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街多是賣胭脂香粉、珠釵玉環等的小攤販,空氣中都彌漫著香氣。


    許然和裴墨沉用不上這些,偏偏周圍都是姑娘家,也不好擠,困在中間半晌。


    好不容易被人潮推著走出去,裴墨沉額上已有薄汗了。


    “好!再來一個!”


    “漂亮!”


    “哇!娘親你看,她飛起來了!”


    裴墨沉和許然循聲望去,隻見這方空地上搭了一個簡陋的台子,幾個黑衣男子作勢運氣沉丹田,抬手一喝,一條火龍竄上半空。另有一容顏清麗的女子身穿紅裙,赤足踩過幾位男子的肩膀,飛身一躍,與火龍共舞。


    裴墨沉看了一會兒,愈發好奇:“周圍並無靈力波動,這火龍是如何出現的?”


    許然笑道:“人間的雜耍,不比我們修煉簡單。”


    “你雖是妖族,對這些卻比我還了解。”裴墨沉接過他隨手遞來的糖,輕笑道。


    許然目光柔和:“以後我多請你陪我看幾次。”


    裴墨沉在那台子上擱下一串銅板,便隨著許然去了街邊酒樓,一樓喧鬧,二樓倒是能看遍街上景象。


    他們坐在二樓靠窗的僻靜處,才叫小二上了些招牌吃食,半開的窗戶輕晃了下,二人同時麵色一變。


    周圍有魔氣震蕩!


    裴墨沉蹙眉道:“此處應有天衍宗弟子注意著,竟還有魔修敢作亂。”


    許然知道他不安心,一揮手窗戶大開,他朝裴墨沉伸出手:“來。”


    許然握住那隻冰涼的手,輕輕一扯將人攬在懷裏,躍至窗外。


    裴墨沉從前沒少禦劍,並不害怕,隻是這樣對許然攬著,對方甚至還側身替他擋了風……實在太怪異了些。


    本還有些微妙的情緒,在看清底下情況後,也立刻轉為了嚴肅。


    巷尾死角,一個墨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魔氣洶湧,而對麵天衍宗隻有三個弟子,唯一的內門弟子還受了傷。


    那魔修冷笑:“壞我好事,自取死路。”


    他手中魔刀一揮,毫不留情,卻被不知何處飛來的一把折扇擋住。


    那魔修一驚,抬頭望去,又是橫空一腳。


    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那魔修被奪了魔刀,重重砸在地上。


    天衍宗弟子心中一鬆,忙忙上前:“多謝前輩出手相助……額?啊?妖,妖族前輩。”


    拱手稱謝的天衍宗弟子看清麵前這道身影後說話都磕巴了。


    許然熟練地轉了轉那把刀,語氣淡淡:“他犯了何事?”


    天衍宗弟子回神,忙一五一十地道來:“……我們趕到時,就見這魔族以傀儡術控製幼兒。”


    確實是心術不正,罪無可恕,許然皺了皺眉,手中魔刀一擲,便擊穿了那魔修的胸口。


    這算什麽事啊,好不容易當個魔尊,殺得也全都是魔族,他那一灘渾水的魔域還有肅清的一日嗎?


    許然看了看這幾個青澀乖巧的年輕弟子,有些羨慕。


    ——想拐回落淵宮替他幹活。


    天衍宗弟子鬆了口氣,再次拱手道謝:“前輩……”


    “許然。”裴墨沉被許然放在巷外,這時候才走過來,“這魔族修為不低,你可有受傷?”


    幾位天衍宗弟子便眼睜睜看著方才一臉淡定將魔修捅了個對穿的妖族少年眸光一亮,輕輕一躍,伴著金光湧現,一隻紅色小狐狸就撞進裴墨沉懷裏。


    狐妖聲音低緩:“無礙,隻是有些透支了。”


    天衍宗弟子:………………


    “師叔。”天衍宗弟子認出裴墨沉,訕訕地笑,“這是您的朋友啊。”


    裴墨沉點了點頭,擔心許然真不舒服,便抱著他匆匆走了。


    “我們尋個客棧歇息?”狐狸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繞著他的手指,裴墨沉問。


    “回酒樓吧,菜都還沒吃呢。”狐狸在他懷裏閉著眼睛,看起來挺愜意。


    見許然確實不像有傷的樣子,裴墨沉略放心下,帶著他穿過人群往回走。


    到了酒樓前,許然便恢複了人身,搖著扇子神采奕奕。


    裴墨沉輕笑,心道果然年少。


    他們隻去了一時半刻,桌子上菜都熱著,嚐了幾口後,許然便揮手叫了些酒。


    “啊,裴兄可帶足了銀子?”許然後知後覺。


    裴墨沉無奈:“你喜歡什麽就點吧。”


