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灑落,滿山青瑩的玉竹仍風吹過,搖擺晃蕩如浪濤,小石頭滾動的潺潺溪水,使青竹峰竹屋顯得寧靜。


    石桌旁,坐在白玉雕石椅上的少年,晨光一點點繪製著他的五官。


    喜帖即信箋,白衣少年正打量著,信箋紅豔有金絲紋樣點綴,散發仙氣般的寶輝,烙印的字跡更是透著法則。


    盡管自己冥婚早,沒資格說別人,但薑雲逸還是找出問題。


    “這是訂婚吧?”


    “是。”


    “我就說嘛,怎會這麽早成親,要是訂婚,倒挺合理。”


    身後為他束發的陸凝霜,神情平靜從容道:“夫君看日期。”


    “嗯......”


    經她提醒,薑雲逸仔細看後,才發覺婚禮舉辦的時日就在五天後。


    今日訂婚,五日成親,瞬間聯想到剛結束的仙血紛爭。


    這一刻,薑雲逸算是明白劍長老等人的目的,不免感慨道:“真是會挑,根本不容八荒世人有半點鬆懈......”


    等身後陸凝霜的手停下,薑雲逸才扭頭望著門外的遠山,一望無際,遙遙一眼即可見到淹沒在仙光的建築。


    很早之前,護宗大陣就隨著一具具‘骸骨’堆在一地而解除,仙緣在天,若無強悍的實力,根本無法爭奪得到。


    外界,也不知死了多少悍不畏死的強者,要不是知曉天淩聖地是正道魁首,光是看煞氣簡直堪比魔教。


    殘忍的成仙道,總歸要有人先犧牲,而那些壽命將近,隻能殊死一搏爭奪仙緣的老修士,就是先行一批。


    反正一旦有仙緣降世,眾強想爭奪,秦長老等人就敢出手強勢抹殺,也還好有玄龍尊者存在,輕易的將產生的煞氣吸收,否則有辱正道魁首之名。


    而這也才剛剛開始,無人知曉何時會再次發生浩蕩,且以仙道出現在他們天淩聖地頭頂,光是這一點,對此這場婚禮必然無人缺席,甚至爭搶過來都毫不誇張。


    到時候隨禮怕是能拿到手軟,怕是能支撐天淩聖地百年無需爭機緣,因為能夠能近距離觀察仙道,提前感受時代的變化,這對每一位返璞道尊而言有巨大幫助,那麽隨禮自然也得珍重。


    否則豈不是丟了自家仙門的臉麵?


    陸凝霜替他綁好頭發,隨後熟稔的走向灶房,獨留薑雲逸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發呆,甚至會下意識的走過去躺在搖椅上,與灶房略微忙碌的佳人相比,看起來就像是百無聊賴等著開飯的白麵書生。


    臉蛋白白淨淨,躺著安詳無比。


    而這也是陸凝霜寵出來的結果,又有什麽辦法?


    不多時,炊煙升起,為此處寂靜如仙境的山色,增添人間溫暖煙火氣。


    滿山青翠,夫妻倆偶爾抬眸對視,哪怕隻有薑雲逸嘴角含著淺笑,但在陸凝霜那深深一眼裏,也是包含著許多。


    過了一會兒,青竹峰山間小道,有高矮不一的三道身影緩緩行來,帶起微涼清風,卷起漫天青翠竹葉。


    “嗯.......劍大哥你成親後,是不是就不能出來玩了?”秦小雨跟在身後不好好走路,反而雙腿並攏,膝蓋彎曲,宛如兔子般跳上一層又一層台階,蹦跳歡快。


    “秦姐,這恐怕你就得問嫂子了。”雷祁淵見到一旁的人魂不守舍,也是憨厚的笑了笑,代替劍九君回答。


    “嫂嫂嗎?”


    秦小雨眨了眨眼,停下了蹦跳登階的做法,暫且好好走路。


    想到吳女俠,她舉手支持道:“那以後我們相聚,再加嫂嫂一人!”


