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妖族少年和裴墨沉歲月靜好,落淵宮中魔尊卻忙的分身乏術。


    將魔域那些蛀蟲一個個清理幹淨,又強硬壓下那些不服的聲音就費了些日子,終於在人妖兩族發現端倪之前坐穩了魔尊的位置。


    吞噬而來的魔力不是自己修煉得來,有些不受控製,好在許然神魂強大,不出一月就穩固了境界。


    吩咐須生去叫他新提拔上來的幾個魔使後,許然閉上眼,看見小院中認認真真教妖族少年練劍的裴墨沉,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新提拔的幾個魔使朝氣蓬勃,根骨極佳,最重要的是,他們極其信賴許然。


    前任魔尊隻專注於自己實力的提升,對手下這些人並不關心,哪像現在的尊主,不僅錄入功法讓他們修煉,還會親自指導他們遇到的問題。


    半月之後,不周山桃花開遍,霞光未散,天衍宗的帖子送到了落淵宮。


    “事關三族興亡,特邀落淵宮宮主前來相商。”


    字字蒼勁有力,正是出自裴墨沉的師尊天衍宗宗主之手。


    須生提著把刀:“尊主,我們去嗎?”


    之前擔心人族趁虛而入,他們將落淵宮易主的消息瞞得嚴嚴實實,但現在許然境界穩固、修為深厚,再暴露就無甚要緊了。


    許然將那信件妥帖收好,斜倚在豪奢的尊主椅上,姿態懶散:“去,當然要去。”


    不僅要去,還要帶上須生和那幾個年輕魔使,氣勢洶洶地去。


    *


    天衍宗宗主最得意的徒兒就是裴墨沉,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所以特意差人下山通知了他這個消息,讓他早做準備。


    直到靈鴿飛走,裴墨沉還在恍神。


    許然徑直上前,並無疑問:“我陪你回宗。”


    哪怕是微末希望,裴墨沉也一定會牢牢抓住的。


    許然拉住他的手,將他護在懷裏,向山巔去。


    天衍宗實力雄厚,資源豐沛,山中布了大大小小的聚靈陣,主峰更是圍繞著濃鬱靈氣。


    靈氣比妖氣、魔氣都要溫和,即便對妖魔兩族沒有太大助益,但也沒有妨礙。許然鬆了鬆筋骨,吸納靈氣,倒是頗覺舒適。


    “墨沉,來。”他們一到主殿,坐在最上方的天衍宗宗主便抬手招呼裴墨沉,細細探過他的脈。


    “好好,並無大礙。你從前的屋子我常叫人收拾著,都是幹淨的,你回去住,缺了什麽直接去取。”


    另外幾位長老也都是忙忙問了裴墨沉幾句,看他狀態不錯,個個都放下心。


    “墨沉,師伯這裏新煉了養氣丹和築靈丹,待會兒叫你師兄給你送去,管夠!”


    “墨沉來給我看看,怎麽臉色還是這麽蒼白?”


    許然站在後麵,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徹底放下,淺笑著看裴墨沉乖乖答長輩們的話。


    “師尊,這是許然,我的好友,他不太放心我,便送我回來了。”裴墨沉安撫過殿中長老,才對宗主介紹了站在後麵的許然。


    宗主一眼就看破許然的身份,但麵上不顯:“這一路有勞許小友,暫且在我們天衍宗住下。”


    許然拱手施了一禮:“那便打擾了。”


    他們剛離開,殿內的氣氛登時一變,幾個長老對著宗主口誅筆伐。


    “你這師尊怎麽當的,告訴了墨沉,他要出了什麽事,我們怎麽安心?”


    “墨沉這孩子不容易,你不能叫他安生些嗎?都說了他經脈的問題我們都在想辦法!”


    “你這掌門真是當糊塗了……”


    在眾弟子麵前威嚴十足的掌門悄悄塞了兩團棉花進耳朵:“這事墨沉遲早會知道,瞞著他有用嗎?還不如叫他早做打算。”


    見他還敢狡辯,幾個長老更急了,直接擼起袖子上手,扯掉了他耳朵裏的棉花。


    ……


    “你就住在偏殿,看看可有什麽缺的?”裴墨沉問道。


    許然四下一瞧:“這地方還有人能挑剔的嗎?”


