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上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苗女謀害自己親封的皇後,你認為朝堂上的大臣會怎麽想?何況天承向來是帝後一齊治國,皇後的權力也不僅僅隻是在後宮,臣妾有責任輔佐皇上!所以,隻得勞煩皇上回去告訴向阿朵,這天承的後位她當不起!」「你身在長門宮,已不過是個廢後!」


    「廢後?皇上又說笑了,臣妾隻是移居長門宮,天承的皇後還是我楚熙然!」賀蘭若明此刻已氣得臉色發青,可又拿楚熙然無可奈何,正如楚熙然所言,若真要了他的命,那大臣們定會聯名上奏處置向阿朵,到時別說立阿朵為後了,就是要保她性命都難,唯有讓楚熙然自己讓位,才會有一絲可能。


    可楚熙然又是這般倔強,明明消失了幾年,怎麽回宮後卻死霸著後位不放了呢?


    賀蘭若明想著想著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他發覺自己忽然記不起楚熙然當年為何離開?又怎麽會回來?而自己是何時封他為後的?又是何時送他那塊白玉龍鳳雞心佩的?他總覺得自己是知道的,可又完全記不清楚?


    「皇上,您沒事吧?」一邊的小林子見他麵色轉白,不免擔心。


    見賀蘭若明如此,楚熙然知他又是心口犯了疼,不僅懊悔剛才圖一時痛快說得太多,看賀蘭若明的眼神裏也多了份擔憂。


    此時,賀蘭若明正扶著額頭揉著太陽穴,心口突如其來的絞疼讓他沒心思再說過多的話,隻半眯著眼瞟向楚熙然,卻正迎上對方望過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楚熙然心裏是一片嘆息,而賀蘭若明隻覺得心口如被人狠狠颳了一刀,明明疼著,卻又泛起一絲別樣的熟悉。


    可他還沒來得及去細想,鋪天蓋地的痛意由著心口蔓延到全身,四肢猶如被麻痹般不得動彈。他一手撐著小林子,一手摸著自己布滿冷汗的額頭,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坐下來,這才咬著牙揮手下令:「脫了他外衫,繼續打!」前三十杖,用了「外重內輕」的手法,也就是外頭看著血肉模糊,可實際卻未真正傷到筋骨。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隨著杖落之聲,站在首位的監刑太監隨之高聲報數,拖著長尾的聲音迴蕩在長門宮空曠的門牆內,在一片安靜中隻覺得悽厲異常。


    楚熙然的額頭冷汗連連,臉色也早已蒼白的嚇人,可他仍舊死咬著口裏的帕子,一聲不吭地忍受著杖刑的痛苦。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這邊還數著,可原本坐著不發一言的賀蘭若明卻突然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也沒比楚熙然好多少,連呼吸也有些混亂。


    「不看了,回去吧。」賀蘭若明看了眼趴著的楚熙然,眼光不自覺跳過他沾滿血色的褲子,匆促地收回視線後轉身。


    小林子愣了下,趕緊又問道:「杖刑還要繼續嗎?」「繼續,一板子都不能少!行刑完了讓這幾個太監來養心殿回話。」「遵旨!」


    第八章


    養心殿裏靜悄悄的,雲龍文三足薰香爐裏飄著嫋嫋青煙,賀蘭若明正側臥在榻上閉目養神,先前的不適讓他耗了些精神,萎靡得昏昏欲睡,可心裏卻有絲異樣的浮躁,竟是怎麽也不能安生。


    他翻來覆去地換著姿勢,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小林子低喚道:「皇上,負責行刑的三位公公已在殿外候著。」「傳。」賀蘭若明睜開雙眼坐直身體。


    門被推開,零碎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最終停在紗帳外。


    「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三位太監異口同聲,紛紛跪在帳前。


    賀蘭若明低著頭,慢慢轉動著麽指上的玉扳指,問道:「行刑完了?」「回皇上,五十杖,一杖不落。」


    「依你們看,今兒的傷他能熬多久?」


    「這個……」負責監刑的太監吞吞吐吐道:「若是普通人,敷了上好的金創藥趴著養上二、三十日能好,可若是身子骨硬朗的,敷了藥養上十來天就好也是有的。」賀蘭若明聽到這,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畫麵,心裏又是一陣猛烈的收縮,好不容易緩過勁,卻聽到門口有人問道:「那若是無藥可敷呢?」這聲音一聽便知是向阿朵,就見她一身紫色貴妃裝,頭上還插著金步搖,正滿臉笑意地撩起輕紗簾帳,小步走到賀蘭若明跟前坐下。


    賀蘭若明習慣性地將手掌輕蓋在向阿朵的肚子上,「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累著。」「臣妾不累。」向阿朵嬌笑著扭過頭,掃了眼還跪在地上的三個太監道:「本宮剛才的問題,誰能回答?」「回娘娘,若不敷藥傷口容易潰爛,而後就會發燒,如果燒一直不退,傷口又繼續惡化的話,也許……」「也許會死嗎?」向阿朵笑得歡快,一手捂著嘴道:「瞧把你嚇的,本宮會吃了你不成?放心,就沖著剛才的話,本宮也得賞你!」「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回話的太監嚇得連連磕頭。


