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鬥篷已解開, 裏麵的衣裙淩亂不堪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她緊閉著眼,像是睡死過去一般。


    那圍著兩名男子一人著藍衣一人著灰衣,藍衣看到裴元惜時先是驚豔, 看再看到她身後的漢子們時立馬轉為驚慌。灰衣男往後退著,一副想跑的架勢。


    “我…我是在救這位姑娘。”藍衣男說。


    “讓開!”


    他們倒是識趣, 馬上把位置讓出來。裴元惜趕緊過去拉好洪寶珠的衣服, 輕輕拍著她的臉, 探了她的鼻下的氣息。她的樣子不像是無緣無故暈過去, 應該是中了某種藥。


    那兩名男子交換著眼色,灰衣男子很是委屈。“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 這位姑娘認錯了人,把我當成賊子一直追著我不放。她追我至這條巷子裏, 我拚命解釋她也不聽。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她突然暈了過去。我心裏正著急著, 這位公子出現了。後來的事你們便知道了,我們真的沒有對她做什麽。”


    “正是,我趕到的時候這位姑娘已經暈過去。方才我一時情急想救她,一時忘記禮數,還請見諒一二。”藍衣男子解釋著。


    無路的死巷子, 守在巷子口望風的人, 還有這形跡可疑的兩位男子。藍衣男子說是在救人, 灰衣男說洪寶珠認錯人, 真將所有人都當成了傻子。


    裴元惜不露痕跡地檢查著洪寶珠的身體, 確認未受到傷害時才算是放了心。她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否則…


    春月和招兒已經扶起洪寶珠,準備離開。


    裴元惜冷冷地看著那兩個人,“這麽說你們都是好人, 反倒是我們誤會你們的用心,將你們當成壞人。”


    “確實如此。”藍衣男子說著,那眼神不自覺地往裴元惜臉上看。饒是他裝得再像,那眼神中的淫邪目光騙不了人。“我是想救這位姑娘,若是因此冒犯她,我願意負責。”


    “負責?”裴元惜目光更冷,這位藍衣公子穿得倒是人模狗樣。家裏應該還算是過得去,可是他一身的虛浮之氣,焉不知他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你負得起嗎?你可知她是誰?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姑娘,你可不能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好意救人,事後又主動承擔責任,你怎麽能如此不知好歹。”藍衣公子臉有怒色,礙於那兩個漢子虎視眈眈又不敢發作。眼珠子亂轉著,和那灰衣男子再次交換眼色。


    灰衣男子短壯身材,眉眼之中帶著凶狠看著也不像是什麽良善之人。“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姑娘真是蠻橫,先是誣陷我是賊,現在又冤枉我們。合著我們窮人連走路救人都是錯的,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下是沒有這樣的道理,但你們真的是走路和救人嗎?”裴元惜不想和他們理論,撂話道:“你們這些話和我說沒用,留著和衙門的人說吧。”


    “衙門?”藍衣公子結巴起來,“些許小事何至於驚動官府,姑娘你可別嚇我們。我們都是尋常百姓,可惹不起你們這些貴人。”


    春月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和之前守在巷子口的兩個人指定就是一夥的。他們竟然還騙她們說是救人,真是太可恨了。“你們編的故事哄三歲小孩子還差不多。還走路救人?你們騙誰呢。”


    招兒臉都氣白了,這些登徒子。還說什麽走路救人,明明他們存了那等齷齪的心思。若不是裴二姑娘堅持進來看一看,她家姑娘豈不是讓人給害了。


    “你們等著,我家將軍和夫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藍衣男子驚恐的臉上現出一抹狠色,他知道這些千金小姐,一個二個把名節看得比天還大。他就不信她們敢鬧開,真鬧開了他可是什麽都豁得出去。再者他敢這麽行事自然是有更大的靠山,將軍府算什麽。


    “姑娘,我勸你最好還是相信我們說的話,如此一來這位姑娘的名聲便可得以保全,日後還是可以嫁個好人家。你要是真把我們送官,到時候我們說出不好聽的話來這位姑娘的名節就全沒了,可別怪我們不給她留活路。”藍衣男子理了理衣襟,頗有幾分得意。


    那灰衣男子跟著附和,“就是。我們雖然都無心之舉,但難免碰了這位姑娘的身子。事情真要是鬧大了,她哪有臉活在世上。”


    招兒氣得渾身發抖,這兩個人明明是壞人,卻還偏偏充成好人的模樣。他們說的話如此難聽,姑娘要是知道了非得和他們沒完不可。


    到時候姑娘的名聲怎麽辦?


