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現,雲淡風輕時,他開口道,“一夜之間,整個村子夷為平地,我父母妹妹全部被埋在地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是場特大地震,連遠在千裏之外的臨南都有震感。


    大地陡然裂開,將人吞噬後,瞬間合上。


    我看過這個報道,人類史上最慘烈的自然災害之一。


    我因為能和他回家歡悅的心,此時也變得陰霾密布。


    “村莊消失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沒有了家人,但,因為我活著,這裏也將跟著我一起活下去,不會消失。”


    他牽著我步行穿過一條小路,來到一個湖邊。


    湖的北麵,有棟傳統木石結構的二層房子。


    他說,“歡迎來到索鬆村。”


    房子門口的確有塊索鬆村的石刻。


    村莊最後的一個人,成了整個村莊。


    “這是你蓋的?”


    “嗯,參加工作後,存了點錢,就修了這房子,我每年休假都會回來待上一段時間。”


    “很孤獨吧?”我看著周邊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心疼的問道。


    “不孤獨,但會很難過。這裏現在已經沒有人煙,可曾經每個角落都有我家人、鄰居、玩伴的身影。”


    “每次都一個人回來嗎?”


    “嗯。”


    “那我很榮幸,能見到你的家人。”


    宋青山依舊牽著我,他主動牽我的時候不多,但每次我都感受到十分的心意。


    房子很整潔,因為是森林裏,沒有揚塵,門窗緊閉的情況下,即使常年不住人,房子裏也很幹淨。


    家具很古樸,基本都是原木材質,設計簡潔實用,外邊市麵上很少看到這樣的款式。


    “這些家具是定做的嗎?”我問道。


    “還原了我家裏以前的場景,房子包括裏邊的陳設,都是根據記憶中家裏的樣子還原的。”


    “房子你一年回來一次,不打理,不會有偷盜之類的嗎?”


    “這邊的人都是有信仰的,很少會有這種行為,而且,我有拜托鎮上的人每周幫我來看下。”


    “我喜歡這裏,這五天我們都在這裏,好嗎?”


    “當然,不止現在和未來,我的過去也想讓你看到。”


    動情處,他輕啄我的唇,我很享受他主動的樣子。


    這種能確定他愛的感覺,讓我安心。


    我反客為主,回吻過去一個綿長窒息的吻。


    良久才分開。


    “我突然想起一個事情。”


    “嗯?”


    “我們沒帶吃的過來,這幾天我們吃什麽。”


    “走,我帶你去弄好吃的。”


    說著,他牽我去倉庫拿農具和釣具。


    山上跑一趟,一桶竹筍;湖邊蹲一會,一桶魚。


    我佩服道,“宋大少爺,看不出來你這細皮嫩肉的還有這手藝?”


    “我本來就是村裏長大的,要不是父母和妹妹都走了,我畢業肯定是要回來的。”


    “別人都是從山裏出去,你怎麽往回跑?而且讀那麽多書回山裏,你不覺得浪費嗎?”我漫不經心問道。


    宋青山詫異的看著我,“你這麽想的?”


    “是一般人都會這麽想呀!”


    “那你也是這麽想嗎?”


    “不是,讀書是為了看到世界的另一麵,卻不是選擇那一麵。”


    “是呀,讀書不過是多認得幾個字,在城市中也不過多認識幾個人。人活著是為了快樂,哪種生活快樂,選哪種。”


    “可他們說底層人沒得選。”


    “說得好像那些大佬有的選一樣,沒得選是你想要你夠不到沒有的東西,才會覺得沒得選。


    古代皇上權利那麽大了,都還身不由己呢!”


    “我第一次聽你說這麽偏激的話,好可愛。”我捏著他的臉笑道。


    “是我隻有在這裏,才能真實做自己,坦然對麵自己的喜惡和情緒。”


    五天裏,我和宋青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和這個片區所有的村民一樣安逸生活。


    我和他都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閑適自洽。


    他帶我去趕集,雨後的去林子裏采蘑菇,山裏抓小刺蝟,鬆樹下等鬆鼠。


    宋青山說,這就是他小時候的生活。


    我們還碰到了野雞野兔,以及很多蛇。


    我超級怕蛇,每次看到蛇,我都騎到他肩上去,他扛著我走。


    我195,160斤,平常都是我把他抱來抱去,從沒想到他男友力這麽max。


    有次我手欠挑了幾個蛋,被一條眼鏡蛇,追著我倆跑。


    宋青山架著我一路狂奔,點了身上的衣服當火把,才甩開他。


    我嚇得那一下午都在抖,一直不敢出門。


    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吵著要回家,說蛇是報複性很強的動物,一定會聞著味來咬我。


    宋青山笑著安慰了我好久,都哄不好我,直到他霸道把我懟上床,消耗掉我所有精力,我才不再鬧騰。


    這五天,我也沒羞沒臊的纏著他解鎖了各類地點,各種姿勢。


    他很寵我,一一滿足。


    以前總聽人說,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某一刻。


    我總是不太信,遇見宋青山後,我信了。


    苦守寒窯十八年挖野菜算什麽,隻要是那個人是他,我願意留在這山間。


    從此暮暮朝朝,歲歲唯卿。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五天很快就過去。


    我們結束了這烏托邦般的悠遊假期,也結束了遠離人煙夫唱婦隨的日子。


    第五天下午,宋青山收拾好房子,關好門窗,與我踏上返程。


    微涼的風,穿梭在晃動的樹影中,鼻吸充斥著清冽微酸的寒意。


    我流下淚來。


    他吻幹我的眼角,輕聲喚道,“未舟,別傷心,烏雲上麵有藍天。”


    “可我們被世界綁架了,我一出這片森林,我就感覺要失去你。


    進來時這蜿蜒曲折的山路,我覺得是繁花滿地的通途,現在出去,卻成了我心裏刀山火海的天塹。”


    我趴在他懷中失聲痛哭,綿密的吻混雜著淚水,交織在陰晴不定的空氣中。


    古樹下青苔密布,野草蔓延,濕潤的泥土長滿幽暗晦澀鮮紅如血的薔薇。


    巫女施蠱時,腳邊跳動的鈴鐺,是漫天迷霧裏,肆意生長的火光。


    湖邊的枯枝舒展長臂,突然下墜的琥珀色樹脂定格住一隻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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