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丁向南的話說完了,途經理略微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對於貴公司的訴求我們也大概了解了,為表達我們的歉意和誠意,後麵我們會派一個更有經驗的技術支持過來。”


    調換技術員是他跟蘭總來之前的預案中最輕鬆也最不抱希望的一種方式,然而,對方卻恰恰選擇了這個方式。


    柳技術員聽到這話,腦海中仿佛牛糞下的爆竹炸開,一片狼藉!他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滯。


    蘭總以為事情就這麽解決了,他準備開口把醫藥費的事說一下,就大氣的說受傷員工的醫藥費由我們公司承擔,當然最後買單的肯定是柳技術員。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呢,丁向南卻悠悠說道:“我們的訴求可不是這個,我們是供應商,有供應商的覺悟,不會幹擾你們外派技術員。我們的要求我之前說過,現在仍然不會變。”


    丁向南目光冷冷的掃了柳技術員一眼,繼續說道:


    “第一,打人者要給我的工人當麵道歉;


    第二,寫保證書在車間大會上當眾宣讀,然後張貼在我們公司宣傳欄上;


    第三,我的工人因傷休假期間,工資由打人者承擔,並賠償養傷費用一千塊。


    我們的要求絕對不過分,但之前被柳技術員拒絕了。


    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合作夥伴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報警處理的,但如果最終連這點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我們也絕對不會對那些故意傷害我們員工的暴徒客氣。


    這點希望貴公司能理解,一邊是自己的員工,一邊是客戶,我們也很為難,但是一旦寒了員工的心,那也就給不出客戶滿意的產品,所以我們沒有選擇!”


    一般在正常情況下,丁向南的這個要求不過分,但現在不能算是正常情況,而是供應商和客戶之間的事情,更是甲方與乙方之間的事情,所以雖然要求不過分,但對客戶對甲方的麵子上有點不友好。


    途經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兩手手指交叉,拇指來回摩挲著,顯然大腦在飛快的衡量利弊。


    沉默了一會,途經理說道:“誤工費和醫療費我們出,這沒問題,當麵道歉也可以,但寫保證書就大可不必了吧,畢竟我們會免費更換一個經驗更加豐富的技術員。”


    丁向南寸步不讓的說:“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既然你們決定更換技術員,那保證書確實可以不寫了,但可以寫一個檢討書嘛,不然我怕沒法跟我的工人交代。”


    寇經理有心出言製止一下丁向南,但他抬眼一看顧清秋,發現顧清秋正在欣賞自己新塗的指甲油,完全沒有把現在的場麵放在心上,他眉頭一跳。


    顧總這是啥意思?就這麽任憑丁向南瞎胡鬧?他有點看不懂了,但老薑彌辣,在看不清形勢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沉默。


    剛才聽到客戶說願意道歉並賠錢時,小王和老林眼中一亮,甲方給乙方賠禮道歉,並做出金錢賠償,這可是顧氏建廠以來獨一份了。


    後麵聽到丁向南繼續堅持要寫什麽檢討,他們有點不解,多好的見好就收的機會,一直挺冷靜的丁主任,今天怎麽還犯倔了呢,萬一把客戶惹急眼了,人家連錢都不賠了,那可咋整,畢竟在他們看來,作為客戶怎麽強勢都不過分。


    “丁主任是吧,我相信你有能力能搞定你們的工人的,就當給我們甲方一個麵子,書麵的東西就算了吧。”


    途經理這話算是恩威並施,也有點仗勢欺人。


    首先他點出自己是甲方,是強調丁向南要明白己方的身份屬性,我們可以給你們訂單,也可以不給。


    然後公然跟丁向南要麵子,作為甲方,我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怎麽拒絕?況且,一個小小的車間主任,還真沒有權限不給甲方麵子。


    連顧清秋都放下了自己那秀美的小手,美眸看向丁向南,她想看看丁向南接下來會怎麽應對。


    隻見丁向南微微一笑,說道:“客戶的麵子,我們當然得給,即使有再大的困難也得想辦法給。隻是……”


    丁向南故意往小王和老林的位置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了一會,最終還是說道:“隻是我也有我的難處。


    這次打人事件引發了我們的生產車間的一個很大的危機,借這個機會我把這次危機後果的嚴重性也匯報一下吧。”


    丁向南沉默了一小會,心裏組織了一番後麵的語言說道:


    “我們車間被打的老曹,他技術一流,在工人中相當有威望,振臂一呼就能拉起大半個車間的那種。


    他這次受傷我們一直勸他忍忍算了,但他直接跟我拍了桌子,揚言此事如果處理不好他就不幹了,帶著自己的徒弟和兄弟一起跳槽。


    要知道,他的徒弟可是占了小半個車間,再加上平時要好的同事,能給我拉走大半個車間,你說我慌不慌?


