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半突然夜醒來,慵懶的坐了起來。揉揉眼睛,摸索著穿上鞋子後,眯著眼睛打開房門。打著哈欠走出來,忽然看到餐桌前有一團黑影,借著朦朧的月光去看,可還是看不出來是什麽,頓時嚇得瞌睡全無。手顫抖著打開燈,定睛一看,舅媽背對著我,看著窗外,坐在那裏沉思。


    這時候,外麵的國道上沒有了汽車的吵鬧聲,四周靜悄悄的。月光溫柔的灑在窗前,好一個靜怡的晚上!舅媽看到燈亮了,慌亂的舉起手在臉上扒拉一下,這才微微的回轉過身子,聲音略帶沙啞的問我“去衛生間的吧”我點了點頭,不安的看過去,舅媽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像是剛剛哭過,或者是正在傷心之中。


    看著舅媽憔悴的麵容,我忍不住問:“你怎麽了?這麽晚還沒睡?”


    “沒事,就是睡不著了出來坐坐,去吧”舅媽說完後,又回轉身子,看向窗前那一抹亮光。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個背影,格外的淒涼。如果沒有心事,誰會大半夜坐在窗前對著月光發呆?我搖晃著身子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水,放到舅媽麵前。


    “喝點水,少坐一會,回去睡吧”


    “嗯,你也趕緊睡吧”


    關上門的那一刹那,我的眼角濕潤了起來。


    舅媽睡不著的原因或許還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事吧?外婆的一番護短的言論,不僅僅讓我大跌眼鏡,更讓表妹氣的是火冒三丈,旁觀者都氣成這樣更何況當事人了,舅媽絕對是難過的無處訴說才成這樣。但我們都害怕外婆的威嚴,隻能忍氣吞聲,更不能去反駁。也知道外婆此次來的目的,更知道舅舅把靠山搬到舅媽麵前。


    漫漫長夜啊,與月光對話,月光不語,隻能將溫柔的亮光照在舅媽麵前,給與她黑夜裏足夠的安全感。於是,一個靜怡的畫麵便出現了。隻不過隨後被我打亂了!


    關起門來,我緩緩的躺到小床上,表妹此刻睡得很沉,我卻格外的清醒。外麵一陣陣歎息之聲傳入耳際。那是無力的一種宣泄。誰能理解舅媽的痛苦。


    記得午飯過後,外婆一番牢騷對著舅媽發完,舅舅午休起來後,下樓後與母親說幾句話後便轉身送外婆回家。晚上睡覺前還沒有回來,想必有外婆撐腰,可以光明正大的夜不歸宿,表妹現在也沒有一點權利了。舅舅想盡一切辦法去外出,因為家裏有讓他看不順眼的人,外麵的鶯鶯燕燕才是他心裏最為懷念的。這一切看似是外婆拋頭露麵,實則是舅舅利用外婆的權威來傷害舅媽。目的達到後他可以揚長而去,至於傷心,那是舅媽一個人麵對的事……


    被傷害過後,走的人已經走了。留下的人心碎了!


    夜風陣陣吹過來,不停的將窗簾卷起來,過後風停後又沉悶的打在玻璃上,不時的聽到“啪啪”的聲音。與舅媽的歎氣聲附和著,演奏出一首夜的交響曲——低沉而荒涼。


    舅媽是憋屈的,白天的時候要像個沒事發生一樣,與身邊的人說話聊天。夜深人靜,時間屬於她的時候,把所有的悲傷擺出來,給遙在上空的月亮看一看,想尋求一點安慰,可是啊,月亮隻會把光亮照在舅媽身上,它也學著舅媽的樣子,不言不語。就這樣對峙著,一扇門之隔,我用耳朵去聽外麵的動靜,去腦補一下畫麵。人也逐漸的清醒。


    月亮解決不了的問題,風卻強行接盤。它霸道的從窗口走進,呼呼一陣,惹得窗簾在旁邊搔首弄姿,舅媽接二連三的打著噴嚏。


    不一會兒,聽到挪動椅子的聲音,接著聽到腳步聲由近及遠。再聽到舅媽推開屋門,輕輕的推開關上。夜又恢複了寧靜。


    一天的時間,從早到晚,舅媽都是在這種無比煎熬中度過,心何止是傷痛!


    看到舅媽這樣,悲憫之心又在瘋狂的滋長。自己過得不盡人意,卻還在為強者打抱不平。


    前幾日對我的惡語相向又放在了腦後,開始用同情之心為舅媽喊冤。我這是怎麽了?過好自己不行嗎?為什麽用有限的時間去思考別人的事,又解決不了根本,還把自己愁的輾轉反側。從而也說明了——聖母心過於的泛濫。


    見證了他們的婚姻從最初的舅媽喜歡猜疑開始,後來鶯鶯燕燕們的投懷送抱,名義上的婚姻,實則一半來自於舅媽的自毀,一半來源於外麵鶯鶯燕燕的蠶食。如今鬧到了這種地步,舅舅帶著傷痕也要裝作自信的樣子,瀟瀟灑灑。而舅媽被打擊的如同乞丐,開始用可憐的眼光去等待舅舅打賞。


    一年的時間裏,目睹了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每次舅媽都做足了架勢去麵對,但每次都被舅舅輕鬆擊潰。舅舅勝利在於身邊有外公外婆助力,還有鶯鶯燕燕出謀劃策,舅媽敗在於孤軍奮戰。這種博弈不用想也會知道結局,可惜舅媽一直是不服輸,想展示越挫越勇的決絕,可惜被舅舅打擊的失去語言功能。


    就如一個人坐在窗前看月光的時候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的孤獨隻敢在黑夜暴露,白天她依舊是章醫生的好搭檔,原配好老婆!


    這心酸的一生啊,怎麽活著活著成了這副模樣,看到舅媽受委屈我會跟著傷心難過,可是當我被舅媽訓斥的時候,誰又會在意我的感受?


    問到心坎上的話題,我卻尋覓不出來答案,思緒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清醒的時候知道自己是個弱者,不用拿著我的溫柔慈悲去憐憫身邊人,因為我也是被憐憫之人。糊塗的時候同情心泛濫,一句話沒有說,在別人的故事裏折磨著自己,最後心被折磨的千瘡百孔,還要去自我療愈。何必呢?


    雖是這樣看待事情,可是心卻一直在猶猶豫豫,就像現在舅媽睡去了,我卻清醒著……孤獨的等待天亮的滋味實在難受,那是無數次輾轉反側換來的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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