時發動叛亂，我們已經派家丁去圍剿他們了。成功了，就是您的功勞，不成功也不連累您。”
荀息心如芒刺，草草地完成葬禮。
馬上派“二五”帶兵前去助戰，自己陪同卓子回到朝堂，靜候佳音。
東關五領兵來到東市，屠岸夷前來拜見，突然用手拉住他的脖子，一用力，折斷了，腦袋掉到地下，頓時軍隊大亂。
屠岸夷高聲大呼：“公子重耳已經帶領秦國、翟國的兵馬來到城外，我奉裏克大夫的命令，為故世子申生伸冤，誅殺奸佞一黨，迎立重耳為君，你們願意跟隨的就過來，不願意的自行離去。”
兵士聽說重耳回來為君，都踴躍相隨。
梁五聽說東關五被殺，急忙來到朝堂，想要同荀息保護卓子出逃，卻被屠岸夷趕上。裏克、丕鄭父、騅遄各帥家丁，一同殺到。梁五料想不能逃脫，就拔劍自刎，膽小鬼，沒下去手，被屠岸夷抓住，裏克揮刀劈為兩段。
左行大夫共華也統帥家丁前來助戰，一齊殺入朝門，裏克仗劍先行，眾人隨後，侍從都驚慌失措跑了。
注：【左行大夫：官名，三行官之一。春秋時期，晉國三支軍隊的一支，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篾將左行。其後以官為氏。是曆史上罕見的複姓。源於先姓】
荀息麵不改色，左手報卓子，右手用袖子掩蓋卓子，卓子懼怕，大哭。
荀息對裏克說：“小孩子有什麽罪過呢？把我殺了吧，但請為先君留下一塊肉（一支血脈）！”
裏克說：“申生在哪裏呢？他也是先君的一塊肉啊！”
回頭對屠岸夷說：“還不下手！”
屠岸夷就把卓子從荀息手中奪過來，摔在台階下，一下子摔成肉餅。
荀息大怒，拔劍來鬥裏克，也被屠岸夷殺了。
於是殺入宮中，驪姬跑到賈君的宮殿，賈君不讓她進入，又跑到後院，從橋上投入水中而死。
裏克命令屠戮她的屍體，大卸八塊。
注：【賈君：晉獻公為世子時娶賈姬為妃，無子，後又娶賈姬的妹妹曰‘賈君’，亦無子，齊薑死後，把幼女托付給賈君養育，後來成為秦穆公夫人，即穆姬。穆姬是申生的妹妹】
驪姬的妹妹雖然生了卓子，但是沒有受到寵愛，也沒有權勢，饒恕了她，禁錮在其他的宮室之中。
誅殺了“二五”、優施的族人。
裏克召集百官在朝堂開會，商議：“如今庶孽（指妃妾所生之子）已除，公子中隻有重耳年紀最大，而且有賢能，應當立為君主。各位領導，同意的，請在簡上簽字。”
注：【簡：古代寫字用的狹長竹片，多片成冊】
丕鄭父說：“這件事必須得讓狐老大夫（狐突）領頭才行。”
裏克就派人去請，狐突推辭說：“我的兩個兒子都跟隨重耳流亡去了。如果要我領頭迎接，那就說明是有預謀的，也是弑殺幼主的同夥了。我已經老了，就聽從各位領導們安排吧。”
裏克帶頭在書麵上簽名，然後是丕鄭父，以下共華、賈華、騅遄等共三十餘人，後麵來晚的人就都沒簽上名。
授予屠岸夷上士的頭銜，派他帶著表章和簽名信前往翟國，迎請公子重耳回國當君主。
這是發生在公元前651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