    首席弟子住的地方很不錯,即便是偏殿都已經足夠舒適。


    裴墨沉被他這話逗得彎了彎唇,緩聲道:“我雖已經不堪擔任這首席弟子的名頭,但師尊也未曾選定新人,還將此處一直給我留著。”


    許然掀開一角被子,坐在床上:“他們也在等你回來。”


    不止是裴墨沉想回到過去,這些真心疼惜他的人,都希望下一瞬,他就又變回那個眾人豔羨、天下聞名的天衍宗首席。


    天衍宗已經將消息傳出,這幾日陸陸續續就有客到來,來的最快的是人族的幾大宗門,而後便是妖族精銳。


    到了最後一日,天衍宗在練武場設宴,收到邀約的人、妖兩族大能都已到場,各自落座,唯有天衍宗宗主旁邊空置一席。


    裴墨沉坐在宗主身後,還在低聲同許然介紹:“……那個便是你們狐族的大能,你可認識?”


    許然搖了搖頭:“這位向來避世不出,我不曾見過。”


    裴墨沉輕輕點頭,掃過一旁:“魔尊還沒到。”


    許然眸光一閃,沒有接話。


    見下麵漸有躁動,天衍宗沈宗主沉了口氣:“落淵宮宮主想來有事耽擱了,諸位,我們——”


    正在此時,魔氣浩蕩。一頂金光璨然的寶輦騰空而來,徑直落到了練武場正中央。


    最上方的幾位長老對上視線,心中明了,這是落淵宮之物。落淵宮離天衍宗路途遙遠,若是一路催動寶輦來此,比禦劍的損耗要多出三倍。


    若非功力深厚之人,必然是撐不住的,魔域果然是他們尊主親臨。


    下一刻,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徐徐撥開寶輦前珠簾,一襲修長高大的身影立於眾人眼前,來人身著墨綠色印染長袍,眉眼深邃,唇角微彎,眸光卻冰冷鋒銳。


    席內眾人交頭接耳,他們中大多數都是和魔尊打過照麵的,與今日這人實在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而且,這人看著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但對方的實力,他們卻窺測不得分毫。


    “沈宗主盛情相邀,許某來遲,還望勿怪。”許然遙遙施了一禮,動作毫不標準,肉眼可見的敷衍。


    寶輦中又走出幾個提刀魔使,氣勢淩厲,頗有些來者不善的架勢。


    沈宗主心中雖有驚詫,卻依舊不動聲色:“落淵宮易主,許宮主竟也沒邀我們前去賀喜,實在太見外了。”


    許然含笑,在靠近沈宗主的那側坐下,須生等人提刀跟在後麵,皆是氣息雄厚,深不可測。


    許然側眸,不輕不重地斥了一句:“怎麽還提著刀,這裏可沒有要跟你們比試的人,也不嫌重麽?”


    “尊主恕罪!”須生等人齊聲應道,而後都收了魔刀。


    眾人言笑晏晏,各懷鬼胎。沈宗主麵色和藹:“許宮主少年天才,叫我等老家夥自慚形穢了。”


    許然才剝了個橙子,正用帕子仔細擦拭手指上沾染的汁水,聞言漫不經心道:“宗主謬讚。”


    自從落淵宮一行人落座,裴墨沉的目光就一直未曾從許然身上離開。


    身旁坐著的妖族少年問道:“怎麽了?”


    裴墨沉微微垂眸:“無事,沒想到落淵宮的新主人這樣年輕。”


    聽到這話,許然便明白,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不太確定。畢竟落淵宮尊主的氣勢和性情與當初那個幫助他的魔修大不相同。


    “不過……”裴墨沉微微側頭:“我倒是忘了,你與魔尊同一個姓氏。”


    “許本就是大姓。”許然輕飄飄道。


    裴墨沉頷首:“也是,就是不知這魔尊的名諱。”


    狐妖微微偏頭,不太敢對上那雙幹淨澄澈的眸子。


    趁著三族大能各自試探,係統給許然發內部消息:“宿主,我跟著哪個你啊?”


    “我又不會分身術!”


    許然:“隨便。”


    係統震驚:“那怎麽能隨便呢?!我那麽重要那麽有用,你要妥善安排我!”


    許然:“……”


    “你跟著狐妖,魔尊暫時不需要你。”


    係統滿意了,不再說話。


    “天衍宗的練武場百聞不如一見,既然來人,何不讓這些小輩試上一試?”有一妖族修士嗬嗬笑道。


    沈宗主略一沉吟:“也好。”


    “既有比試,也該有彩頭才是。”


    沈宗主微微一笑:“各位不遠萬裏前來,我天衍宗自然該有所表示,此次擂台勝出者,得天機法寶一件。”


    此言一出,就有年輕氣盛的小輩躍躍欲試,人、妖兩族都有人陸續上台,酣戰一場。


    許然悠悠然吃著橘子,還不忘扔給身後那些年輕魔使幾個,他們這裏安靜極了,與擂台的熱鬧氣氛格格不入。


    “雖然我等知道落淵宮家大業大,但既然沈宗主已允下彩頭,魔族各位小兄弟何不試上一試?”人族一中年修士看向落淵宮眾人。


    許然淡淡開口:“前輩這話,是說我不給沈宗主麵子了?”