    她怎麽就不攔著姑娘點。


    “誰指使你們這麽做的?”裴元惜突然問。


    藍衣男子眼神飄忽,“你在說什麽?哪有什麽人指使的。這位兄弟是倒黴碰上的,我真是趕巧了。要不你說要把我們送官,我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們的話,裴元惜一個字都不信。


    “方才你們確實提醒我了,確實不能把你們送官。”


    兩人一聽她這話,頓時麵上一喜。就知道這些千金小姐們把名節看得比命還重,她們不僅不敢聲張此事,說不定還會塞銀子堵他們的嘴。


    “就知道姑娘是個聰明人,這女子的名聲…”藍衣男頗有得色,眼神越發的放肆。不僅無所顧忌地逡巡裴元惜的臉,甚至還有一種極其猥瑣的目光不時看向不省人事的洪寶珠。


    裴元惜眸中泛起寒意,“我應該把你們交給公冶大人處置。”


    “你…你說什麽?公…公冶大人,是那個大都督…”藍衣男子結結巴巴,臉都嚇白了。那灰衣男也沒好到哪裏去,眼神中盡是驚恐。


    公治大人,是他們知道的那位公冶大人嗎?


    這位姑娘是…


    “姑娘,你可別嚇我們。大都督可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見的,雖然你長了一張漂亮臉蛋,但大都督可不是普通的男人,未必會吃你那一套。”藍衣男驚疑著,仿佛在努力說服自己。


    裴元惜不看他們,示意春月和招兒扶著洪寶珠往出走。跟過來的兩個漢子沒有動,堵在藍衣男和灰衣男的麵前,冰冷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看著他們。


    眼看著她們真的要走,藍衣男再一看那兩個漢子殺氣騰騰的目光,突然大聲道:“姑娘,我說我說,我們確實是受人指使。誰讓這位姑娘不長眼惹到不該惹的人,那人不是你能動得了的。”


    裴元惜腳步未停,並不理會他。


    他急了,“你們知道宣平侯府吧,大都督的未婚妻正是宣平侯府的嫡小姐。指使我們的人就是宣平侯府的那位二姑娘,你們以為大都督會怪罪我們嗎?”


    春月驚了,宣平侯府的二姑娘不正是她家姑娘嗎?她家姑娘同洪姑娘一向交好,怎麽可能會害洪姑娘?


    招兒也驚了,竟有些不敢去看裴元惜。她心裏打著鼓,要說裴二姑娘會害她家姑娘,她怎麽也無法相信。


    裴元惜輕皺著好看的眉,緩緩轉過身去看著那藍衣男,“你說指使你們的人是裴家的二姑娘?”


    “正是。”灰衣男也有了底氣,“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事我們不懂,但我們可是拿人錢財辦事。這位姑娘招了裴二姑娘的不喜,裴二姑娘想教訓教訓她。裴二姑娘可是大都督的未婚妻,你們是鬥不過的。你們若是聰明的,就把此事忘了,咱們就當沒有見過。”


    “你們可知我是誰?”裴元惜問。


    “我們哪裏知道你是…”藍衣男子突然說不下去了,傳聞說那位裴二姑娘貌若天仙。要不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也不可能入大都督的眼。他眼睛越睜越大。“你…你不會是…裴家的那位二姑娘。”


    “正是。”裴元惜唇角劃過嘲諷,“我就是你們口中指使你們的裴家二姑娘,如此我倒是更想知道我是如何指使你們的,到底是誰在冒用我的名頭害人。”


    藍衣男子身子一軟,嚇得跪下來。那灰衣男也是嚇得不輕,心道完了完了,他們不會是被人利用了吧。


    他們再是心存僥幸,也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的人就是指使他們的人,而他們害的人正是被指使他們的人所救。


    這說不通。


    灰衣男“咚”一聲跟著跪下來,“裴二姑娘饒命,我們真是受你的指使。是你府上的人找到我們,說這位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你,讓我們給她點苦頭吃吃。”


    春月總算是回過神來,她生怕招兒會多想。她家姑娘怎麽可能會害洪姑娘,她家姑娘絕對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你們胡說!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家姑娘同洪姑娘最要好,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們簡直是血口噴人!”