    說實話,她很樂意聽吳女俠講在世俗的江湖故事,以及敢愛敢恨的氣魄,不然劍九君暴露修真者身份後,早就產生隔閡,但吳女俠卻沒有,依然坦然麵對。


    或許正是這一點,劍九君閉關僅悟出些許情,就被劍長老立馬安排成親。


    劍修之輩,不拘小節,也是喜歡直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聘禮也早就送到清安小城的武館,每一件都是世俗至寶,惹得不少人羨慕嫉妒,但都不敢有半點非議。


    因為,他們可是聽聞過天淩聖地那霸絕的手段,即便是一城之主,一國帝王在她眼底亦如草芥螻蟻,天淩聖地,更是七大仙門之首,毫無爭議。


    “秦姐,劍師兄和嫂嫂成親後,會很忙,應該沒時間聚。”雷祁淵沒有隨她舉手,或許是聞到竹屋上的飄香,從納戒裏拿出串串,時刻用來解饞。


    隻要嘴裏吃著東西,就饞不到他。


    “忙啊?”


    秦小雨頓時想到什麽,囁嚅著唇:“所有人都變忙.....都沒時間玩了。”


    雷祁淵分兩人一串,不過卻被拒絕,於是隻能陪笑著:“秦姐,你自己不也是忙著閉關?我祖爺爺都誇你了。”


    秦小雨覺得自己作為‘大人’,也是如當初與祖奶奶約定那般認真閉關。


    不過,她覺得玩與閉關並不衝突,所以亦是經常出關走走。


    如今柳姨已能自行下床,秦小雨雖經常會去看望,但每次都被顏師姐提著後領帶走,說什麽祖奶奶交代,讓自己好好修煉即可,照顧柳音如由她來......


    “........”


    兩人輕鬆相談之餘。


    當下,劍九君與往日相比,少了些許穩重,倒是多了幾分緊張,畢竟成親一詞在他認知裏極其陌生。


    除了劍以外,很少會有這種能影響他的心緒。


    忽然,雷祁淵向他問道:“劍師兄,你來找祖師叔是打算問什麽?”


    一般情況下,都是秦小雨帶頭來到青竹峰找祖師叔,沒想到僅有一日,不是因為祖師叔的絕世劍意,而是其他原因促使劍九君來找祖師叔,可謂難得。


    風拂麵,劍九君失焦的眼神望著頂層,似乎失了魂一般,依稀可見竹屋簷角,木訥答:“我想問祖師叔,成親該怎麽做。或者說,該怎麽才能不緊張。”


    “?”


    聽到這話,秦小雨和雷祁淵頓時麵麵相覷,一臉的不可置信。


    眼神暗自交流。


    秦小雨疑惑表示:‘這人真的是劍大哥?怎麽傻傻的。’


    雷祁淵則解釋:‘聽說談感情的人,都會變傻,我祖爺爺說的。’


    劍九君背對著兩人,並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反倒是一個勁神神叨叨嘀咕著‘該怎麽做’之類的,至於去找祖師叔,他也是出於同齡人覺得會有共同話題。


    他很清楚,除了畢業弟子會下凡成親,劍九君就沒見過還在天淩聖地修習時,有閑暇時間談感情,並且成親的弟子。


    雖不是很詳細清楚薑雲逸和陸凝霜的故事,但劍九君多少了解一些......


    竹屋大門敞開著,眼看離得越來越近,寒意也愈發強烈。


    雷祁淵咳嗽一聲,略微委婉的小聲提醒:“劍師兄,祖師叔成親時......應該死過一段時間的。”


    秦小雨聽到他既委婉又直率的話,白了一眼,那不叫應該,本來就是。


    前麵的劍九君一怔,腳步一頓,麵上頓時浮現出幾分窘迫。


    一人提醒,秦小雨則及時救場。


    “劍大哥一時心急,忘了祖師叔成親的狀況,倒也說明劍大哥你是真的在意嫂嫂呢!”她笑吟吟的說。


    早在之前,一直是劍九君關照著他們的心情,哪有兩人照顧他的份?


    時至今日。


    三人行,相互照顧又是一天。


    而竹屋內。


    膳後的薑雲逸,望著門口察覺到動靜,但不見人影,神魂也探不到,於是又安安分分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了。


    陸凝霜則不動聲色的收斂寒意。


    ........


    靈虛峰上,秦長老等人也是前來幫忙,特意寫了素箋囑咐弟子準備並布置。


    秦長老看著逐漸喜慶的地方,也是不由笑道:“師兄倒是催得挺急。”


    最初劍長老就急著讓劍九君把人帶回來,現在又催著成親,實在是不讓人喘息,也就仗著陸師姐還在的情況下,壓力小一點,又殺了一年不怕死的老修士,這才趕緊讓劍九君完婚,免得夜長夢多。


    一旁的劍長老負手望天,看著蔚藍天空,對他們道:“你們不也察覺到對於仙道的渴望?說不定往後我們得走,現在趁著還有時間,能做的便是抓緊每一絲時間,爭取抱上玄孫子,省的還得為那小子擔憂。”


    昔日每隔一段時間,就有界外血肉模糊的殘體或破敗法器降臨,使得八荒所有修士也深刻認識到仙道的危險。


    心裏激動,也有忐忑不安,這種情緒壓抑在每一位返璞道尊心裏,讓他們感慨萬千,也曾幻想過很多次,要是換做自己踏上仙道,是否也如此坎坷?