    這事要真發生了,我變成光杆司令不要緊,整個一車間可就全完了。”


    老曹是啥人,小王知道,老林更知道,甚至柳技術員三人也了解,他這人根本就跟威望不沾邊,看著丁向南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幾人心情各異,但默契的是沒人出來反駁。


    小王和老林自然是不會反駁,雖然也不知道丁向南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看著自己的主任忽悠這幫狗日的客戶,他們不自覺的就心情舒暢。


    至於老柳,現在他哪還有心情反駁丁向南,他甚至連丁向南說的什麽都沒聽進去。


    老周和老龔,這時也沒有提出異議,實在是他們有點怕丁向南,怕一不小心引火燒了身,畢竟這次的事,真追究起來,他們也不是全無責任。


    丁向南不著痕跡的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寇經理旁邊的業務經理後,才回過頭繼續說道:


    “借著這次事件,他還跟我提出了一個比較棘手的要求,就是把三升公司的項目轉到其他車間去,一車間不幹了。


    我問了好長時間的原因,最後他才跟我交了底。


    就是因為三升的項目不賺錢,有時甚至還賠錢,導致我們一車間的年終績效總比其他車間低。


    總績效低,後果就是不管年底獎金還是一年一次的調薪,我們一車間都是所有車間裏最少的。


    年年如此,他們早就怨氣滿胸了,所以我才想著讓打人者寫個書麵的東西,給他們來點麵子,到時我跟他們談時也好有話說,有底氣。”


    聽到丁向南再次說起他們三升的項目不賺錢,途經理之前心裏不好的預感再次出現,並有愈演愈烈之勢。


    丁向南沒管其他人的反應,扭頭看向寇經理,表情嚴肅的說道:“領導,你看能不能滿足他們這個要求,把三升的項目轉到其他車間。”


    寇經理自己都不知為何,對丁向南今天的表現,他打心底裏感覺別扭,甚至有些氣憤。


    現在終於逮著機會發話了,他不自覺的用上了居高臨下的口氣:“胡鬧,你這個車間主任怎麽當的?難道不知道三升的項目隻有一車間能生產嗎?你自己說,怎麽往其他車間轉?”


    丁向南滿臉的無辜:“我也是這麽說的,可是老曹一句話就給我懟的張不開嘴了,他說三升的活是要用特殊設備嗎?不是!


    我們一車間的設備能幹的,其他車間的設備更能幹,無非就是需要工人的技術高超而已,我們的工人技術能練出來,其他車間怎麽就不行?


    我一聽也是這麽個道理,所以就更加沒法去反駁他了。領導,要不咱們轉出去試試?”


    寇經理都氣糊塗了,這正跟客戶談判呢,你個小王八羔子咋還當著外人、當著顧總的麵,將我這個頂頭上司的軍呢?


    “不可能,連一車間生產都虧錢的項目,放在其他車間更虧,光設備折舊費就高出一大截。所以轉其他車間的事,想都不要想。”


    這下不光途經理陰下了臉,連一直風輕雲淡的蘭總都有些笑不出來了。


    好好的談打架的事,怎麽不知不覺的扯到項目賺錢不賺錢上去了?而且他們公司的項目竟然成了各車間的嫌棄對象,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那種。


    丁向南扭頭看向他們這邊的排頭,正好業務部陳經理也看向他,兩人不約而同的輕輕點了下頭。


    丁向南見陳經理對他有回應,他心裏就有了譜,肯定是前麵顧總跟他打過招呼了。


    “也就是他們的活又吃工人的技術,又不賺錢,反過來說,我們的工人又有高超的技術,又拿著最低的獎金和最少的調薪,我實在是沒辦法說服他們,不如……”


    他看了眼顧清秋,又看了眼業務部陳經理,才繼續說道:“不如讓他們找其他公司生產吧。”


    總算是圖窮匕首見,丁向南左轉右拐,終於把事說到了錢上。


    蘭總和途經理緊張了起來,他們不自覺的看向顧清秋。


    既然丁向南黑臉唱完了,那就換顧清秋唱白臉。


    “丁向南你怎麽回事,哪有把自家的客戶往外推的,工人的情緒你想辦法安撫,讓他們加油幹,把年終總績效提上去,啥都有了。”


    聽到顧清秋的話,蘭總和途經理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


    然而,丁向南這個愣頭青連總經理的話都敢反駁,他說:“越加油,幹的越多績效就越難看,因為他們的項目有不賺錢的,還有賠錢的呢,搞的越多賠的就越多,其他的績效都被這些項目吃掉了。


    不過實在不行我們就再多招點人,如果老曹真的帶人走了,咱也不至於扒瞎。


    到時候老人帶新人,隻是效率應該就拉低了,績效將更加慘不忍睹,哎,好像惡性循環了。


    所以我們車間還是建議把活轉給其他供應商。”


    顧清秋也開始“為難”了,她看了看旁邊的陳經理,問道:“陳經理,你怎麽看?”


    “從優化業務結構來看,他們公司的項目確實可以剔除,把省下來的產能去生產其他利潤更好的項目,所以單純從業務角度來看,我也同意丁主任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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