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醒了,腦子還停留在夢境中,一下子有點兒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裏。康慶地聲音從身邊響起來:“怎麽?做夢了?”他們坐在臥室靠陽台的沙發上,封悅的記憶開始滲透回來。他們吃過午飯,就歪在這裏說話來著,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枕著康慶地腿,就睡過去。


    “腿都給你壓麻了。”康慶“抱怨”道:“該不是又夢見你哥了吧?”時間飛逝。又是一年封雷地忌日。“今年別上山了。”康慶抱著他地肩膀。“每次讓你去。回來身體都糟糕。已經這些年過去。別老放在心裏。不如跟我去打球得了?”康慶約了幾個股東。下周去島上打球。


    “讓我去幹嘛,礙事得很,你抱個美女都還得顧及。”“嘿嘿。那些庸脂俗粉我哪看得上?”見他有些吃味兒,康慶還挺高興的,“有女人在,他們比較放鬆,好談事兒。”“又看上誰?六叔都快成你專屬的皮條客了。”“沒辦法,女明星演技好,想要什麽款式,都裝得出來。”說到這兒,手機想起來。去陽台接聽之前,康慶還一再囑咐他,“我讓你去,是認真的啊,田鳳宇也去,正好和你做伴兒。”


    集團裏大家都知道田鳳宇和封悅他們是一幫,他們並沒有刻意鼓勵張文卓,畢竟他手裏握著巨大的市場,國外的人脈已經不止一次地和康慶提起過,不要小看張文卓在海外的本事,既然湊在一起合作,凡事以大局為重,凡事要向“錢”看。但在心底,他是防著張文卓的,這人如今的陰險,是藏在對封悅和顏悅色的笑臉之後,讓人片刻都不能放鬆提防。封悅這兩三個月的行程安排得相對容易很多,算是緩和提前預支的體力。因為在入股康慶集團的事上表現得有些強勢,他得罪了幾個“雷悅”董事會的股東,至少讓他們心裏感到不慡,也想趁機修繕補償一下,畢竟他獨身不能撐起這麽大地生意。不管骨子裏多麽清高孤寡,拉攏人心那些事,還是得小心敷衍才成。“雷悅”是封雷留給他最大的產業,封悅多年來,都在全力以赴。周六封悅約了田鳳宇和遲艾,到家裏來喝茶,向來他去田鳳宇家比較多,或者約在外頭,除了去年冬天的宴會,他們從來也沒有私下裏過來聚會,好像田鳳宇不是特別熱衷,而封悅也怕康慶不喜歡。但因為合作的關係,即使康慶,也是和田鳳宇走得是越來越近,似乎並沒有互相討厭。封悅時而問起,康慶就會打趣說:“得罪人的討厭差事,就交給金如川來斡旋,他自己就挑招人喜歡的美差事,可不是人見人愛麽!”封悅明白,康慶說笑的口氣,其實點破了個中真諦。那天的天氣特別好,和風送暖,剛下過雨,天地之間說不出地幹淨。傭人將窗戶都打開透氣,外麵山林裏清新地夾帶著泥土和糙葉清香的空氣便洶湧而入,剎那間,整幢大屋充滿春天甜美的氣息。


    遲艾穿了件鴨蛋殼色的襯衫,套了件薄薄的白色針織衣,整個人氣色比冬天那會兒還要好,一進屋就直說感覺很上次來,非常不同。


    “上次好像進了城堡,這回更像是家!”封悅不想把個下午茶搞得太正式,於是隨意地選了樓上地客廳,那裏連著二樓的大陽台,不僅安靜,視野也很開闊。遲艾坐在沙發上,側耳傾聽風從外麵吹進來,封悅家的院子非常開闊,好像占據著整片的山林一般幽靜。田鳳宇在去一邊接電話,他也不再感到緊張,周圍都是的聲音,這些給他很多空間的概念。“你這裏也種的薔薇?”他問。“哦,是的,好多年。”封悅朝外麵看了看,正是薔薇盛開的季節。“白色的嗎?”“你怎麽知道?”“猜的,”遲艾笑著說,“在馬裏布的家裏,後院也種著白色的薔薇,真巧。”


    “我們以前住波蘭街,對麵的鄰居種在陽台上,我們隻要站在窗口,就能看見他們家的白薔薇,感覺好像自己種的一樣。後來搬過來,我哥就在這裏種了一排,有時候坐在這裏,就像回到波蘭街一樣。”“波蘭街?”遲艾聽得格外仔細,“也在城裏嗎?”