    「有什麽不敢的?愛妃說賞就賞!你們退下跟著小林子去領賞吧。」「謝皇上!謝貴妃娘娘!」


    待那三個太監和小林子一併退下,向阿朵便依偎進賀蘭若明的懷裏,「如果楚熙然是病死的,朝臣們也無話可說了吧?」「那是自然。」


    賀蘭若明聽到一個「死」字,心口又是有陣不適。


    見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向阿朵沈下臉色,隨即道:「皇上很久沒去蘭容華那兒了,妹妹她可是念得緊,皇上今兒個就翻她的綠頭牌吧。」「好!」賀蘭若明順從地點點頭,可身體裏的痛意卻更深。


    「怎麽了?又犯疼了?」向阿朵伸出手在他胸前來回安撫,而後悄悄咬破了食指的指尖,沾在了他的嘴唇邊。


    顯然已經神誌不清的賀蘭若明在舔食到了向阿朵的血珠後,終於漸漸平穩下來,慢慢閉上了雙眼。


    「睡吧,睡醒就不痛了。」向阿朵看著賀蘭若明靠在自己肩頭昏睡過去,原本溫柔的眼神瞬間變得淡漠,「小林子。」「奴才在。」


    「皇上乏了,你服侍他躺下。」


    將賀蘭若明交給小林子後,向阿朵回了體順堂。一進屋,就見霍飛兒坐在桌邊,桌上放著一封信。


    「貴妃來看,有好消息。」霍飛兒滿目欣喜,見到向阿朵也不起身相迎,隻招手道,「朝中又有幾位大臣願意歸順王爺。」向阿朵雖心裏不悅,嘴上卻也沒說什麽,坐下後拿過信仔細看了一遍,道:「這麽說隻要我能生下皇子,一切就塵埃落定?」「是一定會生下皇子!都替貴妃準備好了,不會有任何萬一!」霍飛兒拿起信紙的一角,將它放到蠟燭上點燃,「隻要楚熙然不在,剩下賀蘭若熙一個辱臭未幹的小毛孩不足為懼,天承的江山自然就是王爺的。」被扔進火盆裏的信紙轉眼燒成了灰燼,嗆人的煙味惹得向阿朵連連咳嗽,她用巾帕捂著鼻子起身後退,又問道:「那如果生的是女兒,能送去我們寨子養嗎?」「論是男是女都是賀蘭若明的孩子,你覺得王爺會留下他嗎?」霍飛兒端端正正坐在位上,從袖口抽出另一封信放在桌上,「若是你想要孩子,將來還怕沒有?對了,這是大巫師給你的信,看完了記得燒掉。」向阿朵在聽到「大巫師」三個字時,原本黯淡的眼神忽地精彩奕奕,「他可好?」「好得很,昨兒已經進京,小王爺會想辦法安排娘娘和大巫師見麵的。」見向阿朵一臉驚喜的高興樣,霍飛兒滿意地勾起嘴角,「楚熙然那邊貴妃可得加把勁,他若不死,你我後患無窮。」長門宮裏,楚熙然正趴在床上,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裏衣,長褲褪到大腿根處,小順子跪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藥。


    「主子疼嗎?叫禦醫來看看吧?」


    「你以為現在咱們還請得動禦醫嗎?」楚熙然忽地倒抽口冷氣,顯然是被觸到傷口,疼得他連連咬牙,「能有藥上已是阿彌陀佛了!好在是巧力,沒傷到五髒六腑。」說到這,楚熙然冷峻道:「杖刑隻是個開始,狐狸尾巴該是時候露出來了。」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一陣吵雜的腳步聲,而後一群太監匡當一聲撞開門,衝進了屋。


    小順子眼明手快地撩起一邊的被子蓋到楚熙然身上,手裏的藥瓶往袖口下一收,跑上前攔住眾人,定睛一看才發覺為首的正是向阿朵跟前的太監小福子。


    小福子正得意地抬著下巴,目中無人道:「從今兒起皇後的俸祿和一切用度,與從八品更衣一樣,沒得多一件,所以,這裏多出來的東西,奴才可得按旨意收回去!」「胡說,這都是咱們主子先前的東西,你們憑什麽收?」「這都是永和宮的東西,可不是長門宮的,按旨意就得收!」「你敢!」小順子咆喝道。


    「讓他們收吧。」


    趴在床上的楚熙然突然開口,小順子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隻得退到一邊,眼巴巴看著一屋的東西被人搬走,就連一個茶碗都不放過,更不要提被放在雕花檀木盒裏的創傷藥。


    「這個不行!」見一個太監抱著儲藥罐就要走,小順子急得沖了上去,「主子受傷,缺不得這些藥粉。」「收走!」小福子一把將那太監推出門外,順勢擋在了小順子跟前,「皇上下旨說要收,就一個都不能落,若皇後需要傷藥,去禦醫院討便是了。」說完,小福子來到床邊,他瞧了楚熙然身上蓋著的墨綠色絲綢繡花錦被,斜著眼笑道:「呦,這被褥看著也不是八品更衣能用的,奴才可得收走了。」說罷,他掐著蘭花指正要去揭那被角,卻見楚熙然冷冷掃了他一眼,「你敢!」楚熙然的聲音不高,可眼眸裏卻透著寒光,如一把匕首直刺入人心,嚇得小福子哆嗦了一下,搓著雙手一點點後退,尷尬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不敢就滾吧,該收的你們也收了,別在這礙本宮的眼!」楚熙然雖是趴著,可歷練出來的狠勁豈是個小太監能招架的?小福子聽了這話自然不敢再多留,招呼了眾人抬的抬,拿的拿,不一會就從長門宮撤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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