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山青依舊。


    玉竹在陽光的照耀下青得發光,如同翡翠般透亮晶瑩。麵向竹林的窗沿也慢慢灑下陽光,把屋內照得透徹明亮。


    竹屋內東西很多,特別是貼牆置物的木架,擺放著陸凝霜收藏的各種書籍、觀賞青花瓷、古畫卷軸等等。本就很小的房間,一間臥室一間書房,一下子顯得非常充實,更別說倆夫妻是同居生活。


    這些東西擺在那裏也不生灰,倒也無須反複打掃。


    臥室兩側靠窗位置,是後院與前院的絕佳觀賞位置,早起的薑雲逸就喜歡往窗旁一趴,腦袋一歪眸子含笑,微風吹拂少年烏黑的長發溫潤動人。


    現在亦如此,趴在窗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幅美妙畫卷。


    他什麽都不動,傻傻的與玉竹一同沐浴晨光與微風,享受著平凡的幸福。


    正在更衣的陸凝霜,見他還有點迷糊,穿好鞋後為了不弄髒床墊,也是宛如黑貓一般弓腰伏上床,爬過去,湊近薑雲逸一側問:“夫君沒休息好?”


    昨日告訴他,有必要去鎮妖塔一趟,恐怕這就是薑雲逸早起的原因。


    雖然早起了,可卻沒保持清醒。


    “........”


    見他沒回應,陸凝霜便知是真的沒休息好,畢竟昨日她還臨時拿出合歡宗書籍,誘引自家夫君一同閱覽,可謂是費盡心思,沒休息好,自是有她一份責任。


    即便薑雲逸嘴上說著不學,可當她翻閱時,還不是瞄了又瞄。


    隻能說是‘傲嬌嘴,豆腐心’。


    “趴著冷,回被窩裏暖和些。”陸凝霜說了一句後,把被褥輕輕蓋在趴在窗邊是少年身上,又說道:“時間還早,夫君可以再睡一會,不急著去鎮妖塔。”


    提升修為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對於重修的薑雲逸來說是例外,短短五六年就能修煉到元嬰巔峰,已經算是快速,更別說每一個境界還刻意鞏固直至完美。


    如果不鞏固完美,他僅需一兩年就能突破,但這樣的修煉速度,會讓薑雲逸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過了一會,陸凝霜做好了早膳,才進屋搖醒自家夫君洗漱更衣。盡管薑雲逸做事有些慢慢吞吞,但也在情理之中,好在陸凝霜已提前把菜溫在鍋裏。


    洗漱後稍微清醒的薑雲逸,想起今日的行程,詢問著:“陸凝霜,鎮妖塔現在關著的妖物還多嗎?我記得當初師父說裏麵什麽窮凶極惡的妖魔鬼怪都有,就連龍鳳都關過,那時你我第一次準備下山曆練,對妖魔一時感到好奇,可惜無法靠近。”


    曾經,薑雲逸一聽說鎮妖塔裏麵,囚禁著許多窮凶極惡的妖魔,自然是興致勃勃,恨不得立刻就跑進去看一看。


    所以那時候好奇的人,其實隻有薑雲逸一人,並不包括陸凝霜,而鎮妖塔一直是天淩聖地的重地,許多想要偷偷入塔的弟子,都因犯錯被懲罰,即便薑雲逸再怎麽心癢,也隻能作罷,不敢帶著她一起。


    但陸凝霜也沒撇清自己,稍微沉思片刻後,回憶道:“應該還算多。不過夫君,你是不是又忘了什麽?”


    坐到桌邊,深深望著她的眼睛,正準備吃早膳的薑雲逸,似心虛的把臉埋到碗裏,片刻才應:“行行,娘子.....”


    鎮妖塔最初確實關著窮凶極惡的妖魔,但自從她繼承聖主後,就沒有新的關押對方,基本上都是直接抹殺。


    當初正魔聯手,前一任聖主說是給關押鎮妖塔的妖魔一些悔改的機會,其則也如同陸凝霜一般,想要功德時去鎮妖塔殺一趟來回,就能掩蓋身上的煞氣。


    不然,哪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對功德無量的薑雲逸出手。


    殺功德者,與殺普通人可不一樣,光是需要承擔的因果就足以人崩潰,甚至還要遭受到天譴雷霆的抹殺!


    隨著與她冥婚後,也稍微變了質。


    這時,薑雲逸又想到了什麽:“娘子,話說那座塔,當真是絕品法器?”