    若無意外,怕是九死一生。


    “確實該擔憂。”雷長老挺著肚子,倒是開朗道:“不然就九君那樣的孩子,怕是一輩子都隻會念著劍。”


    “這倒是。”


    秦長老跟著感慨,唯有無子無孫的諸長老默默做事......


    說到這裏,劍長老也是問兩人,雷祁淵和秦小雨是什麽打算?


    兩人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雖然他們也很急,但雷祁淵和秦小雨遇不到自己喜歡的,再急也是沒有辦法,除非從其他仙門天驕裏,挑選並介紹兩人認識。


    不然以秦小雨愛玩,雷祁淵貪吃的性格,怕是永遠都懶得認識其他人。


    因為三人是從小到大,快一輩子的玩伴,說來他們還挺疑惑。


    薑師兄和陸師姐青梅竹馬,卻能結為夫妻。


    倒是三小隻從小玩到大,感情卻僅有親兄妹一樣親。


    最開始劍長老和雷長老還想著撮合自家曾孫子與秦小雨,直至時間推移,倒也發覺這種念頭根本不可能實現。


    其中,盡管秦長老不希望自家曾孫女被柳音如帶壞,能找個正常夫君,可最舍不得的人莫過於她自己,一想到會出嫁,也是自我安慰道:“小雨還早,不急。”


    不知為何,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覺得她更加滄桑幾分。


    因為秦長老也發覺到,時間過得很快,怕是眨眼之間就能見到身穿紅裝,蓋著頭巾的秦小雨,心中不免惆悵.


    而曾孫女未來會出嫁的不舍,諸長老不懂,繼續忙活.....


    隻是時不時會看向三人,憋了好久才說出口:“究竟是誰再忙?”


    聞言,作為太上長老的秦長老三人才訕笑一聲,趕緊過去幫忙。


    ........


    天淩聖地肉眼可見的熱鬧,通靈峰上已經提前安排祥獸嚐試飛舞,無非就是能讓場麵更加壯觀動人一些。


    青竹峰上,薑雲逸也是一如既往地趴在陸凝霜身上修煉。


    前一年的時間,足以讓薑雲逸從中期升到後期的層次,本以為就此能步入巔峰直至化神,可薑雲逸稍微嚐試過後,才發現自己仍有些執念?


    如同見到魔神化身後,想要抹殺的念頭一直盤旋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


    “真奇怪......”薑雲逸抬頭看向陸凝霜問:“娘子,怎麽回事?”


    一有事就喚娘子,使得陸凝霜不答反說:“夫君該一直改口。”


    “你知道的,我喚不慣。”


    一切解釋權在薑雲逸手中,想稱呼便稱呼,若不想,沒人逼得了他。


    陸凝霜就是寵到這種地步。


    不過有的時候,她也是會嚐試讓薑雲逸改口的。


    “夫君天天喚,總會習慣。”


    “這句話你好像已經說了好多遍?”薑雲逸懶洋洋的回應,沒有刻意回想,隻是單純覺得很熟悉,他轉而又問:“那我要是一直不習慣怎麽辦?”


    “沒事,我都會應。”陸凝霜又用哄人一般的語氣說道。


    “有待考慮。”


    說著,薑雲逸回歸正題:“娘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聽到今日的第二聲‘娘子’,陸凝霜便光明正大的拿出合歡宗書籍,不知是想要自己溫習,還是想讓薑雲逸學習。


    莫名的舉動,讓薑雲逸挑了挑眉,正打算收走的時候。


    陸凝霜卻不急不慢的回答他的問題:“明日,帶夫君去一趟鎮妖塔。”


    “所以,這跟我的執念,以及和你看書又有什麽關係?”


    “塔內有夫君晉升化神因果,看書是提前讓夫君學習。”


    “嗯.......”


    薑雲逸看著書裏那些五花八門的做法,也是沒好氣道:“學不來,不學!”


    話雖如此,但他又瞄了幾眼後,逐漸看的比陸凝霜還要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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