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話一出,場麵登時一靜。


    不止圍觀村人們,就連容德和馮氏都安靜下來,警惕戒備盯著容澤,麵上滿是怨恨。


    馮二妮手也不捂臉嚶嚶了,她一雙鳳眸幾欲噴火,厲聲道:“他一個給人家當上門女婿的,和出嫁的閨女有什麽區別,我長這麽大還沒聽說誰家閨女出嫁後,還能回來分兄弟家產的,容家的東西姓容,可不姓薛!”


    薛黃英都被氣笑了:“我男人的房屋田地俱是公婆在世時自家添置修建的,且我公婆隻有我男人一個兒子,扶棺送靈摔盆打幡俱是我男人操辦……


    於情他盡了孝道,於理田地房屋不是祖宗傳下來的,憑啥容澤不能承繼!你想吃絕戶,沒門!”


    馮二妮敗北,氣的花枝亂顫,喝道:“牙尖嘴利,強詞奪理。”


    “閉嘴,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不守婦道!”


    族長也覺臉麵無光,容澤家的田產房屋,確實不是祖宗傳下來的,按理來說,田產房屋的歸屬,他們誰都無權幹涉。


    “澤小子,你說,這是水嶺,你姓容,雖招贅出去了,仍是容家的子孫,不能被個婦人,牽著鼻子走。”


    容族長聲音雄渾,看得出來身體硬板結實,他瞥一眼薛黃英,對這個眉眼舒朗,帶著幾分桀驁的容家媳心裏複雜難平。


    她!拐走了容家最出息的後生,那是容家這幾十年來,最有可能帶他們改換門庭的好苗子!


    容澤搖頭:“阿英如今乃是我妻子,我又是招贅上門,按照婦人報名諱的講究,如今我就該是薛容氏,一切我聽英娘的。”


    容族長一梗,氣的胡子都哆嗦起來!


    他容家的兒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個鬼的薛容氏。


    這不明擺著讓這小女子輕視嗎,容族長氣呼呼瞅薛黃英神色,見她並無輕慢不屑之態,心裏方才舒服些。


    他一跺拐杖,衝薛黃英喝道:“那什麽薛容氏,是澤小子自謙,你可不能因為他是個上門女婿,又孤苦無依,就怠慢刻薄於他!”


    完了,自己這話說出口,怎麽越發像娘家人給出嫁閨女撐腰的警告話。


    容族長臉色愈發不好。


    薛黃英偏頭看容澤一眼,眸底染上絲絲笑意:“族長安心,容澤是我夫婿,他入我薛家,我自會敬他護他,不會讓別人欺辱了他去。”


    說完,她把目光投向容德和馮氏,唇角輕輕勾起:“說來,我薛家能得此佳夫,還得感謝大伯和伯娘,若非大伯和伯娘偷盜了我婆婆的玉佩,我男人豈會缺銀情急之下,委身我薛家。”


    容族長瞪著容德和馮氏,臉色愈發黑沉。


    是了,聽說那玉佩當了三十兩,那日容澤討要玉佩不成,最後隻拿到一張死當的當票。


    就是這倆不賢無德的不孝子孫,逼走了容家百十年來,最好的根苗,容族長痛心疾首,連呼吸都粗重幾分。


    容澤忙替他撫胸順氣,容族長呼吸漸漸平穩,又恢複成那個威正嚴肅的小老頭,看著容澤擔憂的神色,一時目光都慈愛幾分。


    容澤適時開口:“太爺不是問我要何公道嗎。”


    在場之人耳朵豎起,一時靜的落針可聞。


    容澤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還我三十兩的玉佩當銀。”


    “做夢!”


    “沒門!”


    馮氏和容德大怒,到嘴的東西豈有吐出來的道理。


    他倆雙眼赤紅,那可是三十兩啊,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許多銀子,他們輕輕鬆鬆就賺到了。


    到嘴的鴨子,豈能由它飛了!


    容族長也有些為難,這筆銀子,容德兩口子怕是不會吐出來。


    他瞪著容德,怒道:“小財勤,偏財富,你這發的是橫財,若是有錢老爺打賞的,或是路上撿的,土裏挖的,也就罷了,偏你這橫財來路不正,再不積福,飛來橫財遲早變成飛來橫禍。”


    馮氏梗著脖子嘟囔:“我怎麽不積福,那算命的老道士說了,我是一生無憂,吃喝不愁的好命格,怎麽會飛來橫禍,您老這麽大年紀了,咱們敬你,你可不要烏鴉嘴!”


    族長氣的倒仰,他七十多歲的人,被個晚輩指著鼻子罵烏鴉嘴,就這還敢說敬他!


    小閆氏忙搬凳子,扶族長坐下,眼睛盯著馮氏,帶著慍怒:“大嫂子,我阿爺上了年紀,你若把他氣出個好歹,待我公公幹工出來,你去與他分說。”


    “且他哪句話說的不對,你春上親口說的,當銀得來的三十兩沒了,這事過去將將三月,村裏人都還記得呢,不是你的東西去伸手,午夜夢回時,不怕那苦命的夫妻倆找你索還玉佩嗎。”


    村裏人紛紛出聲,勸她把銀子還了,靠自己的手掙出來的銀錢,花的才踏實安心。


    馮氏和容德矢口否認,隻說沒見過玉佩,那日是她被掐著脖子,要挾著說的,說的啥,她全忘了。


    容澤看著這撒潑打滾耍無賴的倆人,上前一步,冷冷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大伯大伯敢對天發誓嗎。”


    “憑啥我們對天發誓,我說沒拿就是沒拿,沒見就是沒見,莫說三十兩,家裏窮的能跑老鼠,三個銅板都沒有。”


    “老天爺啊,這是要逼死我們啊,前兒分家,老大那個黑心肝的分走四畝地,又拿走兩吊大錢,苦哈哈一輩子土裏刨食的莊稼人,我去哪兒給你弄三十兩銀子,稱斤稱兩賣了咱們,你看看夠不夠!”


    馮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頭發散亂,衣裳也沾滿灰塵,腿在地上蹬著,瞧著可憐又可恨。


    有這些個糊塗蛋見她此等淒慘模樣,便開口勸容澤,讓他看在同出一脈的份上,放過她這一回吧。


    話一出口,就被更多明白人罵退:“村裏誰有錢,比她窮的大把抓,難道都靠偷靠搶,你大方,你大方怎不把手頭銀錢糧米拿出來,替你寡嫂養侄兒!”


    族長坐在凳子上,瞪著馮氏,真後悔走這麽一遭,原他說不準能活八十八,被這蠢婦氣的,怕是八十都難。


    族長跺了跺拐杖,怒聲道:“行了,別嚎了,這當票那日村裏多半人都瞅見了,村裏這許多人都冤枉你不成,我容家還沒出過手腳不幹淨的子孫,你倆若不痛快把銀子還回來,我這就請族譜,將你們除名,容氏一族的名聲,不能敗壞在你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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