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卿向來不管家中瑣事,白日又在畫鋪,現在我隻盼他還存有一絲心軟。


    唐敬賢找到我的時候,長明剛剛離開。我跟他說方才茶水涼了,夥計又忙著,所以自己過來換一壺。他並未有所疑心,跟我說不必換茶了,要帶我去另一個地方。


    離開還在喧鬧的茶館,我跟著他左拐右饒,周圍的環境逐漸熟悉。我仰起頭,著眼向不遠處的一家門鋪上方,緊緊盯著那塊做工精細的牌匾,頓然心猿意馬。


    繪心軒,白延卿的畫鋪。


    也在這時,我看到長明麵色失意地畫鋪出來,慢慢隱沒在擁擠的街中人群。


    這代表了什麽?雖然不斷告訴自己要絕了這段情,可是我心裏還是不由一疼。


    更可笑的是,唐敬賢居然直徑往畫鋪大門走去。


    我恍恍然,原來他光顧白延卿的畫鋪,難怪之前見到他手裏的扇子時我總覺得眼熟和心悸。


    唐敬賢回頭看停下腳步的我,奇怪問:“怎麽了?”


    我愣愣地回過神,頓了一下,目光立即朝大街兩邊的小鋪望去,隨便找了個借口:“那邊的墜子很漂亮,我想過去看看,就不陪你進去了。”


    誰知,唐敬賢回步將我拉了進去:“你先陪我挑扇,我再陪你看墜子,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麽?”


    他將我拽到畫鋪中,鼻間迎來熟悉的淡淡墨香。大抵是因為茶館裏相傳的那些事兒,鋪子裏畫客寥寥,生意清冷。


    我偷偷扭頭往西室的畫墨間看了一眼,半垂簾帳內,白延卿手裏捏著毛筆,卻呆坐在那兒愣神,時不時才忘往扇子添上一筆。他的臉色看上去很是憔悴,眼中盡是疲憊。這般的失魂落魄,是因為心疼方瀟瀟,還是因為我?


    我輕輕歎了口氣,自嘲地搖搖首,一定是因為方瀟瀟吧。曾經,我以為他心中或許可能還有一絲我的位置,然而現在,他滿心應隻有她的喜怒哀樂。


    這時,唐敬賢用扇子掀起簾帳,腳步自然地走了進去,坐在白延卿對麵。他的身形正好將白延卿的視線擋住,我暗暗舒了口氣,同時又神經緊繃起來。


    看他二人對彼此的態度,想來唐敬賢是畫鋪的常客。而我跟著他來到白延卿麵前,似乎不太合適,畢竟我還未曾見到休書。要是到時白延卿認出我來,豈非又讓那台子上的說書先生又有了新調侃?


    我扭過身,顧自心不在焉地看著牆上和櫃台上的書畫筆墨,畫鋪夥計熱情為我介紹了不少好畫作,然而我或是點頭,或是隨意應著,繼而也不纏著我了。


    我默默豎著耳朵,聽著簾帳內兩人的動靜。


    許是唐敬賢在看白延卿畫畫,所以二人並沒有什麽話語。半刻之後,那裏麵才終於傳出了聲音。


    “今天我又聽了一出戲。”


    唐敬賢首是開口,語氣中帶著許些朋友間無奈的嘲諷。


    “那些人盡是瞎三話四、胡謅亂道,你不必理會。”


    白延卿的言語中帶著幾分不悅與嚴肅的味道,聲調一如往日平和,隻是鑽入我耳中,莫名起了幾絲不該有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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