    那人蹙眉:“宮主言重了,在下並無此意。”


    許然把手中最後一瓣橘子吃掉,向椅背靠了靠,對身後魔使道:“你們也是,一點也不積極,這麽年輕,怎麽都沒有朝氣呢?”


    須生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前拱手:“尊主,屬下願意一試。”


    許然看他一眼,麵上不掩嫌棄:“你多大了?和這些小輩打架,好意思麽?”


    須生:“……”


    許然隨手點了身後一魔使:“你上去玩玩吧。”


    擂台上這些都是三族青年一代的翹楚,但那看似平平無奇的魔修上場後,卻擊落一個又一個攻擂者,五場比試皆未嚐敗績,連氣息都不曾亂。


    看其餘兩族的人麵色已變,許然便笑著喚了那魔使下台:“好了,比試而已,別累著自己。”


    方才敗在魔修手上的人咬了咬牙,覺得落淵宮這做派實在可恨,卻又半點辦法都沒有。


    許然隻是想借這機會展示實力,叫餘下兩族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歇了心思,目的達到後,就不再摻和。


    擂台結束,一世家弟子得了柄上好靈劍,但最受關注,還是那邊隻顧吃橘子的落淵宮眾人。


    別說,天衍宗這以靈氣滋養出來的橘子比魔域那地方長出來的好吃了不止一點。


    許然琢磨著多帶點回去。


    ……


    “在下一直想與天衍宗首席弟子切磋一二,隻是可惜,沒叫我趕上這個機會。”


    許然目光一凝,直直望向說話那人,禦獸宗的內門弟子。


    此人年輕氣盛,嘴上說著可惜,但眼裏卻是藏不住的輕視:“說錯了,如今不是首席了。”


    沈宗主麵色微沉,看向自己身後,裴墨沉卻已經平靜,甚至在開口安慰旁邊有些怒意的妖族少年:“沒事,他也沒說錯,何況這些話我都聽慣了的。”


    妖族少年拍了拍他的手背,無聲道:“等著。”


    而後,落淵宮宮主輕“嘖”一聲,聲音雖輕,卻蘊含威壓,直直撞入在場眾人耳朵。


    方才多舌的那人修皺了皺眉,還未說話,突然有一物直衝他麵門擊來,速度迅疾,他狼狽躲開。


    卻見掉落的不過是一塊毫無殺傷力的橘子皮。


    許然一手按著額角,懶散道:“你們禦獸宗的人,都這麽聒噪嗎?”


    那人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青,不敢說話了。


    沈宗主一笑,打著圓場:“小輩不懂事,叫許宮主見笑了。”


    他這話初聽溫和,但卻已給那人定了罪,亦是在暗暗維護裴墨沉。


    落淵宮宮主沒有替裴墨沉出頭的理由,眾人隻當這禦獸宗弟子確實聒噪惹了魔尊不快。


    裴墨沉卻望著那看起來隻是不耐煩了的魔尊,眉目間似有思緒。


    他下意識撚住了那枚儲物戒,垂下眼,連身旁妖族少年的目光都沒有察覺。


    妖族少年手中的漂亮戒指在撒花慶祝:“宿主露餡嘍!露餡嘍!”


    許然咬牙:“你在高興什麽?”


    “嘿嘿。”戒指立刻老實,十分正經地問,“宿主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小裴,魔尊和狐妖是同一個人啊。”


    許然有些猶豫,以裴墨沉的聰慧,認出魔尊是遲早的事,他絕不可能任由那處處都比不上裴墨沉的禦獸宗弟子奚落對方,暴露了便暴露了。但認出狐妖和魔尊是同一人就很難了,畢竟他們連種族都不同。


    而且,隱瞞他自己的魔尊身份尚可解釋是當時魔域情況複雜,他的確有難言之隱,至於狐妖這個主動接近他的身份……卻隻是私心想和他多在一處罷了。


    這種理由,裴墨沉能接受嗎?


    換作任何一人,都像是圖謀不軌、不懷好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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