    *


    “師弟,我先送你回宗門。”一二十來歲的青衣修士扶住受傷的年輕弟子。


    年輕弟子點頭:“有勞師兄,此處人多,走遠些再禦劍吧。”


    青衣修士點點頭,攙著他往遠離人群的地方走。


    忽然,他麵色一沉:“有不弱的妖族氣息。”


    年輕弟子微怔,抬頭看見酒樓二樓的窗邊,兩道熟悉的身影,笑道:“沒事,那是裴師叔的狐狸。”


    青衣修士:“……啊?”


    樓上那雪青色長衫的妖修卻已經察覺到他們的視線,直直望了下來。


    裴墨沉抬眸:“怎麽了?”


    許然一笑:“稍等。”


    話音剛落,他熟門熟路的躍出窗外,立在兩個人族修士麵前。


    那年輕弟子先是一怔,而後又恭敬拱手:“前輩救命之恩,日後若有需要……”


    “日後應該沒什麽需要。”許然沉吟片刻,問道:“至於現在,你們出來逛燈會,應該帶錢了吧?”


    兩個人族修士懵懵地對視一眼,乖乖伸出手。


    許然收了銀錢,也學著他們像模像樣的一拱手:“謝了。”


    戒指:“宿主你好像在打劫,欺負小朋友。”


    許然微微一笑:“其實……”


    戒指:“?”


    “我也可以把你當了的,應該能換不少錢。”


    戒指:“!”


    “哈哈哈哈哈這兩個年輕人自己想感謝宿主,怎麽能說打劫呢!”


    許然挑了挑眉,溫和道:“別抖,我手指都快抽筋了?”


    戒指:……壞人!


    許然無聲笑了笑,變出一塊數據條放在掌心,被戒指飛快偷走。


    回到座位,方才他叫小二上的幾壺酒也都拿來了。


    許然一一嚐過,將其中一壺向裴墨沉推了推:“其他的太苦太烈,這個不錯。”


    裴墨沉從前滴酒不沾,但許然這麽一說,他也來了些興致,接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喝水一般灌了一口,他酒杯一晃,劇烈咳嗽起來。


    許然都呆了一瞬,立刻起身,一手撐著桌子一手輕輕拍他的背,語氣猶疑:“不喝了不喝了。”


    這壺酒確實不烈啊,還帶著微甜,裴墨沉不至於沾都不能沾。


    他茫然的想:難不成給錯了,不是這一壺?


    裴墨沉緩過來一點,不太好意思:“沒事……隻是嗆住了。”


    許然的手一頓。


    原來是喝快了。


    許然換了語氣,盡量忍住笑:“那還喝嗎?”


    裴墨沉點點頭,捧著酒杯小口抿。


    輕盈的風掠過窗邊,酒樓裏其他聲響都變得模糊,隻有漸濃的甜酒香。


    酒是好酒,隻是裴墨沉看著許然杯中那個,眼中不自覺就透出好奇。


    “這酒烈,你身上有傷,還是不喝為好。”許然被他的目光逗笑。


    裴墨沉點了點頭,慢吞吞飲盡了杯中酒。


    許然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一手撐著下巴,窗外徐徐升起各色的燈火,帶著地上人的心願,奔月而去了。


    他輕輕抬手,隔空扶起一盞險些墜落的孔明燈,再看向對麵,白衣清貴的人族修士已經麵色微紅,閉上眼睛。


    許然揚了揚唇,上前攙他起身,裴墨沉目光有些迷離,辨認出扶著自己的人是誰,就拿了銀錢,塞給許然。


    這個時候都還沒忘記許然沒錢。


    許然沒收,哄著醉懵了的人將錢收好,才用從天衍宗弟子那裏得到的錢付了酒錢離開。


    燈會這天自然有很多人要留宿雲滄城,這裏位置好,幾家客棧都已經滿人了。


    “客官,您這運氣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我們店內剛巧騰出一間天字上房,再晚些就沒了!”掌櫃想必是今日賺得多,紅光滿麵。


    許然將銀錢往櫃台一推:“差人送些熱水上來。”


    掌櫃喜滋滋收了錢:“好嘞,您上頭請。虎子!來幫這位客官扶著些……”


    “不必。”許然將裴墨沉扶的穩穩當當,自行上去了。


    最貴的客房寬敞,比裴墨沉那間小屋還要大些,窗邊是垂柳綠蔭。燈會落幕,街邊的攤販們也都收攤離開了,許然將意識模糊的裴墨沉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桌前,細細糊一盞孔明燈。


    不多時,外頭有人叩了叩門,小二已將熱水和幹淨的帕子送上來了。


    許然接過木桶,替裴墨沉擦了擦臉和手臂,又提了提被子,將床邊蠟燈滅了。


    孔明燈並不難做,大功告成後,許然鬆了鬆胳膊,才發現原先躺著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了。


    裴墨沉坐在床上,不知看了多久了。


    許然問:“還暈嗎?”


