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流言與罪證都直指楚熙然時,他辯不得也辯不清,於是,賀蘭若明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下旨:皇後楚熙然天性善妒,殘害後宮嬪妃,罪惡之極,逐另其遷入長門宮囚禁,終身不得踏出,若違抗,殺無赦。


    楚熙然再次踏入長門宮,看著殘破而熟悉的宮門,他隻是微微蹙眉,而後長長嘆出口氣。


    「主子?」小順子站在他身後,見他站在門口發呆,隻當他是為被貶冷宮一事心裏不舒服,連忙安撫道:「主子放心,奴才有備而來,該取該用的早就讓人收拾好了,晚點兒會有人送過來的。」「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必計較,再說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楚熙然走到一麵燒焦的牆壁前,伸手撫著,過往的畫麵一閃而過。他靜心閉目,很久後才又張開雙眼,「這都第三回來了,還能有什麽不習慣的?更何況,今日不比過往,心裏總是踏實的,也沒什麽委屈不委屈,就是擔心他……」話說到一半,楚熙然忽地冷哼一聲,「以為把我禁閉在長門宮就能為所欲為?真是小看我楚熙然!若有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動他分毫,我必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主子?那我們該怎麽做?」


    「等。」


    楚熙然拈著指尖搓去被染上的焦黑色,轉身走進殘敗破舊的屋子。


    楚熙然被幽禁在長門宮前,便將太子託付給了莊妃趙月茹,莊妃謹記著楚熙然的交代,以生病之由將賀蘭若熙挪進自己宮裏住下,並時時帶在身邊,一時倒比對親生的公主還要仔細照顧。


    賀蘭若熙也很懂事,隻於晨昏定時去與賀蘭若明請安,其餘時間便待在屋裏練字看書,偶爾在屋前的院子裏耍耍木劍,將楚熙然教他的劍法記牢於心。


    這日黃昏,他剛從禦書房請完安退了出來,迎麵卻碰上了大腹便便的向阿朵。


    賀蘭若熙的小臉立即拉了下來,好在仍不失儀態地朝向阿朵行禮。倒是向阿朵,一手搭在貼身宮女的手臂上,一手撐著腰挺著肚子,高傲地點了點頭,卻未行禮於太子。


    賀蘭若熙也不在意這些,隻想著快點離開,誰知突然腳下踩到什麽,身子猛地向前衝去,正巧撞在了向阿朵身上。


    「娘娘!」向阿朵的貼身宮女小荷適時地高聲驚叫,悽厲的音調著實嚇人。


    「娘娘小心!」「快去稟告皇上,說娘娘摔著了!」「快去請禦醫!」眼見著向阿朵摔倒在地,一群人連忙擁上去護著她,個個都是滿臉惶恐,生怕被皇上怪罪,而倒在另一邊的賀蘭若熙反倒沒人管了。


    「殿下,您出血了。」賀蘭若熙的貼身太監小德子扶著自家太子,見他膝蓋和手肘都給磨破了皮,不禁心疼。


    「沒事!」賀蘭若熙咬著牙站起身,「回去吧。」「請太子殿下留步!娘娘是被殿下推倒的,現下您可不能這麽走掉,不然奴才們怎麽跟皇上交代?」說話的是跟在向阿朵身邊的管事太監小福子,瘦瘦的個子,平日裏並不起眼,剛進宮一年多,不知怎麽就成了向阿朵的心腹。


    「大膽!你是什麽人敢攔太子的路?」小德子護在賀蘭若熙麵前,滿臉怒意。


    「奴才當然沒這個膽子,但是咱們娘娘肚子裏的是龍種,若有個萬一,怕是太子殿下也難辭其咎,隻有委屈殿下等皇上來了再走也不遲。」「荒謬!你是要以下犯上嗎!」


    小德子氣得想動手,卻被賀蘭若熙抓住衣袖,這個才八歲大的孩子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盯著攔住他去路的太監,既不氣也不惱,隻說道:「好,本太子就等父皇來了再走。」「可是殿下您有傷……」小德子急道。


    「父皇曾經說過,真正的男子漢就該跟父後那樣,上得了沙場流得了血汗,若本太子連這點小傷都忍不了,以後還怎麽繼承父皇和父後打下的江山?」叫小福子的太監渾身一個哆嗦,隻覺得脖子涼涼的,他趕緊摸了把頭頸。


    正僵持著,就聽到小林子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聲音剛落下,一個明黃色的人影就沖了上來,眾人紛紛跪地行禮,他也不看一眼,隻抱著向阿朵連連問:「傷著沒?要不要緊?哪兒不舒服的?」「肚子有點疼。」向阿朵虛弱地靠在賀蘭若明的身上。


    「朕先送你回去!禦醫已經往養心殿趕了!」賀蘭若明抱著向阿朵上轎,這才看到一邊跪著的賀蘭若熙,他皺起眉一腳踹了上去,「你幹的好事!跟朕回養心殿交代清楚!」「殿下!」小德子連忙扶起被踢翻在地的賀蘭若熙。


