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根聞言,將信將疑。


    不知這話是反諷,還是真心實意告誡。


    大牛二牛向來懂事乖巧,生的也憨實可愛,倆兒子日後有出息,他麵上也有光,實惠也是實打實的。


    “這香紙明兒再燒給二叔,阿澤氣成那副模樣,這衝上門找爹娘,我真怕他們哪個傷個好歹!”


    容根還是不放心,扭頭就要追著容澤的腳步回家。


    柳氏心一緊,一扯容根的袖子,道:“咱們這麽大喇喇挎著香紙登爹娘門,二老該誤會咱們青天白日咒他們了,且這話是從你口中傳給阿澤的,雖咱們是好意,難保二老不遷怒,咱們還是暫且避避………”


    容根急道:“阿澤脾氣大,他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爹娘也不是那軟麵團子,這一對上,不得把家砸個稀巴爛!”


    “正是要砸個稀巴爛才好呢!”


    柳氏見容根眼底帶著驚怒,方不慌不忙道:“當家的,你且想想,這事本就是咱們不對在前,如今阿澤大鬧一場,正好咱們彼此扯平……


    若他們以後再鬧這個事,那就是他們沒理,摔個把東西,總比他們懷恨在心,以後暗地下毒手強,且村裏那麽多人看著呢,不會讓他們胡來的……”


    容根不知是被說服了,還是認清形勢了,他也舒口氣,連連點頭:“對對,摔壞東西還能修補,暗地報複可劃不來,族裏的伯娘嬸子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完,他看一眼天色,催促道:“快些,這都快正午了,上墳可不興下晌去。”


    柳氏走在容根身後,見他如此好糊弄,鬆口氣之餘,心裏又止不住湧起失望。


    那個眼神堅毅,非自己不娶的倔強漢子,竟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個慫包。


    看來,以後這個家,還得想法子由她做主才好。


    ……………


    薛黃英同柳氏耽擱了時間,等她快步趕上時,容德家門前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村人。


    院內雞鴨亂飛亂叫,容德和馮氏頭發散亂,睜著血紅的渾濁眼睛瞪視著容澤,馮二妮臉上印著鮮紅的巴掌印,嚎啕大哭。


    “哎吆,四娘啊,你可算來了,快快,快進去看看,阿澤這孩子不知怎麽回事,衝進他大伯家,逮著他大伯伯娘就拽著頭發往院裏拖……”


    “是呢,二妮上來拉架,還平白挨一巴掌,你瞅那臉打的,你們堂哥回來瞧見,不得心疼死……”


    “有啥誤會,說開了就好,一筆寫不出兩個容字,可不能喊打喊殺,晚輩忤逆長輩,不興啊!……”


    見容澤沒有吃虧,薛黃英這會兒也不急著進去了,她靜靜聽著圍觀村民們勸誡的話,等她們七嘴八舌都說完。


    又是為難,又是氣憤道:“各位不知,我男人這麽生氣,這裏麵有個緣故,方才下山回來,聽到有人議論,說我公公的牌位,還有我婆婆的衣裳被褥,是他們的親兄嫂摔扔偷盜的……


    咱們原也不信,這可是親大哥,親大嫂,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便是最下作的渾人,那是都幹不出這種事……


    何況這兄嫂為了有口飯吃,把年幼的弟弟賣了,多年後歸家更是不計前嫌,幫襯兄嫂良多,這就是個畜生,心也該捂熱了,哪能幹這摔牌位偷遺物的缺德事……


    我們當即就要拉他們對質,他們隻說怕被報複,指天發誓,甚至堵上祖宗十八代,又發出斷子絕孫的毒誓……”


    薛黃英眸光轉冷,掃視一圈眾人,冷聲道:“諸位阿爺阿奶,叔伯嬸娘,你們也是看著阿澤長大的,我婆婆生前在村裏為人如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摔人爹牌位,偷人家娘遺物,不管擱哪兒那都是不共戴天的世仇,聽說那日的事鬧的極大,若這事果然是咱們誤會了,我們給大伯伯娘磕頭賠罪,若事情屬實,他容德和馮氏,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薛黃英眸光鋒銳,冷冷在眾人麵上一一掃過。


    眾人無不別開視線,方才還喧嚷的人群,一個都不吱聲。


    馮氏和容德平時躲羞,頭上平日都用頭巾包著,這會兒頭巾沒了,倆人毛炸炸半指長的頭發豎在頭頂,又滑稽又邋遢。


    她呼哧喘著粗氣,隔著人群怒瞪薛黃英:“是哪個碎嘴子汙蔑我們,瞧我不把她嘴撕了!”


    薛黃英走進院中,站在容澤身邊,冷聲道:“怎麽,大伯娘也要發個毒誓嗎,聽說那老道士說伯娘是一生無憂、吃喝不愁、子孫滿堂的好命格……”


    她冷笑一聲:“惡不及子孫,我也不用伯娘發斷子絕孫的誓,伯娘敢對諸天神佛發誓,你們若做過這缺德事,就一生磕絆不斷,疾病纏身,黴神附體,凍餓餓死嗎!”


    嘶!


    這也太毒了!


    眾人盯著馮氏,眼裏帶著幸災樂禍!


    這些日子,可是把他們鬱悶夠嗆,馮氏整天的紮人堆裏,炫耀她的好命格。


    這還不算,竟還替別人相起命來,不是這個手手相短命福薄,就是那個痣長的地方不對,是勞碌命。


    滿村裏老老少少,竟是沒一個兒孫滿堂,老來享福的好命人。


    馮氏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差點慪死。


    她瞪著薛黃英,瞧見她眼裏明晃晃的惡意,怒聲道:“你休想,你倆克父克母不算,竟還盼著別人家破人亡!”


    “容德家的,你過了!”


    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音響起,一道蘊著怒意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


    眾人扭頭一看,見小閆氏扶著個白頭發白胡子老頭,忙都叫人,紛紛讓開道路。


    馮氏和容德看見來人,忙叫族長,開始大吐苦水,又扯來仍在嚎哭的馮二妮,指著她臉上鮮紅的指痕,隻說二人欺人太甚。


    容族長一跺腳,推開二人。


    對容澤道:“這事是你大伯伯娘幹的,他們已經把你爹的牌位重新供過,也親去你娘墳前請罪了,他們也得到了懲罰,這事就算過去了,你覺得成嗎。”


    容德和馮氏還想分辯,但在族長的怒視下,隻能含恨瞪眼!


    容澤臉色蒼白,嘴唇緊抿,他看著容族長,眼神不閃不避:“族長太爺,他二人受到懲罰是活該,我爹娘無故被冒犯,我是他們唯一的血脈,不能不為他們討個公道。”


    “你想要甚樣公道。”族長皺眉,這事確實容德和馮氏有錯,容澤既要公道,隻要他能做主,都可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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