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呢,青衣少年就玉手一伸,對為首的大漢道:“來,給我!”


    “幹幹嘛?”旁邊的漢子問,似乎是個結巴。


    青衣少年吐字清晰地道:“打劫。——買包子吃。我餓了!”


    “噗!”秦子敬一口茶嗆了出來。


    玄衣銀紋的男子也忍不住看向青衣少年。隻見青衣少年像一支青劍蘭般立在人群中,清澈的眸子笑意盈盈,眉宇間飛揚著一種沒心沒肺的靈動淘氣。這樣的人,這樣的神采,看一眼就難以再忘。


    “買……包子?”茶小二嘴角抽搐,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打劫用這個理由?這恐怕是最沒見過世麵的土匪。而且這不是普通的打劫啊,這是當街黑吃黑啊!他要餓了怎麽不直接搶包子鋪啊,比惹怒一群會武功的漢子要簡單得多吧!這少年的腦袋是被門夾過嗎?他沒出過門嗎?他爹娘沒教過他江湖險惡嗎?


    “小哥哥,想吃包子,奴家給你嘛!不用錢喲!”有不知哪個窯子的窯姐兒甜膩膩地嬉笑道。人群裏頓時響起男人們猥瑣的笑聲。


    “豈有此理。好大的狗膽!招子長臉上也不看看黑天白夜!弟兄們,給他開開眼!”為首的漢子怒了。


    一聲令下,眾漢子如同虎豹出穴,雖說是落魄的人,卻到底有幾分本事。一兩個呼吸間,漢子們便分別移動位置鎖死了少年的出路。此時少年已如甕中之鱉。


    娘娘腔難過地喚了一聲:“親娘誒,輕點,人家最不喜歡見血。”


    卻見那少年身形一動,速度極快地直奔為首的漢子。眾人嚇了一跳。茶棚裏吃茶的幾人眼睛都是一亮——好快的身手!


    “啊!”“啊!”“啊!”三聲,三條大漢莫名其妙地被摔倒。眾人根本沒看得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小子是練家子!”有人反應了過來。


    “啊!”“啊!”“啊!”又是三聲。三條大漢再次被掄起摔地。青衣少年帥氣地拍拍手。人群裏已經有小丫頭們在死命鼓掌。


    “啊!”“啊!”“啊!”又是連著幾摔。大漢們覺得自己不再是人而是人形的皮球。明明那麽單薄的人,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他練的是什麽功夫?江湖人知難就退。“包包包給你!”結巴大漢舉包求饒。


    “啊!”“啊!”“啊!”三條大漢發現自己碰上了瘋子。包都丟地上了,這小子還不停手。隨著慘叫聲此起彼伏,被娘娘腔抱住的那條大漢突然以一種感激的眼神看了娘娘腔一眼——還好瘋子沒向他動手。


    “你講不講道理啊!包都給你了!”打劫的哭著說要講道理。


    “那又怎樣?包是這位兄弟的。我要打劫的是你們啊!”青衣少年理直氣壯地道。


    聽到這句話,茶棚裏的秦公子一臉哭笑不得,連玄衣銀紋的傢夥也嘴角上揚連連搖頭——這青衣小子邪氣得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嘛!


    搶劫的大漢們快要瘋了。隻恨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曆,先是碰上人妖,然後碰見人精。世上的怪物是不是今天全出來了!


    娘娘腔則一臉感動地看著青衣少年,隻嚷:“好兄弟!好兄弟!我的親兄弟!”


    眼看著青衣小子又要動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漢子們都紛紛往後退。


    “老老大,花花錢消災。”結巴驚恐地勸道。其它漢子都死命用眼神附和,他們絕對不懷疑這青衣小子能把自己真當個球摔到爛。


    終於,在同夥們火辣辣的目光下,為首的漢子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包來,咬牙放在地上,“走!”


    青衣少年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銀子。


    娘娘腔心滿意足地拿回了行李包。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姑娘們仍有些念念不舍。


    “欸,好兄弟,你也是投軍吧,這樣,咱們做個伴,拜個把子。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叫魯冰花,是上台魯家莊的,你叫啥?等等,你別急著走,我們去買點常備,哥哥我出錢。哎喲,弟弟你不知道,人都說軍隊裏啥都沒有。哎呦喂,你別走!別走!我請你吃飯——包子,大肉包!”娘娘腔似乎黏上了青衣少年。


    “好。”青衣少年聽到肉包立刻回頭。速度與某些搖尾巴的大黃相仿。


    茶小二捂頭,這青衣少年是真沒見過世麵啊!一頓肉包子就收買了。


    茶小二正想看個分明,就聽見通關東城的校場大鼓響了五聲——午時已過,最後一批應卯的人要去報到編隊了。也不知剛才的人物會被分到誰的麾下。


    “走吧。”玄衣銀紋的人站起身。


    “喏。”秦子敬道。秦子敬在通關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年輕才俊,他竟然對玄衣人說喏,玄衣銀紋的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茶小二站起身來,隻見黑色的大氅一揚,玄衣人已經帶著扈從大步流星地走向校場。茶小二冷眼瞥見校場處新到了一隊人馬,點將台處皆是清一色的紅黑大氅棗紅馬,各個威武肅穆不比尋常,小二哥微一尋思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剛才那個男人難道就是不殺人不發兵的沐王爺!