    “是的,很喧鬧的一條街,很……熱鬧,有時間你也可以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波蘭街,也在城裏嗎?倒沒聽鳳宇哥提過。”遲艾聽得格外仔細,感嘆道:“你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那麽清楚,我連幾年前的都沒印象,吃多少藥也想不起來了。”封悅愣愣地看著不遠處講電話的背影,不知如何回答,畢竟他們好像不提失明和失憶這些話題,於是他半認真半玩笑地說:“有些往事,該忘就忘,未必不是好事。”本來挺高興,田鳳宇講完電話回來,情緒上細微的波動,並沒有逃過封悅敏銳的觀察,不禁好奇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不一會兒,康慶也加入到他們中間,大家無法避免地聊到公事,說起市場開發,自然提到張文卓。田鳳宇的態度,稍顯保留和遲疑,和他先前堅決克製張文卓勢力的主張似有所放鬆。臨走的時候,封悅送他到門口,順便問他下周有沒有興趣去島上打球。


    田鳳宇讓遲艾先上了車,回頭和他說:“上回見你,不還說下周是你哥的忌日,打算上山住幾天,給他掃墓?”這話一問,把封悅給難住,怎麽聽起來好像他自己貪玩,竟是連他親哥的忌日,也不管不顧了呢?好在他假意沒有多想,順口接話就說:“掃完墓再去,不會耽誤。”


    “哦,好,那我看看吧,”田鳳宇低身上車,透過車窗和他說:“有時間去,一定會給你電話。”封悅點點頭,沖離去的房車揮了揮手,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走回屋裏,康慶正好往書房走,招手讓他過去,小聲問:“你覺不覺得他態度好像有點兒轉變?”“對張文卓?”“嗯。”封悅想了想,嘆口氣,說:“你也知道他安靜幾個月,肯定會出手。這人可是一點兒虧都不吃。”“他不吃虧。咱也不吃啊!”康慶摟住他。“他無非就是想在新計劃上負責。找田鳳宇幫他助陣唄。”“田鳳宇為什麽要幫他?”封悅側頭盯住康慶。好似很怕他隱瞞自己什麽。“你問我。我問誰呀?”康慶笑起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反正田鳳宇以後在你身邊旁敲側擊地。你給我抗住了。別中了他地溫柔陷阱。”康慶雖然是全副身家押在新集團上,卻並沒有像從前那麽緊張,連封悅也摸不清他雲淡風輕的態度是哪裏偷的。“晚上去吃山頂那家義大利餐廳,好吧?”


    這樣地提議讓封悅挺吃驚,康慶不是個在吃飯上講究地人:“你又不喜歡。”“還不都為了你,你們有錢人吃飯不都講究情調?咱粗人也努力提升一下檔次唄!”封悅給他的語氣逗樂,伸手推了他一把。卻沒推開,康慶反倒壓了上來……張文卓掛了電話,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書房地門被輕輕地扣了兩聲,管家的聲音傳進來:“喬伊先生到了。”“讓他在客廳等我,”張文卓心情好,語氣歡快,“給我準備瓶好的香檳,待會兒要用。”他在書房裏整理一下。把電腦關上,東西都復歸原位。他的客廳,臥室都可以接受外人,唯獨書房,是他自己的地方,極度討厭別人不請自來,即使傭人打掃,也不能隨便動他的東西。喬伊坐在客廳,抬頭看著屋頂懸掛下來地類似怪異雕塑造型的燈。張文卓並不經常找他。但每次兩人都會上床,這是他們“約會”的默契。喬伊不知道自己在張文卓的清單上拿幾號排名,但他也不是很在乎,開始時還會因為這樣的勾當感到羞恥,漸漸幾個月下來,他倒也是想得開,反正大家無非就是為了快活,各取所需。臥室大床上擺出的香檳,一半喝進肚子,一半糟蹋在彼此身上。喬伊其實不明白香檳是為了慶祝什麽,張文卓也是含糊其辭。多日未見的兩人,下身如鐵,欲望如焚,語言顯得特別多餘。