    鎮妖塔並非單純是建築,傳言本身就是一件法器,攻防並兼。


    “是。”


    “那你修為有成,反的時候,那新上任的聖主有沒有動用?”


    陸凝霜自然知曉他說的意思,老一任聖主隕落,總會有人後腳填補窟窿,淡淡答:“有,但她還是敗。”


    聽到陸凝霜說的輕描淡寫。


    “厲害了娘子。”


    喝粥的薑雲逸放下碗,笑著誇,當初自己拚了命才殺的人,自家娘子倒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


    快入夏,清風送來清香與幾分涼意之下,哪怕是到了午時,太陽正值灼熱,恐怕也依舊覺得愜意無比。


    ........


    騰雲駕霧離去,過於廣袤的天地,薑雲逸遠遠回頭望去,能見青竹峰山水為畫,而竹屋在仙境般的青翠林間點綴著煙火氣,平添幾縷祥和,別有一番奇景。


    薑雲逸自己都快忘多久沒有下山,或許自從仙道顯露開始,他就專注於修煉之中,想要快一點成就返璞境。


    此刻,許久之後再次下山,薑雲逸發覺天淩聖地逐漸開始喜慶起來,特別是靈虛峰,有幾抹殷紅分外顯眼,無疑是在為幾天後的婚典做準備。


    其餘峰脈的弟子也在忙完忙後,要麽幫忙,要麽就是修煉......


    他感慨:“還是沒變啊。”


    陸凝霜看了眼躺在雲上慵懶的少年,點頭附和:“嗯,沒變。”


    不知是否是錯覺,薑雲逸覺得自家娘子口中的沒變,反而更像是指自己的慵懶,且還聽出有幾分驕傲?


    與此同時。


    “是陸師姐和薑師兄。”


    靈虛峰上,秦長老等人其實一直都在關注著外界的一舉一動,生怕仙道有墜落下什麽禍端,然而沒想到陸凝霜和薑雲逸的氣息率先出現在天淩聖地上空。


    “嗯?陸師姐帶著薑師兄過去的方向,那不是.......”秦長老抬頭仰望遠處,白晝的天穹高處,有兩道模糊的身影劃過,那正是陸凝霜和薑雲逸。


    “是鎮妖塔啊。”雷長老也是凝視許久,才確定著,“所以陸師姐這是打算帶著薑師兄,解決最後的麻煩?”


    鎮妖塔那邊一直有著不同於其他妖魔窮凶極惡的氣息,他們是知道的,甚至時不時還有功德降下的異象在那邊顯現,所以也清楚陸凝霜是在刷取功德。


    當時鎮妖塔經常降下功德,會不會是陸師姐為掩蓋身上的煞氣?


    想到這裏,秦長老算了算時間,頓時大悟:“原來,陸師姐從那時候開始,就已是天魔魔主!難怪天天降功德。”


    要是最開始被複生的薑雲逸發覺,陸凝霜是魔教中人,怕是說什麽都解釋不清,甚至不願接受,道心當場破敗。


    “什麽?”


    雷長老不明所以,還是諸長老解釋一番他才明白怎麽回事。


    “不管陸師姐做什麽,隻要是對天下所想,那便是好事。”被打服的劍長老語氣充滿尊崇:“也不辜負我們竭誠輔佐,共謀萬世太平,而不是與魔教同流合汙。”


    或許正是當初薑雲逸一事,才使得陸凝霜一人兼任正魔兩道魁首的身份,暗中調和兩道關係,不再引起戰亂。


    而一人掌握正魔大權,要換做其他人秦長老等人恐怕還不放心,生怕對方生起一點私欲就要毀天滅地,但那可是陸師姐,除了薑師兄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的陸師姐。


    稍微以薑雲逸的角度勸阻,陸凝霜還是能夠聽進去,並非一意孤行。


    就在三人感慨時。


    諸長老從另一種新奇的角度,稍微想了一下,麵色古怪的對眾人說:


    “我怎感覺陸師姐這麽做,隻是希望薑師兄能對天下太平而感到心安之後,就能撒手人寰的感覺?”


    “?”


    秦長老三人怪異的看向他。


    諸長老很快對眾人說出自己的想法:“如今九門仙宗式微,正魔兩道魁首仙門又是陸師姐一人掌權,教導有方,哪怕無情無欲,也是暗地添補統一之處,仍然願為薑師兄治理天下。不就是希望他能安心,不再操勞與關心這繁瑣俗世。”


    沒有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饑荒等大災難,天下自然是太平盛世。


    哪怕有,也不是什麽大動靜,隻要略微出手就能解決。


    “會不會是你想多了,陸師姐一向很寵薑師兄,希望薑師兄無憂無慮,這不是正常的事?”雷長老過去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想開點,畢竟天淩聖地任何一名弟子都知道,天淩聖主最寵護祖師叔。


    “........”