    招兒眼神驚疑著,也跟著道:“你們定然是見事情敗露了,胡亂攀咬的!”


    “沒錯。”春月恨道:“招兒姐姐,你可別信了他們的鬼話。”


    裴元惜看著人事不知的洪寶珠,這兩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應該是有人冒充她做下的事。如此一來,同她確實脫不了幹係。


    “你們把人帶走,相信以你們大人的能力,有的是法子讓他們說真話。”


    那藍衣男和灰衣男立馬被漢子們製住,他們剛想喊便被敲暈了。


    洪寶珠醒來的時候完全一臉懵,她不是正在追小賊嗎?怎麽會睡在自己的房間裏,還有元惜妹妹為什麽也在她家裏?


    她扶著頭,好半天才想起來。


    “我…我怎麽了?那該死的小賊呢?”


    洪夫人又氣又心疼,“你還惦記著抓賊呢?娘和你說過多少次,少在外麵逞強,你就是不聽。這次要不是二姑娘不放心跟過去看,你…你可讓娘怎麽活!”


    “娘,這…到底怎麽回事?我記得我追人追得好好的,那小賊好生狡猾。我將他堵在死巷子裏正要抓住他,突然我聞到一陣香味…”說到這裏,洪寶珠恍惚明白了什麽,“香味?那賊子使下三濫的手段!”


    “我們趕到的時候,不止那賊子在,還有另一個男子在,據那男子所說他是想救你。而你說的那個賊子也喊著冤,說你追錯了人。我想將他們送官府,誰知他們卻說他們這麽做是受人指使。”


    “肯定是受人指使,竟然敢用迷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姑娘也敢算計。別讓我再遇到他們,否則定然打得他們哭爹喊娘。要是讓我知道誰害我,我必打上門去給他好看。”洪寶珠摩拳擦掌要下床,被裴元惜輕輕按住。


    裴元惜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他們說指使他們的人,是我。”


    洪寶珠睜大眼,洪夫人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屋子裏沒有燃香,一麵牆上掛著弓箭弩叉,半點無閨閣女子房間的溫馨幽香。另一麵的櫃格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新奇玩意兒,並沒有名貴的玉器古玩。


    洪家母女和裴元惜互望著,最後還是洪夫人先移開視線。


    “不可能,怎麽會是你?他們定然是亂說的,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洪寶珠義憤填膺,“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想害我,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和他沒完!”


    洪夫人已經回過味來,事情不可能是裴二姑娘做的。且不說裴二姑娘一直同寶珠要好,若真是她做的她不可能這麽大大方方說出來。


    能栽贓到她頭上的人,應該同宣平侯府相熟。


    寶珠一向性子魯莽,不經意間得罪過什麽人也是有的。隻是最近寶珠和裴二姑娘走得近,也沒怎麽同別人起齟齬,到底是誰會害寶珠?


    “幕後黑手我會查明,到時候無論是誰我必不隱瞞。”


    裴元惜的話讓洪夫人更是高看她一眼,送她出去的時候,洪夫人再次感謝她。還說此前一直擔心洪寶珠在外麵出事,經此一事希望女兒能吃一塹長一智。


    “寶珠的性子說風是雨,我不知同她講過多少回讓她莫要那般莽撞。她同他父親一樣,最是嫉惡如仇。她吃了這次虧也好,以後總會多幾個心眼。”


    快到到門口的時候,洪夫人像是有意提及,“寶珠這性子不適合世家大戶,我想著從他父親的手下尋一個家世清白的小將,以後我們也能照應她。”


