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了春,萬物複蘇,沉寂了一個冬日的動物們紛紛出來覓食。


    野外是綠的芽,紅的枝。


    很快,秦湘玉他們就碰上了出來覓食的田雞和野兔。


    顯然秦執看不上這些獵物,任她拉弓射箭。


    看別人輕易的射中是一回事兒,自己上手又是另一回事。


    搭箭時,因著弓箭總別著衣服,所以好幾次都使不上勁兒。


    加上需要站起來射箭,馬兒又在行走,故而重心不穩。


    摸索了好一會兒才射出去兩箭,歪歪扭扭的,沒什麽力量感,意料之中的都歪了。


    反而把兔子嚇跑了好遠。


    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有收獲。


    雖然她的重心不在這裏,但好歹有點磨人銳氣。


    她有些懊惱。


    正準備下馬。


    就見秦執打著馬兒過來。


    他人生的高大,又久居上位,故而看人時,總有幾分輕蔑的意思。


    秦湘玉倒也不在意。


    聽他說:“手握弓,拇指朝下。”


    “雙腳內扣,箭比肩高。”


    “看準目標。”


    她依著他的方式去做,果然準頭精確了不少。


    可對於那些警覺的獵物來說,還是不夠看。


    秦執認真教,秦湘玉就認真學,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隻不過,可能是因為她是新手,故而掌握不到要領。


    秦執瞧了她一眼,忽而腳尖輕點,踏過馬背。


    下一瞬,就落到秦湘玉那匹小馬上。


    他握住她的手,抽箭搭弓。


    冷冽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混雜著呼嘯的風聲。


    連射三次,短而急,將將把獵物定在樹上。


    並未拾取,秦執駕著馬繼續前行。


    一路上,見著就射,以至於滿滿的箭囊已經隻剩幾發箭了。


    不過好在,秦湘玉也學會了些。


    不敢夜郎自大,但射一兩隻兔子野雞還是不在話下。


    這一番跑的,就不知到了哪兒了。


    秦湘玉問:“三爺,我們回去嗎?”


    秦執看了她一眼:“不急。”


    隨後翻身下馬。


    屈指吹了聲口哨,不多時,茂密的山林中就跑出來了另一匹馬。


    秦執把箭囊給她。


    叫她自己去試,而他則是駕著馬匹跟在秦湘玉的身後。


    這次他也不多加指點。


    偶爾秦湘玉沒按照他的方式去射,導致弓弦打了馬頭好幾次。


    馬兒吃痛往前跑去,她也被嚇得不輕。


    雖是受訓的馬,但突然奔跑時,還是容易被驚到。


    馬兒不說,連她的臉上也被打出了一道紅痕。


    看起來腫腫脹脹,油光水亮的。


    秦湘玉微微動一動臉,都覺得臉在火辣辣的犯疼。


    實在是她射了一上午,沒太多力氣了。


    雖然最開始是挺快樂的,尤其是射到獵物會有一種滿足感,當她第一次射到想要和人分享時,一回頭,發現那人是秦執。


    滿腔的熱情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冷卻了下來。


    她愣在原地,就見秦執正直勾勾的望著她。


    秦湘玉嘴角重新漾起笑來:“三爺!”


    那聲響又輕又脆,還帶著點子嬌軟。


    無端的,秦執感覺心下莫名熨帖。


    聽她說:“您瞧!”


    她舉著她的獵物,一隻不足兩斤的兔子。


    嗯,還是那種年邁失力的,怪不得能落她手上。


    她笑著對他說:“我居然獵到了耶。”


    仿佛是一件值得歡喜的大喜事一般。


    就算是他當年位極人臣,也沒生出那般的喜悅。


    她的快樂似乎那般的簡單。


    秦執淡淡嗯了一聲。


    她像是絲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越發熱情:“我們中午就吃這個好不好?然後用完,再去獵。”


    他問:“餓了?”


    秦湘玉誠實的點頭:“有點兒。”


    秦執招了招手,她就駕著馬兒過來了。


    “下馬。”


    她見他翻身下馬。


    她蹬著馬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他強壯磊落的身影就落在馬匹前。


    就算是處於劣勢,依然有一種凜冽睥睨的氣勢。


    “嗯?”


    “不是餓了?”


    秦湘玉下了馬來,兩人就地取材,把兔子扒了皮烤了。


    或許是因為即將的計劃,或許是因為這隻兔子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所以秦湘玉覺得,味道格外的好。


    吃完後,秦湘玉對著秦執說:“我們下午可不可以再進去一點?”


    她似乎隻是在詢問他的意思,像是對這件事情起了興致。


    說話時,她下意識的看著他。


    像是但凡從他口中說出來什麽不可的話,她就能立馬收回去,然後回營帳。


    “嗯。”他淡漠的點點頭。


    漆黑的雙眸依舊是一片平靜,仿佛不知道她的計劃。


    也仿佛對宋大人沒有絲毫的戒心。


    她鬆了一口氣 ,又捏了捏手腕。


    準確說。


    她對秦執沒有半分心軟和同情。


    畢竟他一次次推她入地獄。


    她恨不得他死。


    可,總有一股,負罪感縈繞。


    因為。


    因為,是她刻意引誘,誘他落入陷阱。


    盡管,她對自己說了無數次,是他罪有應得,況且就算沒有她,也會有旁的人對他下手,引他入局。


    可這一刻,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仿佛她就好像是那個劊子手。


    有時候,她挺討厭自己的優柔寡斷。


    恨自己不能果斷決絕。


    懼前懼後,又來回反複。


    可有時候,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是對的。


    做人固然可以快意恩仇,也可以心懷慈悲。


    凡事,隨著自己的心走。


    而她現在,想要離開。


    既然認定目標,就不要管是否會對人造成傷害。


    況且這人還是罪有應得的人。


    她正想著,麵前落下一片陰影。


    秦執半蹲在她的麵前。


    她心口猛的一窒,就見他抬手捏上她的下頜。


    “我允許你偶爾耍點小聰明。”他笑了笑,略顯的有點冷冽和涼薄:“但做決定的時候,千萬想清楚。”


    她捏緊手指:“我不知您在說什麽。”


    秦執盯著秦湘玉的眼睛瞧了一會兒,這才挲了挲她的下頜,隨即放了手,“走吧。”


    兩人就一路進了山。


    這片山脈連綿跌宕,也不知走了多久,秦執忽然叫停了馬,對她說:“你該回去了。”


    她沒注意,他說的是,她該回去。


    而不是她和他該一同回去。


    秦湘玉身體一僵,愣在原地,這還沒有到她和林夫人約定的地方。


    她回頭對著他說:“不再走走嗎?反正眼下還早。”


    他的口吻明顯有些不耐:“回去。”


    索性都已經到這裏了,秦湘玉心一橫。


    就要駕著馬兒往山林中走。


    突然,寂靜的山林中飛出一群飛鳥。


    聲音嘩然。


    秦執瞧了一眼,對著她說:“走!”


    他說完,就抽著馬兒過來,隨即在秦湘玉坐下的馬匹身上抽了一記。


    馬兒長嘶一聲,朝著來時的方向,俯衝回去。


    尚在淩亂中的秦湘玉本能的握住韁繩,想要叫停馬兒,可不知為何,馬兒卻不聽她的指令。


    她一手拉著韁繩穩固身形,一麵回身望去。


    秦執正打著馬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像是短暫交集的兩條線,瞬間背道而馳,秦湘玉心中百感交集。


    聽他說。


    “等著我回來。”


    她用力的握了握韁繩。


    對著他笑了笑。


    暗自出聲:“再見了。秦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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