    ☆、第 3 章


    “庚辰年夏,徵兵於民。徭役者入,有誌者從。共守疆土,抵辱外敵,以家為國,以國為家。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爾等自此皆歸沐王帳下。齊心合力,保家衛國!”一個黑紅袍子的大將站在戰鼓一旁宣讀將令,明明是人聲,卻跟鼓聲一般全場聽得分明。


    “沐王!是沐王!”有些人臉上頗有點喜色。原本以為是進入普通小將的麾下,誰知沐王點了維郡的人馬。也有人有些擔憂,“沐王是喜歡殺人的那個沐王嗎?”,“除了他還有誰。”


    青衣少年好奇地往台上看去。隻見一溜兒親兵燕翅展開,鴉雀無聲。一個玄衣銀紋黑色大氅的男子高高地站在點將台之上。沒有太多表情,也沒有話語。就那麽站在那,卻給了人一種大山般的感覺。


    原來這個人就是大哥說過的沐王。二哥對他的評價也甚高,曾經說過“如果跟沐王做對手應該十分有趣”。南燭想到二哥便情不自禁地望向家所在的方向,晴空微雲,遠山含翠,山色起伏之處,一片朦朧,再往下便是一圈校場的青石圍牆,看得到流雲看不到家。“也不知二哥是否已經鬆綁,爹爹是否已經回家。家裏現在是怎樣一個狀況呢?爹爹看到自己的信的話,再生氣都應該已經帶著哥哥離開家了吧。爹爹什麽都好,就是豁不出去。否則全家一起走了更好,可爹爹總是說有些事逃不開逃不開。”有的時候,南燭甚至會覺得爹爹是在等待什麽。南燭握緊了背包,包裏的東西等著驗身時派上用場。不管怎樣,她首先得過了驗身這一關才是真的保住了爹爹跟哥哥。


    “南岩風,小南南,給,你的包子!”身後一陣響動,擠過來一個人。這尖細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娘娘腔的魯冰花。他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纏著南燭。鞍前馬後十分殷勤。“南岩風”是哥哥的名字,南燭既然是頂替二哥,自然現在就是南岩風。此時魯冰花邊說邊遞包子邊掏出一塊帶香味的帕子擦汗,那股妖嬈的香味兒跟肉包的味兒混在一塊實在怪異莫名。身邊的人們都不自覺地盡量離魯冰花遠點。“怪人啊。”有人說,看魯冰花像是在看西洋鏡。南燭倒不排斥魯冰花,她打小就沒幾個朋友,更沒有魯冰花這樣“能說會道”又熱心的朋友。何況魯冰花對她很好,幫她帶路幫她擠位置,甚至還記得幫她買包子。大哥二哥都說過,跟朋友相處,真心足矣,不用介意他的出身背景以及別人看他的眼光。南燭願意交這個朋友。


    誰知這樣一來,被人冷眼慣了的魯冰花更覺得南燭是異常難得的人。對南燭益發地好。


    “真好吃!”南燭咬了一口後笑得陽光燦爛。心想:這就是大哥形容過的包子,味道確實很好。吃飽了肚子就不會當餓死鬼吧,呸,她一定要活著。


    旁邊背大箱子的男子忍不住一笑:這少年還真容易滿足呢。


    “嘖嘖嘖,慢點吃,怎麽餓成這樣。”魯冰花嗔道。不時還用手帕子給南燭扇扇風,似乎生怕四周男人的醃臢氣熏了自己這個剛得來的寶貝弟弟。


    兩人不知不覺成了眾人眼中的一對怪人,一個像是畫裏出來的,一個像是笑話裏出來的。這倆人的組合怪得匪夷所思,想不惹人眼球都難。托魯冰花的福,如今南燭跟他一比很“男人”。在旁人看來,南燭就是一個還沒長開的毛頭小子。


    “真是粉麵團做的一樣呢。真虧得他爹娘願意把他送出來。”人說。


    “逼得沒辦法了吧。”背大箱子的男子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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