    裴元惜知道對方是在澄清兩家之前有意結親一事,為人父母者總是想替兒女打算得更長遠,洪姐姐的性格確實不適合高門內宅爭鬥。


    馬車走在半道時,有人告知她幕後之人是誰,且還告訴她那幕後之人已被大都督帶走了。倒是沒出所料,和她猜想的一樣。


    一進侯府,便被沈氏請到軒庭院。


    還未進院子,顧氏的哭聲了出來。顧氏一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一樣拉著她不放,“元惜,你可得救救你表妹,她…她被柳衛給帶走了。”


    沈氏焦急萬分,“元惜,你趕緊去求大都督,柳衛定然是抓錯了人。”


    “舅母,你可有問過柳衛為何抓玉容表妹?”裴元惜問。


    顧氏心急如焚,“我哪裏知道,他們…不由分說闖進侯府,抓了你表妹就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


    最後那句她聲音很輕,便是抱怨都不敢大聲,生怕隔牆有耳被人聽去。隻是她實是又怕又恨,怕得要死,恨得要命。


    玉容可是侯府的姑娘,那些柳衛個個粗魯無情,也不知玉容現在怎麽樣了。


    “元惜,你快去求大都督,要是遲了你表妹怕是…”沈氏也跟著急。


    “舅母既不知道玉容表妹所犯何事,叫我如何開口求大都督。”裴元惜不看她們,半垂著眸,“我今日出門倒是遇到一事,不如我說來給舅母聽聽。”


    顧氏那個急,沈氏也是急得不行。見她還有心思說自己出門的事,一個露出怪罪的神情,一個是不解。


    她還是不看她們,慢慢說起方才發生的事。


    她們都是浸染內宅多年的當家主母,哪裏聽不出兩者之間的聯係。可是便是真有關係,這其中怎麽扯上了柳衛。


    “元惜,我早就想跟你說,讓你離那個洪姑娘遠一些。姑娘家家的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她要是不喜歡多管閑事,也不會碰到這樣的事。”顧氏說道,話鋒一轉,“別人家的事咱們少管,你趕緊想辦法救救你表妹吧。”


    沈氏想勸,一看女兒那張淡淡的臉,所有的話又咽了下去。她實在是不想和女兒再生分,目光中不知覺帶出小心翼翼。


    裴元惜抬眸,看向顧氏,“舅母,那膽大包天的賊人說是受人指使行事,你猜他們是受何人指使?”


    她這麽一問,顧氏的表情微變。


    顧氏焉能聽不出她的言之下意,隻是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這個外甥女就向著外人,怎能叫人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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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惜,玉容是你的表妹。退一步說真是玉容不懂事,那洪姑娘難道就沒有錯。她一個姑娘家不思靜嫻知禮,行事張揚不成體統。便是沒有人指使,她遲早也會被人盯上。”


    “舅母的意思是,這事錯在洪姑娘自己。是洪姑娘多管閑事惹事上身,那害人之人反倒沒錯。對嗎?”


    顧氏真不想和她掰扯這些,一心隻想讓她趕緊去求公冶楚。“元惜,你不能聽信旁人一麵之詞。玉容可是你嫡親的表妹,她怎麽可能會做那樣的事。說不定是洪姑娘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離間你和我們的關係,好達到自己嫁進侯府的目的。”


    一般人聽到顧氏這麽說,多少會思量一二。


    顧氏以為自己如此一說,裴元惜肯定會有所動搖。


    不想裴元惜緩緩搖頭,“那些人開始可沒有供出玉容表妹,他們說是受我指使。”


    “什麽?”沈氏驚呼。


    顧氏微怔,“元惜,你是說他們說是你指使的?”


    “沒錯。有人冤枉我,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大都督是替我出頭,這才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你們說我為何要去救一個陷害我的人。”


    沈氏倒吸涼氣,顧氏亦是一臉不信。


    兩人看著她,一個喃喃著不可能,一個喃喃著定然是弄錯了。


    她目光極淡,“大都督會弄錯嗎?”


    公冶楚是什麽人?這樣的事情要是都能弄錯,那他就不叫公冶楚。


    顧氏倒退兩步,扶住桌子穩住身體,眼神灰暗中帶著不信,嘴裏不停說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然後她一下子衝過來,緊緊抓住裴元惜的胳膊。“元惜,那可是你嫡親的表妹,或許她是一時糊塗,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裴元惜看著她,一字一字,“舅母,你在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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