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子一身藕荷色織錦長裙罩淺金色薄煙紗,腰間佩著一條銀紅瑪瑙鑲珍珠的金絲腰帶,走動間,絲絲金輝她身上散落出來,宛若星辰。


    女子烏黑如墨的青絲之間斜插著一根鏤空白玉簪,溫潤似水,那張小臉薄施粉黛,光潔的額頭中間仔細貼了閃若繁星的梅花金鈿,襯托著那雙上弦月眉格外清麗,更別提那一雙鳳眸凜冽似傲骨寒鬆,迎風颯颯,絳唇皓齒,更是映得女子玉膚勝白雪。


    眼前女子一身風華,雪中傲梅不可比擬。


    謝長瀚撫掌大笑,“哈哈哈,不錯不錯,這身打扮有你母親當年的氣韻。”


    “芙兒你今天一亮相,怕是這東陵第一美人的名號就要易主嘍。”


    謝長瀚反應過來,眉頭一皺,道:“哎呀,早知道就不請那麽多世家子弟來了,那群小崽子看見你,豈不是像似餓狼看見肉一樣撲上來!”


    “不行不行,趕緊讓孫嬤嬤把你打扮得素淨點......”


    謝長瀚想到這茬兒,心裏瞬間由喜轉憂,太漂亮也不行啊,很危險的!


    醉芙隻覺得太陽穴一疼,是誰之前特意叮囑孫嬤嬤把自己打扮得隆重其事的,這下子要怎麽換?


    醉芙顧不得那個在一旁急得跺腳的男人,轉身抱著懷裏的赤兒移步先走了出去,“時間到了,換不及了,舅舅咱們走吧......”


    他自個兒下的令,就讓他自個兒糾結去吧。


    謝長瀚見人不見了趕緊跟上,大聲喊道:“哎呀,芙兒你等等舅舅啊......”


    “好歹你也蒙個麵紗啊......”


    走在前頭的醉芙聽了謝長瀚這話,恨不得往地上挖一塊積雪,砸清醒謝長瀚。


    有哪家女子辦生辰宴,當壽星的還蒙上麵紗不讓賓客見的!


    不聽不聽,趕緊走!


    忠勇侯府,聽雪樓。


    半刻鍾前,風雪變得愈來愈大,原本設在梅花林裏的宴席無奈之下隻能移至聽雪樓裏。


    雖然多了一個小插曲,但忠勇侯府一向治下有方,下人手腳麻利,倒是很快將聽雪樓收拾妥當,迎來賓入內。


    片刻,聽雪樓內又是一片熱火朝天之景。


    “哎?不是聽說那北醉芙是個傻子嗎?怎麽還敢出來拋頭露麵啊?”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女子問道。


    她旁邊一個紫色衣裙的女子捂著嘴譏笑一聲,道:“聽說是上次那場火災後清醒過來了呢,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另一個著綠衣的女子也取笑道:“怕不是今日宴席是借我們這群人做個樣子罷了......”


    此時一道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可不是,聞風北家真慘,攤上這麽一個傻子,還遇上火災把一家子都燒死了......奇怪的是,就她沒死,說不定她是閻羅王派來的惡鬼呢!”


    這名女子一說完,嚇得抖了抖身體。


    “真的嗎?玉兒你可不要嚇我們啊!”鵝黃色衣裙的女子臉色有些發白。


    說起惡鬼,秦玉兒突然想起秦冉兒的死狀,有些不自在地抱了抱自己冒起雞皮疙瘩的雙臂。


    原本這個宴席她是不打算來的,但是上次她在遇龍山脈那裏受了驚嚇小產了,回去還躺了好幾日。


    黃家如今不肯讓自己嫁入門,若不是母親收到消息說黃世成今日也在這裏,鬼才來這個傻子的宴席呢。


    秦玉兒口中邊敷衍說著,一雙狹長的吊眼邊四處張望,“沒事沒事,就算是個惡鬼,也是個傻子惡鬼。我們這裏那麽多人,不用怕......”


    黃世成呢,剛才恍惚之間好像還看到他人影的,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


    啊,他在那!


    秦玉兒就要叫喚出聲,“黃......”


    “侯爺到,醉芙小姐到......”門外通報聲起。


    眾人聽見通報聲,齊齊朝門口看去。


    秦玉兒聲音被人打斷了,當下就有些惱怒了,她擰過身來,隻看見大門敞開著,遲遲未見人影出現。


    她啐了一口,譏笑道:“哼!傻子也要裝模裝樣......”


    話音一落,隻見門口處齊齊出現兩道身影。


    女子解下|身上擋雪的連帽鬥篷遞給一旁的婢女,轉過臉來,霎時間,室內一片安靜。


    醉芙折纖腰以微步,款款而來。


    身姿似風吹雲動,臉龐似明珠生暈,雙眸似月下清泉,一身清貴高華,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不可褻瀆。


    謝長瀚看著這一屋子愣住的人,假意地咳嗽了兩聲,他瞥了一下旁邊的醉芙,眼神示意。


    就說要帶麵紗的吧,你看看這群兩眼發青光的狼崽子!


    醉芙看著謝長瀚那朝她擠眉弄眼的樣子,頗為無奈地笑了笑。


    這一笑,更是宛如清風拂紅梅,沁人心脾。


    “咳!咳!”


    謝長瀚又重重咳了兩聲,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


    聽雪樓裏眾人就坐,謝長瀚和醉芙兩人身為主人家坐在上首。


    周嬤嬤見時辰到了,便招呼下人布酒席,待酒席布置完畢,屋內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


    “今日乃是本侯外甥女十四生辰,勞累諸位在這大雪天氣辛苦而來,略備薄酒,不成敬意。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諸位海涵呐......”


