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凝兒道:“久聞雪魔大名,果然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唐西瑤道;“我雖然沒見過這人,但以前聽多了他的傳聞,總覺得他不是壞人,真想不到。。。”


    雁無憂道:“你太天真了,真正的狠角色就是不動則已,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那些平時小打小鬧的不值一提,對不對,小小?”


    始終在旁不做聲的冷小小聽聞,卻道:“我隻是在想,他為何要這麽做?”


    又過幾日,唐西瑤和葉隨雲被孫思邈喚至賞星居中。孫思邈說道:“葉少俠的離魂症可治。”二人大喜,唐西瑤對葉隨雲道:“你瞧吧,我早說這天底下沒有我師父治不了的病。”


    孫思邈擺擺手道:“先別著急高興,讓老夫說完。”二人見他神色肅然,方才的興奮立時消了。孫思邈接著道:“經過兩天查驗,可確定他中了一種奇毒,名作‘天蝕滅’。”他看唐西瑤似乎欲言又止,便道:“你想問為師,為何從未見過這種毒。很簡單,因為中了此毒的人片刻即死,從無活口,毒性之烈實乃天下第一。因此你也沒有機會去學習鑽研。”二人麵麵相覷,唐西瑤不解道:“那他。。。”


    孫思邈道:“所以葉少俠還活著,不得不說是個奇跡。”他示意二人坐下,又道:“從葉少俠的脈象來看,乃是四年前十月上旬中毒,因為他的內功修為太過深厚,竟可不受毒性侵蝕,將其壓製在體內。”葉隨雲對過往一無所知,更何況是四年前。但唐西瑤卻記得明明白白,回憶道:“四年前的十月初,正是丐幫幫主的坐禮之日。也就在那一日,他被金吾衛羈押,後來在草子林被方浚等人半路截殺,我記得你的手臂被方浚的扇子劃傷,定是那時候中了毒。”


    孫思邈點點頭道:“那便對了。”他對葉隨雲道:“以你的功力,若是尋常毒藥,隨著內息吞吐,及正常排泄,便可慢慢化解散於體外。但天蝕滅毒性太強,雖然一時無法對你造成影響,但你也無法將其化解,因此便留在了你的體內。而這種毒之所以叫天蝕滅,便是因為它會隨著血液在體內快速遊走,最後到達頭顱之中,侵蝕腦髓,神仙無救。”


    唐西瑤有些慌亂,問道:“師父,你是說那些毒現在就在他頭顱之中?”


    孫思邈點點頭道:“不錯,他的護體真氣將毒藥壓製在顱中。昨日我用太素九針尋毒法,確定了毒素集中之處。”唐西瑤有些擔心,問道:“師父,你是說要給他開顱。”唐西瑤也曾用這醫法給人打開腦骨,就像曾在白帝城中給小夢子做的一樣。但如果對象換成葉隨雲,卻由不得她不擔心。


    孫思邈搖頭道:“若是能開骨倒好了。可惜他腦中毒性所在得位置,是無法用此方法的。想必剛中毒時,你會經常無緣無故的昏蹶。”葉隨雲一臉茫然,唐西瑤急道:“對,正是如此。那時我就懷疑他是中毒,可數次查驗後,卻半點中毒痕跡也無。還道是自己想多了。”


    孫思邈道:“此毒算是天下第一奇毒,不同尋常藥物,無色無相,見血即走,根本無跡可察。他時時昏蹶,就是因為毒素困在腦中位置的影響。”他扒開葉隨雲的眼皮觀察後,又切了脈搏,說道:“後來他吃了一種藥,將毒性消弱了不少,想來便不再出現昏蹶之象。”


    唐西瑤道:“師父您真是老神仙,這都能看出來。”


    孫思邈笑了笑道:“這有何難,從他眼瞳中的白絲深淺即刻斷定。”唐西瑤立時想起,當日在聞香嶺,天歌也是這麽說的。對師父道:“是個小姑娘送藥給我們的。名字叫。。。”


    孫思邈伸手攔住唐西瑤話頭,稍稍沉吟,笑了笑道:“想必她和你差不多大,名字叫做天歌吧。”唐西瑤更奇道:“師父,你認識她?”


