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乃久經沙場之人,豈會懼怕李少知的這點微弱之勢。


    他宛如鍾來寺的佛門禪師,欲普度眾生,嘴裏念著李少知聽不懂的經文。


    不過他的戰意也愈發濃烈,他想起了沁城之戰師父使的武功,他看到了師父當時的某種意境。


    寒冷的北風,肆意地在那塊一望無際的土地上呼嘯,吹著一麵麵戰旗,又輕輕的拂過大地,似在安慰長眠於地下的英魂。


    春風不比北風,很溫順的從李少知的臉頰旁經過,不留下一絲絲痕跡,能從那北境山脈流入新京的風,原來已經這樣的柔和。


    正如鎮北大軍,擋住了最曆的風霜,區區佛威,又有何懼。


    “冼家刀法,躍縱連斬!”一道紅光閃過,隨即又如數十人,都是狠厲的縱斬。


    數到刀光如箭矢般射向向問天。


    冼方邯笑了笑,因為他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冼家刀,這是懸老頭的刀法。


    隨後李少知又使出數招冼家刀法,竟已力道,漸漸逼退那尊大佛。


    而這能看出端倪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冼方邯,而另一位,就是那個中年道人。


    道人目光深邃的盯著李少知,就連他身旁的道童都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如此入神,即使觀看掌門比武,也未有此般入神啊。


    畢竟,這可是劍仙之一…


    “你這冼家刀法,怎還含有道家內力!”向問天有些急了,因為他的這股氣,他隻在兩個人身上遇見過,但為什麽這名少年卻有如此內力!


    李少知沒有回答,刀依舊狠厲,刀刀致命,絲毫不敢輕敵,雖然他漸漸占據上風,可是也傷的不輕,隻是在強撐著。


    “看來想要贏,隻有一招了。”李少知心中暗道。


    可向問天早就看出了他的破綻,終究還是太年輕,久經沙場又如何,內力深厚又如何,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是扯淡。


    他使出大部分內力,那尊佛像仿佛凝實了一樣,隨著他的揮拳,佛像也一拳揮下,伴隨著巨大的神力。


    李少知低著頭,嘴角微微上揚,手中握刀的姿勢成了握劍,但沒有人會在意這個細節。


    “冼家刀法,縱橫三十二氣!”一道道氣如棋盤蛛網一般,包羅萬象。


    “冼老太爺曾是儒鉞觀的道人,修的正是道家縱橫劍,後改成自己的刀法,沒想到在鎮北軍的發展之下,竟然有如此威力。”台上的道人讚歎道。


    身旁的道童震驚無比,仿佛聽到了天大的事情一般,天地縱橫劍法,那是何等高深莫測,就算是觀裏的高深道人也沒得到這位道人的讚歎啊。


    冼方邯遠遠的就瞧見了那名道人,“縱橫劍仙,他來新京做甚?”


    然而台下卻已經開始分出勝負,向問天終究是依靠著強大的內力極強勁的神通,把李少知壓製的死死的。


    李少知隻感覺頭頂壓著數百斤巨石一樣,最終還是抵不住壓力,單膝跪在地上。


    “小小狂徒,也敢放肆!”


    向問天整個人都散發著金光,就連眼睛都金燦燦的,十分的奪目刺眼。


    一掌拍下,煙塵四起,眾人已經知道結果,這就是南楚戰神的實力。


    “我輸了…”


    主持的兵部官員已經準備宣布結果,場內卻響起了一道渾厚的聲音。


    隻見李少知的刀架在了向問天的脖子上,身上數到傷痕,而說話的,是向問天。


    “等等,什麽?向問天認輸了?怎麽可能!佛家金身術豈是他能破的,這能說明什麽?”


    “確實匪夷所思…”


    不斷有人發出質疑,但能看出玄機者,不過數人。


    隻有他們明白,李少知使的,根本就不是冼家刀,而是道門——天下縱橫!


