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莉雅兩手再次壓上眼睛,一行人下樓時她背開了臉。眾人無話。擔架抬過身邊後,丹佛斯·洛克爵士步上樓梯,緩步移行,兩眼朝下看索林。


    洛克一身剪裁得宜至極的藍色西裝十分講究,他握著灰色寬邊軟帽、灰手套和拐杖,默默站在門口。頰骨上皮肉緊繃,嘴唇看來不堅定。


    “要是他們早跟我講就好了!”希莉雅叫道。“要是他們早跟我講就好了!”


    菲爾博士身軀龐大,他得側身低頭才能擠過裏間那扇門。他的臉爆出怒火。


    “我的朋友,”他對何頓說,“事情已經拖夠久了。我們這就把它了結吧。那個玩意兒!”他舉起拐杖指向電話。


    “怎麽?”


    “它(哼咳)反覆無常,不可信賴。我撥的號碼永遠不通。可否請你行行好製住那個小厭物,”菲爾博士吟詠道,一手耙過他頭髮,“幫我撥號?”


    “當然。什麽號碼?”


    “白廳1212。”


    名聞遐邇的號碼一出,一陣騷動穿過眾人——像是輕微的電擊震動肌肉。撥號盤喀嗒旋轉7下。然後何頓把話筒遞給菲爾博士。


    “市警局嗎?”菲爾博士隆吼道,他七層下巴全甩回去,眼睛斜睨朝天花板一角眨啊眨。“請找海德雷督察長。我名叫……喔,你認得我聲音?嗯,我等。”


    希莉雅像似無法再忍受房裏的氣氛,她推上她身邊那扇窗。一股清爽怡人的涼風把緞麵窗簾吹到外頭。


    “海德雷嗎?”菲爾博士說,舉著話筒像似把它當成要喝裏頭的酒的酒罈子。“我說啊,關於那個凱斯華的案子吶。”


    電話另一頭傳來嘰呱聲。


    “是這樣麽!”菲爾博士吟道。“你一天內就下達命令,做完驗屍了?成分是什麽?嗎啡跟顛茄嗎?噢,啊。很好!”


    艾瑞克·雪普頓醫生瞪向地板,死命搖頭仿佛在否認此事。不過丹佛斯·洛克爵士則是滿臉稱許。


    “呃,聽好了,”菲爾博士說,“我這會兒在新龐德街56b頂樓。你能馬上過來嗎?”


    話筒發出憤怒的抗議之聲,以簡短的問句收尾。


    “如果你來的話,”菲爾博士說,“我可以把馬許太太的兇手和意圖殺害索林·馬許先生的兇手交給你。”


    希莉雅打開另一扇窗,隻聽喀嚓一響。其他人都沒動,也沒出聲。


    “不,我當然不是開玩笑!”菲爾博士吼道。他的眼神四處遊移。“跟我在一起的是一群(哼咳)朋友。也許還有別人會加入。我打算這會兒就開始,告訴他們整個經過。——你什麽時候到?好!”


    他把話筒喀嗒掛回去,然後旋身一轉。


    “海德雷一到,”他說,“就要逮人。”


    丹佛斯·洛克爵士往前跨步,細咳一聲好引起大家注意。何頓是在場最希望讀出洛克心思的人。他想起洛克坐在鏡前,麵對同情他的費蕾小姐,狂亂講起他自己的女兒(幹嗎要提桃樂絲?)“無情而且殘酷”。何頓無法拚湊出他能詮釋的模式。


    “菲爾博士!”洛克說。他停了一下。“你果真打算說出——整個經過?”


    在他刻意保持的禮貌之下,緊繃的氣氛持續穩定增長。


    “是的,”菲爾博士回道。


    “那麽,如果我加入的話,你介意嗎?”


    “恰恰相反,先生,”菲爾博士摸起他的眼鏡。“有你在場,幾乎是先決條件。”他停頓一下。“我不問明顯的問題。”


    “不過,”洛克說,“我會回答。”


    洛克往旁瞥眼穿過他左邊的門口,看進水晶球在書桌上閃閃發光的黑幔房間。


    “我原先不曉得,”他痛苦地咬字說道,“這裏有這些房間。也許我疑心過是在某處。”


    “某處?”


    “倫敦某處。我們偷聽自己的小孩講話,一如他們偷聽我們一樣。他們的確約在這裏,”他拐杖的金屬包頭輕輕在地毯上點擊,“而我可是每年都來這兒的樓下兩、三趟買麵具吶:這點,我發誓,原先我不曉得。”


    “去隔壁房間吧,”菲爾博士簡短說道,“拿椅子過去。”


    大夥移行時——緩慢且陰沉——希莉雅趕到何頓身邊。她耳語起來。


    “唐。會發生什麽事?”


    “希望我曉得。”


    希莉雅伸手要抓他手,然後臉色發白抽回去,因為他縮了縮。她湊上前仔細看。“唐!你的手怎麽了?”


    “隻是燒到。沒什麽。聽著,希莉雅:我是真心誠意在說,沒什麽,不要大驚小怪。因為咱們要開的不是圓桌會議,待會兒可會來個驚天動地的場麵。”


    看來洛克和雪普頓醫生也作如是想,兩人都捧著把灰色的緞麵椅走進至聖所。


    眾人盯著菲爾博士瞧。


    菲爾博士——仿佛默默在催他們注意他的每個行動——又逡視一回黑幔房間。他示意何頓走到秘密抽屜旁,那裏頭有瑪歌的信,就在佛洛倫薩櫥櫃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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