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側頭,看見他正將筆擱下,唐敬賢則指著桌上的羅扇,說:“今天就要這個吧。”


    白延卿的語氣忽然僵了一下:“這是女式扇,而且墨還沒幹……”


    不聽他說完,唐敬賢伸手將羅扇持起,對著窗口的陽光瞧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沒關係,我還有點急事,改日再請你喝茶了。”說完,起身轉向我,向我拋了個眼色,示意選完扇子大功告成。


    我借著他擋著白延卿的視線,趕緊走出繪心軒大門。當大街上的陽光再次照在我身上時,我瞬間鬆了口氣。


    唐敬賢追上來,將羅扇塞在我手裏。


    羅扇為婉約的八角式,輕薄的素羅上以絨線繡著白水彩雲,與筆墨紅海棠相映成趣,倒很精致貌美。


    隻是這海棠……我見著著實紮眼。


    對了,我抬起頭,我問唐敬賢:“你還有什麽急事?趕緊去吧。”


    他瀟灑地將折扇一展,在胸前輕輕搖擺,笑道:“陪你選墜子啊。”說著,他踱到一家鋪子前,手掌托起一塊月牙形的玉墜子,“我看這個就不錯。”說罷,便向掌櫃買下那墜子,折回我身邊抬起扇柄,將它小心翼翼掛了上去。


    玉質月牙氤氳出淡淡柔光,水紅色的流蘇在風中輕輕撫動,將羅扇綴上了幾分溫華之色。


    我很少拿扇子,隻有在夏天實在熱得不成,才用扇子擺幾下。我看唐敬賢這意思,是要將這扇與墜贈送於我。


    不免,我有些想發笑。


    白延卿的扇子,唐敬賢的玉墜。這兩個都在我手上,都是精美之物,可卻非我心頭之好。


    大概……是我對這世間的美物與好意,都漠不關心了吧。


    我長長呼了口氣,感覺有些累,將掛著玉墜的羅扇交還給唐敬賢,告訴他:“我該走了。”


    那張原本滿是笑意的臉突然僵了一下,唐敬賢目光閃爍:“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


    我打斷他的話,搖搖頭:“不礙事的。”


    我在這裏呆得太久了,一日如三秋。我早就懂得世事無常這個道理,曾抓住過的不過一顆癡愛短暫的凡心,數年之後,他便不複存在。而我的不甘和心痛,將會持續萬古千秋,倒不如就這樣罷了,放手了。


    至於小容,她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對我衷心不移的,我會想辦法,幫她脫離苦海,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想著想著,我鼻子開始發酸。我顧自背過身去,往前走了兩步,全身忽然疲軟發麻,意識頓時不受控製地陷入混沌。


    我夢見自己回到了故鄉,慵慵懶懶地過著日子,無人打擾。而在那圓潤的石桌上,擺著一壺飄香桃花酒,火紅的海棠花瓣自空中飛揚,堆積成一片紅雪。我望著那張空空蕩蕩的石凳,心中落寞不堪。我好像在等著什麽人,似乎在等著什麽事,我想起那天樹枝疊葉篩下的耀眼陽光,斑斑駁駁落在一張柔笑的俊臉上,刹那間,心頭跟著驀然一抽!


    我呼吸繚亂地睜開眼,人已經在醫館了。


    唐敬賢坐在我身邊,他的神色很複雜,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地望著我。


    另一旁,大夫說,我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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