    熱的唇,冷的香檳,雙重地挑逗,早已讓年輕的喬伊一潰千裏。不管張文卓這樣的床伴有多少,至少他表現得好似隻有一個,雖然僅限於床第間的專著,足以讓喬伊滿足和欣喜。張文卓在做愛上,雖然霸道,卻也不乏溫柔,讓他淪陷性愛深淵,難以自拔。窗外一片殘陽如火,半邊天空都紅彤彤的。張文卓把煙遞到他跟前,喬伊想了想,抽出一根,他是最近才開始學會抽菸,並漸漸地沉迷於尼古丁帶來的振奮。“你剛剛問我有什麽好慶祝,”張文卓緩緩說來,“你要當主角,我投資的電影要賺錢,你覺得不應該要慶祝嗎?”喬伊詫異地看著他,並不是沒聽明白,而是不敢完全相信。“有個朋友拉著我入夥,開了個電影工作室,我想既然錢給誰都是一樣,為什麽不找你呢?”張文卓出手的大方,喬伊早就心中有數,他說:“我現在說不算了,得看公司的安排。”“嗬嗬,這你放心,你那個公司懂什麽安排?錢給夠就會接。”


    張文卓笑道:“保證是你沒接過的高價,讓他們拒絕都會心疼。”喬伊入行以來,還真沒賺到什麽錢,雖然也算做過主角,但他本來就沒名氣,片酬少得可憐不說,沒有公映前,連全酬都收不到。而他現在的開支大起來,並不象以前可以能省就省。他現在住的,是阿昆空下來地公寓,喬伊並不想長時間寄人籬下。自從上回看見張文卓的車送他回家,阿昆對他的態度就很冷淡,好像嫌棄他不自愛。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想法,張文卓哪怕把他當成賣身的男婊子,喬伊都不在乎,他希望能得到阿昆的理解,而從康慶那裏,他奢望的是,欣賞和尊重。“那謝謝你了,”若是尋常人,這會兒少不得諂媚,但喬伊表現冷靜而得體,“希望能幫你賺到錢,當然,你是肯定不介意這麽點收入,我心裏會更平衡而已。”張文卓心情舒暢,他自己的香檳,慶祝的其實是另外一番事,“起來吧,帶你出門吃東西。”“吃什麽?”“柏林道地山頂有一家義大利餐廳,環境很好,你吃過沒有?”……阿寬幫他們訂的位,封悅和康慶剛到餐廳門口,經理已經等在那兒,寒暄著把他們迎進去,侍者過來接過他們的外套,掛到一邊的衣帽室,這才有人領著,朝裏麵餐廳走去。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但寬敞巨大的空間,即便是用餐的高峰,也從不會覺得擁擠。承襲的歐洲廣場用餐的風格,這裏不設包間,全部的桌子都擺在大廳,頭頂是兩層樓高的拱形屋頂,窗外則是海天相連。


    封悅看見坐在那裏的張文卓,想要返回已經來不及,因為張文卓那一雙眼,從他身影在門邊兒一閃的光景兒,已經第一時間,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康慶順著封悅的視線看去,心中更是一愣,喬伊什麽時候和他混到一起的?最坦然的還是張文卓,他與喬伊低聲說了什麽,就站起身朝他們走過來。“夠巧的,”他今年來似乎越發自來熟,“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要不要拚一桌算了?”他含笑看了眼封悅,這人是隨隨便便都搶眼,隻是看他神色倦怠,該不是剛剛滾過床單,又出來消遣吧?看來二少體力恢復得卓見成效。心裏琢磨著,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一隻手禮貌探到封悅後身,並沒真的碰著,康慶的眼光已經殺過來。真他媽地跟小狗叼著骨頭似的,別人一靠近,就齜牙咧嘴地示威,張文卓在心中暗罵。“下回吧,今晚就不打擾七哥雅興了,”康慶態度自然地靠近封悅,我們訂的位子在另一邊。”說完,手輕輕叩了叩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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