    一言畢,謝長瀚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在座賓客也紛紛回敬。


    醉芙也垂下首,掩麵飲完一杯酒,等她眼眸抬起時,視線不經意掃過下首席位,隻見秦玉兒在左側靠近門口的位置坐著,黃世成倒是在右側中央位置坐著。


    想不到秦玉兒和黃世成也來了,可真是有趣......


    醉芙嘴角露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朱唇微啟,怯怯道:“玉兒小姐......”


    坐在席尾的秦玉兒突然被人叫到,那對著黃世成方向賣弄風|騷的動作突然一頓,眾人看去,紛紛低聲嗤笑。


    此時秦玉兒臉上的無邊春色還未散去,一抹慍色就湧了上來。


    這傻子叫自己作甚!


    雖說剛才醉芙亮相頗為驚人,但秦玉兒心裏還沒根除醉芙是傻子的印象,畢竟她從進門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未曾說過,誰知道是不是忠勇侯府在故弄玄虛。


    醉芙鳳眼微眯,一隻手微微撐住半邊臉,歪著頭,極其無辜的樣子。


    謝長瀚看著醉芙這番嬌憨的姿態,差點被嘴裏那口魚肉噎著。


    天呐,這孩子沒看到下麵那群狼崽子要吃人的眼神嗎!


    “冉兒姐姐許久沒來找醉芙玩了,什麽時候可以讓她來侯府玩啊?”


    無辜的話語一出,這邊上坐著的黃世成撲哧一聲就將口中酒水噴了出來,“咳咳咳......”


    黃世成瘋狂咳嗽,身後的隨從趕緊上前給他順氣。


    醉芙袖中的手指一彈,一道透明的幻力擊中他胸腔。


    這一來,黃世成咳得更加厲害,臉色漲紅,氣得把一旁的隨從給推了下去。


    秦玉兒聽到這話時,背後一股寒意爬了上來,“醉、醉芙小姐怕是不知道,我大姐......”


    秦玉兒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我大姐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已經逝世了。”


    “是嗎?”醉芙雙眸欲泣未泣,頗為難過地低下頭。


    謝長瀚是了解實情的,看著醉芙這副模樣,心中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芙兒還會扮豬吃老虎,真是太好了。


    謝長瀚很配合的演了起來,開口問道:“芙兒也認識秦家大小姐嗎?”


    醉芙抬起頭來,一雙美目含淚,聲音顫顫巍巍:“舅舅你不知,以前芙兒還糊塗時,母親曾帶芙兒去護國寺求香,那時遇到冉兒姐姐,她對我可好了,帶我四處遊玩,還給我買好吃的。後來,冉兒姐姐也經常寫書信問我好,我雖不識字,但母親總會很開心地把冉兒姐姐寫的信念給我聽。冉兒姐姐雖與芙兒沒有血緣關係,可切切實實是把芙兒當親妹妹般疼惜呢......”


    場上眾人聽到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想起醉芙以前的事情,心中也頗為酸澀。


    醉芙看著場上眾人表情,心中暗歎,果然白蓮花的招式很管用啊。這事三分真七分假,遇上秦冉兒是真,後續的事情倒是自己胡編的,反正北家在一場大火中覆滅了,秦冉兒也已經身死,誰也無法探究實情如何。


    這話一出,算是坐實了醉芙和秦冉兒之間的關係,以後再想給秦冉兒的死冤叫屈時,也無人會質疑。況且,當年在秦家時偷聽到的那句秦冉兒不是秦家人的話,自己可是念念不忘呢。


    秦玉兒掏出懷裏的帕子,假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是、是啊,可惜我大姐福氣薄,不能再與醉芙小姐作伴了。”


    醉芙見她那副狗樣,嬌憨的眼神一變,兩道冷森森的目光直投秦玉兒身上,“冉兒姐姐居心仁愛,待人赤誠。善惡有報,是非曲直,自有評斷。芙兒相信冉兒姐姐在上,也會得老天庇佑的!”


    這話一出,黃世成和秦玉兒心髒砰砰直跳,連大氣都不敢亂出。


    眾賓客心中有些奇怪,這醉芙小姐說的,怎麽像是在暗示些什麽。


    場上氣氛有些冷凝。


    此時,門外一聲通報聲起:“儀相北文江大人攜女到......”


    大門一開,一大腹便便,渾身赤金,賊眉鼠眼的男子步伐輕浮地走了進來。


    旁邊跟著的那名女子姿色倒是稱得上國色天香,身著翠藍色百花碧霞羅和逶迤拖地紫煙葉裙,膚色白膩,眉目如畫,柳腰蓮臉,行走之間弱不禁風,楚楚動人。


    是北文江和北清妍。


    謝長瀚冷笑一聲,眼神冷淡,“北儀相大駕光臨,真是難得一見啊。”


    這京城誰不知謝家和已覆滅的聞風北家感情甚篤,與儀相北家一貫不對付。


    看著北文江這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架勢,眾賓客心中都在打鼓。


    “謝侯爺,醉芙也是我堂侄女,這十四生辰可謂是女兒家的大事,不來可就說不過去了。”


    這不提還好,一提就生氣。


    謝長瀚臉色一臭,不請自來還一堆說辭,真當自己是傻子嗎。


    這十四生辰說起來也不是及笄,若是真的在意醉芙這個堂侄女,往年裏的生辰為何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醉芙倒是對這個毫無印象的堂叔感覺新奇,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用臉皮就能糊牆的人。


    一旁的北清妍一進門就被醉芙那絕世的容貌給驚到,許久才緩過神來,她袖子裏的手恨恨地緊握著,那指甲紮進肉裏,都快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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