    以刀為劍,破而後立。


    “冼家刀,果然名不虛傳!我向問天心服口服。”向問天轉身瀟灑離去,沒有一絲敗將之風。


    李少知卻早已撐不住,有一股氣在體內不斷翻湧,直到化為一口血,從口中噴出,灑在了那把唐刀之上,將它染紅。


    整個人麵色顯得蒼白,強撐著走出武台,卻因體力及內力的極大消耗而昏厥過去,在那條昏暗的入口裏,一動不動宛如死屍,隻有小黑的嘶鳴聲。


    冼方邯肯定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立馬飛奔至入口,背起李少知就往藥王醫館去了。


    醫館裏的林大夫仿佛早在等候……


    兵部會演就這樣進入了最後階段,但卻沒有了李少知的身影。


    ……


    ………


    城南,望月樓。


    道人望著空中之月若有所思,那場比武,如今曆曆在目,他還記得淩雲閣的某個小子說過,他們這幫人,已經是在修仙了…


    的確,那樣的比鬥,在普通人甚至尋常習武之人眼中,確實如神仙比鬥了,佛光劍影,內力凝實。


    但他想的卻不是這件事,他好像明白了掌門師兄為什麽會讓他來新京城了。


    望月樓下有著巡防營的官兵巡邏,而有另一隊人馬與他們擦肩而過。


    這群人是一群甲士,乃鎮北軍中的人,領頭的是冼方邯,冼方邯依舊是那樣的氣宇軒昂,壓迫感十足,就算是那號稱戰神的向問天,氣勢恐也不足於他。


    中年道人的劍似有異動,夜中月亮竟逐漸被黑夜吞沒,整座新京依然毫無動靜。


    李少知穿著單衣,站在醫館的小院裏,唐刀直挺挺的插在地上,也似有鳴動。


    在與向問天一戰後,他似乎有了新的感悟,若是真正的戰場想必他早就死在了向問天的手中。


    他修的是道家玄法,練的是天地縱橫,實力在年輕一代也算是一流高手,但除了將軍和師父,他還沒跟這類的高手戰鬥過。


    向問天確實給他解決了部分瓶頸。


    他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力量,似乎來自天上星辰,很玄妙,這應該就是道家玄法所神奇之處。


    隻記得師父說過,每個修武之人,都悟出屬於自己的道。


    他決定了,他要去看看這個天下,走師父曾經走過的路。


    就在他釋然之際,一件披風披在他的身上。


    “春風依舊寒冷,剛能下床就想著練刀?”


    林兮拔起唐刀收入鞘中。


    “這刀有名字嗎?”


    李少知搖了搖頭,沒想過。


    “既然來自鎮北虎軍,為何不叫虎軍?”林兮說完已經帶刀回了屋。


    李少知裹了裹身上的披風,春風確實很冷,尤其夜間,刺入人心。


    一夜逝去,東方既白。


    李少知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入京好像許久了,但他所看到的卻沒有想象中的凶險。


    這大概是一種錯覺,已他的身份及視角,看到的不過了了。


    而這片繁華下的暗流洶湧非他所能觸及。


    記得師父以前問過自己,以後想做一個怎樣的人,他一直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將軍說過,軍人的生命隻獻給家國。


    院子裏林兮已經開始準備今日所曬的一些藥材,側屋裏有藥童在熬藥,醫館也開始了它忙碌的一天。


    “是不是該啟程前往藥王山了?”李少知拉了個凳子坐在林兮的身旁,幫她擺弄著那些藥草。


    “嗯,離開藥王山如此之久,是該回去了。”


    側屋的藥童踉踉蹌蹌的把藥端到李少知麵前,李少知起初是抵製的,因為小時候每次從戰場上下來師父和將軍就老是逼著他喝藥。


    但終將還是含著淚喝下了,從此,除了將軍和師父他又多了一個害怕的人。


    拿著那把剛得到名字的唐刀李少知就準備離開了,得與將軍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了。


    但一回到冼府等待他的卻是晉慶身邊的傳旨太監,原來聽聞李少知醒了,晉慶想好好認識一下這位擊敗了南楚戰神的少年軍卒。


    無奈,李少知隻好隨那太監入宮了。


    這來來回回已到了午飯十分,烈日當頭。


    “新京貌似好久沒有下雨了呢。”李少知用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


    “是的呢,往年這個時節京城多多少少都會下些陰雨,可今年不知為何日日都是這大熱天。”那名傳旨太監回答。


    李少知禮貌的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二次進宮了,恐怕這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少知被領到了禦花園,午飯這晉慶居然就在這禦花園將就了,桌麵上擺了一隻燒雞和一壺茶。


    “鄞國的大功臣來了,來來來,坐這來,讓朕好好瞧瞧。”晉慶帝說道。


    “身為大鄞軍卒,是誰都會盡力而為,小卒何來大功之說。”


    “別客套了,來坐,嚐嚐這望月樓的招牌燒雞。”


    李少知一愣,皇帝他在書中看過描述,那是九五至尊的存在,但眼前的這人,卻與書中所載完全不符。恐怕就連周遭小國的郡主都比他有帝王之氣的。


    他坐到了石凳上,品嚐了一下那隻望月樓的燒雞,確實美味。


    “小福子,去把王道長叫來吧。”晉慶帝使喚那名貼身太監,然後轉身向李少知仔細端詳,說道:“其實也不是朕非得見你,而是王道長想要見你,當然,朕也想順便看看我大鄞的未來之軍嘛。”


    李少知苦笑,沒有作答。


    “你在冼愛卿身邊多久了?”


    “小卒自幼被將軍收養,已有十餘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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