    幾人相談之餘。


    秦長老忽然不說話了,望著天上隱隱朦朧的仙道,神秘而深邃,茫茫天宇,可遠離他鄉遨遊星河,也可沉淪凡塵,蔓延深處盡管危機四伏,但不可否認,那裏應該是不受約束且自由之地。


    以陸師姐的強悍,成就一方真正的仙,應該不成問題的吧......


    ......


    另一邊,隨著雲霧剝開,薑雲逸隱隱見到金光迸濺的古塔矗立天地之間,承載著天淩聖地不知多少歲月的悠久,似乎亙古存在,散發著滄桑古意。


    塔身表麵鐫刻著諸多古樸紋路,比對弟子開放的試煉古塔還要密集、像文字,更像是某種圖騰。它靜止不動,卻蘊含著某種生機,讓薑雲逸聯想到獸魂。


    周圍靈力濃鬱,匯聚成海洋,化作絲線纏繞在塔身之上。


    這就是天淩聖地的鎮妖塔!


    薑雲逸趴在雲邊俯瞰觀望四下風景,林木蒼翠,還能見到妖浪一波接一波,震得將古林往一邊倒,偶爾可聞獸吼聲傳入耳朵,讓薑雲逸神色凝重幾分。


    “到了。”


    陸凝霜對自家夫君輕聲說道,控雲往鎮妖塔飛去,兩人一路來到鎮妖塔附近,隻見一名身材消瘦,留著長須的白袍老者正站在鎮妖塔門口靜靜眺望來者。


    老者眼中泛著滄桑,本是天淩弟子,見到來人是聖主和祖師伯,當即躬身拜禮:“拜見聖主,拜見祖師伯。”


    薑雲逸微微頷首,算作回應,隨即抬眸打量著鎮妖塔。


    從下往上仰望,高達數丈,巍峨屹立,極致的材料鑄造而成,堅固無比,且散發著驚人靈韻。


    隻不過沒見到有門的地方。


    怎麽進去?


    不等他詢問,陸凝霜抬袖玉手揮落之際,頓時間仿佛有一雙手在撥弄著虛空中的漣漪,鎮妖塔大門浮現打開。


    也唯有天淩聖主,才有資格打開這裏的大門,門外老者不過負責看守,算是天淩聖地不可多得的鐵飯碗。


    踏入鎮妖塔內部,映入薑雲逸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間,四周皆有陣紋閃爍,每一次轉動就像是一條通道,將鎮妖塔內的天地與外界隔斷開來。


    嘩啦——


    一時間,最頂層的魔神化身們頓時引起轟動,紛紛睜開雙目。


    “她來了!”


    徹骨的寒意,使暴食化身更是發出陰沉的低聲,眼瞳深處浮現嗜血之色,仿佛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前來的人。


    眾魔神的眼睛也瞬間血紅起來,這是他們最恨的人。


    在場的每一位魔神化身,哪一個不是桀驁不馴,高傲不羈之徒?


    被困數百年,自是情緒失控。


    鎮妖塔較為昏暗,連風都沒有一絲,隻有兩道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臨近,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凍得他們直哆嗦,想起陸凝霜一次又一次拿把仙劍刺到五髒六腑,若枯竭就用傲冰法訣為之代替。


    隻要能給她帶來功德,性命就保留至今,令他們活著比死還難受,而隨著腳步聲前行,兩側牆壁的油燈也依稀能照出兩人的身影......隻見陸凝霜走在前方,黑色勁裝衣角無風自起浪擺動。


    身側的少年白衣皎潔,被那冷漠的女子牽著前來,溫和如玉。


    盡管多年未見,兩人的容貌卻絲毫沒任何改變,暴食化身見到兩人後,控製不住壓抑的情緒,直接立馬衝到鐵欄杆前,怒目圓瞪,快要咬碎牙齒!


    “?”


    薑雲逸多看了幾眼,怪熟悉,隻是有鐵質麵罩,不太能確定。


    陸凝霜無視來自上一任聖主殺人般的眼神,更無視其他人,反倒捏著自家夫君的臉蛋不許打量他人太久,並給予判決:“夫君得一天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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