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舟整個人都被白光包圍,等到他可以睜開雙眼時,麵前又換了一個景象。


    他低頭一看,身體已經恢複成年狀態。


    周圍的環境有點眼熟,是一座荒草叢生的後山,他似乎曾經來過這裏。


    他在原地停頓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麽,朝著某個地方走去。


    顧言舟並不著急前去,在上山的路上,時不時因為風景而停下腳步。


    但他的眼中卻透露著些許焦慮,像是在緊張些什麽。


    走了許久,當踏上某個極佳的觀賞位置,一樣東西猝不及防地朝他丟來,他下意識接住。


    在看到剛才接住的是一罐酒時,他抬眸望去,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殷睢斜坐在懸崖邊緣,背部靠著岩石,他微微轉頭,“你終於來了。”


    “快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他手裏拿著一罐已經開封的酒,對著顧言舟晃了晃,薄唇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


    見顧言舟遲遲沒有反應,他也沒有在意,看著山中的景色抿了一口酒。


    顧言舟走過去,學著他的坐姿,也坐了下來。


    殷睢這才開口問道:“怎麽了,心情不好?”


    他搖了搖頭,沒有要多說的意思,殷睢也沒有多問。


    兩人沒有交談,隻是靜靜的望著前方。


    直到易拉罐被打開的聲音傳來,殷睢看著顧言舟喝下一口酒,目光在那被浸濕的雙唇上停留了片刻。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顧言舟微微眯著眼,享受山上傳來的陣陣微風,語氣十分平靜,“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的思緒逐漸飄遠。


    其他他在這個組織除了地獄訓練外,並沒有做什麽事情,某些時候他會去接些任務,但都是殺死那些罪大惡極的富人。


    除此以外,在這個組織裏,他和殷睢幾乎等同於透明人。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這個組織大費周章地培養出他們兩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他突然回憶起殷睢消失的那段時間裏,隻留下了一張字條。


    【我被安排執行組織的秘密任務,勿念。具體是什麽不能和你說,要好好照顧自己。】


    【等我。】


    因為最後的兩個字,他便一直等待。


    他最後一次見到殷睢,就是在這座山崖,他便經常在這裏坐著。


    卻不曾想,這一去,他再也沒等到殷睢。


    他試圖去跟組織的人探尋殷睢的蛛絲馬跡,可他們就像統一口徑了一樣,隻說殷睢是去執行任務。


    在發現不對後,他不再寄希望於組織,尋遍世界上所有地方,但殷睢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存在的痕跡。


    直至異界的許願傳單落到他的手中。


    有一道聲音告訴他,殷睢就在這裏,他便毫不猶豫地進來了。


    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讓他回過神來。


    “發什麽呆,有心事?”


    還未等顧言舟開口,殷睢語氣有點酸酸的,“好啊,現在你都有事情瞞著我了,我太傷心了。”


    顧言舟失笑,“別貧嘴了。”


    他嘴上的弧度還未下去,殷睢伸出兩根手指,將他的笑容固定在臉上。


    “別每天厭世了,笑一笑多好看。”


    顧言舟拍了拍殷睢的手,殷睢這才坐了回去。


    經過殷睢打岔,顧言舟明顯放鬆許多。


    他偏頭注視著殷睢。


    漫長的歲月裏,在他陰暗的生命中,殷睢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他封閉的內心。


    如果沒有殷睢,他或許會在被改造的那段時間,就會選擇殺了自己。


    他情緒淡漠,對待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


    可殷睢卻總是和他說:


    “小顧同誌,不要老是覺得人生不值得,這世間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走,哥帶你出去逛逛,每天悶在這裏,人都要悶傻了。”


    其實在這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腦海中都會不斷閃過如屠宰場般的情景。


    這種記憶令他煩躁,所以他對著自己的手腕來了一刀。


    看著溫熱的鮮血湧出,他倒是覺得輕鬆了些。


    隻可惜,被改造過的身體,這種程度的傷害,還不足以讓他死亡。


    但那一次,卻是他第一次看到殷睢紅了眼眶,一邊幫他包紮,一邊低聲說道:


    “以後別做這種事情了,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當時,那滴淚水落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心神一顫。


    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做過這件事。


    至少……


    這世上還有人,會因為他的離開而難過……


    “你今天怎麽總是走神。”


    一聲埋怨將顧言舟的思緒拉了回來。


    顧言舟收回視線,“我在想一個問題。”


    殷睢被挑起好奇心,身體都朝顧言舟偏了偏,“什麽問題需要思考這麽久?”


    顧言舟輕抿了一口酒,就在殷睢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才繼續說道:


    “你覺得,在什麽情況下,才會沒有最後的道別,隻留下一張字條後,就再也找不到蹤跡?”


    殷睢聞言,手微不可見地頓了頓,嘴角的弧度也漸漸消失。


    他看著遠方,眼中似乎蘊含了千萬種未盡的話語,“或許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吧,比如……想要保護什麽,也說不定呢。”


    顧言舟猛然轉頭注視著殷睢,他聽出了殷睢話語中的意思,手中下意識攥緊了易拉罐,卻又緩緩鬆開。


    殷睢收斂起眼中的情緒,用一種極其欠揍的語氣說道:“小顧同誌,為什麽要這麽看我,難道你終於發現愛上我了?”


    他趕在顧言舟繼續詢問之前,舉起酒,再次對著顧言舟晃一晃。


    “比一比誰最快喝完?”


    顧言舟將所有疑問都咽了下去,沉默地和殷睢碰杯後,將一整罐酒都喝了下去。


    天邊的月亮已經出現,酒勁也上了頭。


    顧言舟的臉頰微紅,他靠在殷睢的身上,琥珀色眼眸裏盛滿了水色。


    隻聽到殷睢一聲歎息,他躺在殷睢的腿上,兩人對視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看到殷睢眼底似乎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接著,他的雙眸被殷睢捂住。


    “好好睡一覺吧。”


    殷睢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午夜電台般催眠,讓他的眼皮有些沉重。


    在徹底睡著前,他感受到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什麽柔軟又濕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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