    孫思邈道:“先不忙說她。這個藥雖然可以遏製藥性,卻依然無法徹底解決問題。”他用手又試了試葉隨雲的手腕後,嘖嘖稱奇,說道:“可是你竟然有幸,遇上了淮南的律宗聖僧鑒真大師,當真是命不該絕。”


    唐西瑤驚奇道:“這。。。這您也知道。。。”


    孫思邈道:“若非鑒真大師以清涼咒的九字真言法印灌入他腦袋裏,無論他功力多高都活不到現在。”唐西瑤到此方明白,那日在揚州,鑒真在最後登船之前,手撫葉隨雲的頭頂誦經,原來內裏竟有這等深意,不由的滿心感激。


    孫思邈道:“清涼咒法印唯有修行道行高深之人方可掌握,除滓去穢,滌心平意,豈是等閑可得。真不知你們做了什麽,竟有這等機緣。法咒加持,將毒性完全鎖住,他才能一直活到現在呀。”


    唐西瑤歎道:“師父,現在弟子終於明白,與您老人家相比,我可差的遠著呢。”


    孫思邈道:“你道為師這九十多歲是白活的嗎。本來如果就此下去,即使毒性不清,也無大礙。可是葉少俠頭部又被人以極陰狠的內力重擊,毒性複散,侵蝕到了其他部分,這才最終導致他失去記憶。”


    唐西瑤氣道:“真不知究竟是什麽人,才製出這等可怕的毒藥。”


    孫思邈長歎了一聲,默然不語,似乎想到什麽。唐西瑤也不敢打擾。過了一陣,孫思邈問道:“你可聽說過北天藥宗?”


    唐西瑤搖搖頭,孫思邈道:“也難怪,這北天藥宗並非江湖門派。而是齊聚了天下間最好醫者的一個組織,當中每個人都是杏林高手,他們聚在一起,隻為鑽研醫術,修煉草藥,以求達到治愈世間所有疑難雜症。甚至到最後,追求的不僅是治病救人,更要延年長壽,成仙問道。”


    唐西瑤越聽越奇,道:“若真有這樣的組織,怎會少了師父你。”


    孫思邈笑道:“不錯,北天藥宗正是我創立的。”唐西瑤登時傻眼。孫思邈道:“當然不止我一人,創立之初,尚有另幾個岐黃同道。我們師兄弟相稱,滿懷理想,互相印證補缺,十幾年間在醫術上突飛猛進,甚至修正了很多前人醫術中的謬誤。我們當中不少人都被朝廷內外或是江湖門派以重金聘請,卻無一人離開。但時時遊走四方,懸壺濟世,也因此聲名大噪,為世人傳頌。”


    唐西瑤道:“既如此,北天藥宗該當聞名天下呀,為何我卻從未聽過。”


    孫思邈道:“可惜,這人世間,無論何時何地,何種目的,隻要人多便會產生紛爭。後來其中有一個人,也許是突然感到煉製尋常治病的藥物太過無聊,便轉而研製毒藥,旁人勸他也不聽。而此人在藥石上的天賦極高,經過數年,終於被他製出一種奇毒。。。”唐西瑤脫口道:“天蝕滅。”


    孫思邈道:“正是。此藥太過狠烈,中者立死,根本無從解救。眾人都不理解他何以做出這等可怕之物,紛紛譴責。他當時不聲不響,毫無爭辯。誰知當夜便以此毒將下在了其他師兄弟的飯食之中。”


    唐西瑤驚恐的掩住了嘴,葉隨雲亦覺後背冰涼。孫思邈道:“那日也是我命大,並未像平時般和大家同時開飯,晚到了片刻。待我到時,已然無人幸存。他見事情敗露,便連夜逃走。我隻顧著傷心驚恐,也未曾想起將他捉拿。”說著又是長長一聲歎氣。


    葉隨雲聽的義憤填膺,說道:“這等罪大惡極的狠毒之人,竟也有臉當大夫。”唐西瑤問道:“後來呢,這個凶手可伏法?”


    孫思邈道:“北天藥宗一夜之間風流雲散,後來我經常聽說,江湖上有人死於各種奇毒,問過症狀後,我就猜到那都是他的手筆。那時我心灰意賴,也無力找他報仇,但想此人自會有報應。果然,後來聽說他作惡太多,為世人所不容,因此逃入惡人穀,這才苟活下來。”


    唐西瑤聽到這裏,腦海中想起一人,奇問道:“師父,你說的該不會是。。。”


    孫思邈道:“不錯,他就是我的師弟,十大惡人之一,‘閻王帖’肖藥兒。”唐西瑤萬想不到,師父竟然與肖藥兒有這樣一段往事。


    孫思邈道:“你先前說的那贈藥少女便是姓肖,名叫肖天歌,正是肖藥兒的獨女。”唐西瑤雖然驚訝,但細想之下,卻也合情合理。否則一個小女孩,醫術再高,又怎能辨別得出這等奇毒,自然是她早就知道其中的藥性。


    孫思邈道:“但是她肯贈藥,也說明她與其父性子確實不同。”至此前因後果說明,唐西瑤也已胸中了然,問道:“就是說葉哥哥的離魂症皆是腦中劇毒所致。隻要能解毒,就可恢複。”