    小太子憋著嘴硬是不吭一聲,直到確認賀蘭若明和向阿朵走了,他才挺直背脊站起來。


    到了養心殿,幾個太監宮女盤查下來,都直指是太子賀蘭若熙推倒了向貴妃,賀蘭若明一怒之下,就要下旨杖責太子,好在被急急趕來的莊妃攔下。


    「太子年紀尚小,又不是故意的,皇上何必發那麽大脾氣?」「若是有心,怕是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早就不保了。」向阿朵靠坐在床邊,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故作漫不經心道。


    「好好走著路呢,怎麽會摔?還直接撞在愛妃身上?隨口編個理由就好糊弄朕嗎!」賀蘭若明一掌拍在桌麵,頓時一室鴉雀無聲。


    向阿朵又在這時開口,明明是柔軟的語調,卻字字如刀般割人:「太子才八歲,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竟如此陰毒。」賀蘭若明冷笑著看向跪在堂下的賀蘭若熙和莊妃,「莊妃,太子最近與你住在一起,是你教的嗎?」「臣妾冤枉!」趙月茹氣得渾身發顫。


    「那會是誰呢?」向阿朵故作思索,忽而驚訝道:「難道是長門宮裏的那位?」「你胡說!」莊妃心驚。


    賀蘭若明聞言眼色一沈,一邊的小林子心裏暗叫不好,果然就聽他道:「皇後楚熙然身在長門宮卻不知悔改,教唆太子謀害向貴妃,朕孰不能忍,念在其為一國之後,饒其死罪,但活罪難逃!」「皇上!」


    「父皇!」


    莊妃和賀蘭若熙齊齊開口,賀蘭若明不為所動,繼續道:「下旨,將皇後杖責五十,並從今日起,皇後的俸祿和一切日用降與從八品更衣相同,宮中若有人敢接濟,一併處置。」楚熙然收到旨意的時候,正坐在花圃裏翻著泥土準備栽些花糙,兩手的泥還來不及洗淨,就被人挾持住雙臂拖到院子裏。


    聽了旨意,他也不怒,隻管咧著嘴笑,一邊負責行刑的太監倒是被他的反常給嚇著了。


    「看什麽呢?好好打,把五十棍子給本宮數清楚了!」楚熙然往行刑凳上一趴,又轉頭朝一邊的小順子說:「進屋去給我拿條帕子來。」「是!」小順子沖回屋裏取了條白色的帕子遞給楚熙然。


    楚熙然將帕子摺了幾摺,這才滿意地咬進嘴裏,一手朝邊上的太監們一揮,意思是:打吧。


    意想中的棍子還沒落下,倒聽為首的那個年紀稍長的太監小聲道:「通常這五十仗下去,不死也得沒半條命,可您貴為皇後,咱們做奴才的哪有這膽子?隻是,畢竟是聖旨,皇上在氣頭上,奴才們若不辦,腦袋就不保,還請皇後體諒。」說著,離楚熙然最近的一個太監俯下身,湊到他耳邊繼續道:「前三十杖奴才們會按著規矩打,這樣您的傷才能看起來夠真夠重!但後二十杖奴才們隻做做樣子就罷,這樣您的傷也隻會傷在表皮,養上十來天就會好,絕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隻是,皇後主子可得記得,越打到後頭,您就要叫得越慘,雖然咱幾個奴才是一條心的,可畢竟隔牆有耳,不能讓別人抓到話柄說奴才幾個偏著皇後,倒叫奴才們活不成了。」這幾個太監果然是有心思的,一麵打了人可以交差,一麵又彷佛是站在楚熙然這邊偏幫著他,若日後楚熙然再得勢,也斷不會去為難他們,說不定還會有賞賜。


    楚熙然心裏頭明白,不過對他來說倒是好事,自是點頭許下,負責行刑的幾個太監這才敢動手。


    誰知剛打了五杖,就聽得宮門外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掌刑的幾個太監麵麵相覷,待聽到第二聲「皇上駕到」後,慌忙放下手裏的笞杖,紛紛跪了下來,隻有楚熙然,依舊漫不經心地趴在刑凳上。


    不一會兒,賀蘭若明踩著一雙鑲了金絲的小羊皮靴走近,一身撲鼻的花粉味叫楚熙然微微皺眉,不悅地別過臉去。


    賀蘭若明來到楚熙然跟前,問著一邊的行刑太監道:「打幾杖了?」「回皇上,剛五杖。」行刑的太監連忙回答。


    「難怪還沒見著血,繼續吧。」賀蘭若明退後幾步,「給朕拿張凳子來,朕要在這好好數著。」楚熙然聽到這話終於轉頭看向賀蘭若明,隻聽他對小順子道:「去,把屋裏最結實的那張凳子給皇上搬來,順便再給皇上泡杯茶,讓他好好看戲!」「都這個時候你還有心說笑?皇後啊皇後,就算你身子再硬朗,這五十杖下去也該去了你半條命,你就不想求饒嗎?隻要你願意讓出後位,朕一定好好重新待你。」「讓出後位?那皇上是想讓誰來坐這後位呢?向阿朵嗎?」楚熙然嘴角噙著笑,眼神裏一片冰冷,「我楚熙然在戰場上禦敵無數,死都不怕,還會怕這區區五十杖?笑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以為朕要不了你的命?」「看來皇上是真的忘了,你給我白玉龍鳳雞心佩的時候可是說過,這玉佩是能動用軍隊的。」「你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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