    裴墨沉搖了搖頭:“本就沒喝多少,今日尚未運轉靈力,睡不安穩,就起來了。”


    許然暫且放下他的燈,走到床邊坐下:“好,你修煉吧,我在旁邊陪著。”


    裴墨沉愣了一瞬,訝然:“我以為你會覺得我自討苦吃,做無用功。”


    宗門裏長輩們雖沒明說,但也拐彎抹角地多次勸過他。裴墨沉知道他們是不想讓他受苦,所以也不好反駁。


    隻是,真叫他這樣放棄,又怎能甘心呢?


    “不會。”


    異常篤定的話語打斷裴墨沉的思緒,他抬眸,望見一雙漆黑幽深的瞳眸。


    許然說:“不會是無用功。”


    “你這樣……”裴墨沉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偶爾會讓我想起一個人。”


    但仔細一看,又沒什麽相似之處。


    許然身形微僵,語氣如常:“是嗎?”


    裴墨沉搖頭笑笑:“我想多了吧。”


    桌上燭火漸漸燃盡了,床邊本就黯淡,此刻更是隻剩下窗邊晃過來的一點縹緲月影。


    “你常想他?”許然問。


    裴墨沉思索片刻,坦然道:“我有點擔心他。”


    桌上最後一滴燭淚凝固,房間裏的一切都模糊了。


    “如果知道你擔心他,”許然說,“他一定很高興。”


    先前人們放的孔明燈都已經不知飄向何處了,許然讓裴墨沉拿著孔明燈,指尖一彈,金燦燦的妖火將燈點燃。


    將燈遞出窗外,裴墨沉鬆了手,看它飄飄蕩蕩,越飛越高。


    “許了什麽願?”裴墨沉好奇道。


    許然搖頭:“沒許願。”


    裴墨沉“你親自做了燈,怎麽都不許一個願?”


    許然眉眼肆意:“節日氣氛嘛。”


    他不需要向上天奢求什麽,他隻是,想和裴墨沉一起放一盞燈。


    *


    從燈會回來後,許然便計算著日子。


    離讓裴墨沉恢複修為的那場機緣,不遠了。


    不久後,不周山靈力大漲,霞光滿天,異象整整維持七日。


    有人稱是上古傳承,有人稱是仙界秘藏。


    經人族幾位大能研究,猜測不周山或將有秘境開啟,又經過多方試探,發現山上有一玄妙陣法,需要靈力、妖力、魔力共同匯入,方可開啟。


    三族表麵和平,私下關係緊張,但猶豫過後,人族幾大宗門還是決定一試。


    畢竟修行一途諸多艱險,若是試都不試,豈非甘於平庸?


    原劇情中魔尊野心勃勃,收到人族傳信之後,自然同意。


    三族合力開啟秘境後,發現骨齡二十五歲以上者皆不可入內,於是各派天資上乘的小輩進入。


    裴墨沉不顧宗門長輩的反對,堅持進入秘境。


    得了魔尊指令的魔族小輩在秘境中大肆殘殺人、妖兩族,三族都損傷慘重。


    裴墨沉得到機緣,恢複修為,境界不可同日而語,但不知是否因為魔族在秘境中大開殺戒,在他們出來之前,秘境突然坍塌。


    裴墨沉勉力支撐,護住餘下三族年輕一輩逃離秘境,但自己卻再次傷重。


    被伺機而待的魔尊盯上,趁他力竭,便想奪他根骨。


    最後天衍宗宗主為護自己徒兒,與魔尊同歸於盡。


    魔族徹底敗落,但人、妖兩族也元氣大傷,裴墨沉認為師尊是因自己才隕落,生了心魔,直到數年後方才功法大成,擔任天衍宗宗主,振興宗門。


    係統坐在許然腿上,一邊啃著數據條一邊給他畫重點。


    “這次魔尊是你,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許然用一根手指抵住它的嘴巴:“少說這種話,容易好的不靈壞的靈。”


    不過……他笑了笑,自然也不可能比原劇情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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