    孫思邈喝了一口茶,點頭道:“葉少俠的毒深入腦髓,外力已無法將之清除。隻能祈望有解藥將其化解。一旦毒素消解,記憶自然恢複。這就是為師方才告訴你們,此症可治的原因,但是。。。。”


    “但是,您卻沒有解藥。”唐西瑤道。


    孫思邈深有憂色,道:“當世若真有解藥,隻可能在肖藥兒手中。”唐西瑤站起身,深深望著葉隨雲,說道:“就是說,我們要去惡人穀走一趟了。”


    孫思邈道:“為師想到,現今惡人穀和浩氣盟之間衝突不斷升級,兩方鬥的越來越緊,那惡人穀更是萬險之地,瑤兒你。。。”


    唐西瑤道:“我早對您說過,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徒兒都一定要治好他。”眼見孫思邈愁眉緊鎖,她笑了笑,上前給師父雙肩按摩幾下,道:“不必擔心,有葉哥哥在,還有什麽可怕的。更何況還有冷小小和無憂子這些家夥,我諒他們也不敢不去。”


    眾人得知要前往惡人穀後,冷小小和雁無憂自不必說,二人與葉隨雲是至交好友,哪有推辭的道理。慕容雲清本就是愛湊熱鬧的性子,況且雁無憂即去,她豈會落在人後。對蕭凝兒來說,葉隨雲算得上是僅有的異性朋友,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加之令人談虎色變的惡人穀之名,不由胸塞間一股豪氣頓生。一同返穀的幾個人唯有齊禦風因腿傷未複,難以成行。臨行前眾人來告別,齊禦風隻淡淡表示要大家保重。


    幾人結伴起程,在唐西瑤和葉隨雲心中,此行最終能否順利拿到解藥,實屬難言,倒也不是心急的事。因此一路上和眾人說說笑笑,並不疾趕,倒也愜意的很。


    幾日後,行至涿州,雁無憂想起據此不遠住著一個朋友,有心去探訪,幾人自無意見。轉道走了兩個時辰,眾人已饑腸轆轆,慕容雲清不停喊餓。雁無憂道:“你們且忍耐一下,我這個朋友,不僅是武林朋友,家裏還富得流油,保證有好吃的招待。”


    冷小小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關中雷槍門的朋友。”雁無憂瞪大眼道:“你何出此言?”


    冷小小道:“關中地區牽連著長安的安危,各等勢力所在,我天策府早已查的清清楚楚,又怎會不知。此方圓百裏之內,真正數得上有些名氣的不就是‘二郎神’楊鵬遠的雷槍門。”


    雁無憂一伸大拇指,讚道:“冷大將軍心思細膩,執掌乾坤,佩服。你說的不錯,不過我認識的可不是楊鵬遠,而是他兒子楊衝。這小子前兩年隨他爹上純陽宮拜見我師父。後來楊鵬遠說起想讓他兒子見識見識純陽武學,師父便命我與他切磋一下。。。”唐西瑤突然道:“那定是你輸了,我聽聞楊家槍法快疾如電,勢如奔雷,厲害的狠呢。”


    雁無憂怒道:“誰說的,我不過動了動手指,就把那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後來這家夥對我佩服的不得了,整天雁大哥的叫。”瞧他生氣的樣子,大夥都是好笑。


    終於遠遠見到楊家莊,幾人拍馬疾趕,來到近前,卻不由呆住了,隻見門前掛著長長的白幡,左右各一個大白燈籠。這時大門呀的開啟,走出一個老翁,喝問幾人找誰。眾人見這老人態度蠻橫,語帶敵意,都甚是不解。唐西瑤率先回過神道:“敢問老丈這裏可是楊家莊?”


    老翁見說話的是個美麗少女,臉色稍稍好轉,點頭道:“你們是什麽人?”唐西瑤一笑,指了雁無憂,回道:“我這位朋友是貴莊楊公子的好友,專程特來拜謁。”雁無憂也道:“沒錯,老丈你在這裏惡狠狠,倒不如去將楊衝叫出來,就說純陽雁無憂來訪,他一聽便知。”


    那老翁稍一猶豫,要眾人等候,獨自去回報,不一會兒,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快步迎出,正是楊衝。


    楊衝看到雁無憂,不禁嚎啕大哭起來。待他情緒稍平,雁無憂問起事由,這才知道,原來三日前,雷槍門門主楊鵬遠突然死在家中後院,後經仵作驗屍,在他背後發現一大塊殷紅血印。


    聽到這裏,眾人愕然,蕭凝兒道:“又是王遺風。”


    楊衝道:“正是,這惡賊罪惡滔天,不僅害死我父親,還留下一紙書,說三日之內血洗我楊家莊,雞犬不留,算來便是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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