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的悲傷掩蓋了我的悲傷,我的悲傷裏夾雜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急於擺脫這個牢籠,但又不知道怎麽走出去。深陷在一團亂糟糟的環境裏,心也被幹擾的猶豫不定。


    幾個月沒有看到母親,再相見我應該是格外的激動,可是我的激動隻存在於見麵後的幾秒鍾反應,過後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或許我屬於含蓄之人,心裏的想法無法用肢體動作或者語言來表達,隻能裝作像是無事發生一樣,表麵上看起來格外的淡定。不像表妹那樣會撒嬌,每天摟著舅媽不是親就是抱。我是屬於內斂型的,一切想法皆不外露。包裹的嚴嚴實實,藏在心中。


    母親絕對沒有想到回來會親眼目睹舅舅與舅媽之間的矛盾,舅舅在親人麵前也完全不顧及顏麵,另外有外婆親自上門保駕護航,可想沒有出現的外公也是默許了此事。有那麽一瞬間,看著他們的紛爭,忘記了母親的到來,也不知道與母親說著什麽?當她想讓我回去的時候,我一聽說兩個妹妹在家,斷然拒絕。原因就是我向來與她們不合,回去也是不受待見,何必回去呢?


    其實想來自己也挺可悲的,不管在哪裏,好像都過得不開心,孤獨時常為伴。這種感覺是與生俱來的,生下來就這樣,好像開心的就是一種過錯一樣。


    被孤立的感覺一直都有,大人們都在為舅舅與舅媽的事情而愁眉不展,更不會在意我這樣的小透明,躲在角落裏任勞任怨的幹著,遇上舅媽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劈頭蓋臉的說我,更不會分人多人少的場合。恨不得當時背起包袱就離開,可是冷靜下來後,又覺得舅媽很可憐。好端端的生活攪亂成這樣。她的苦衷大於我的憂愁時,我選擇了隱藏自己的想法。選擇了妥協!這一無奈的決定也讓以後的日子裏要繼續忍受舅媽的喜怒無常,在她的靈魂世界裏我成了唯一可以發泄的對象。無助感一次次的捆綁著我,與風作伴,與雨為友的日子裏,頭耷拉著,從臉上看不到一絲應有的朝氣。


    母親來了又如何?她又不能救我於水火之中,隻是順路過來看看而已。她來與不來,對我沒有多大的影響,天黑之前,母親必定會離開。她的來與走,如一抹清風,隻是在眼前晃動了一下,過後隻記得曾經來過而已。


    那天下午母親與舅媽說了什麽我一概不知,但從舅媽紅著的眼眶來看。母親應該成了舅媽訴苦的對象。看到我們回來,母親也找個借口準備回去。這次摩托車上沒有捆任何東西。我感到非常意外。生怕拿外公給母親準備好的東西,舅媽在背後陰陽怪氣的說母親。今天空手而歸,挺好。


    門前空曠的地方,我拉著表弟,母親已經坐到摩托車上,準備發動。這時候,看到舅媽搬著兩件飲料,表妹提著一大袋吃的從屋裏走了出來。


    “五姐,先別慌,把這東西帶走,回去給兩個小妞吃”


    “不用了,家裏有”母親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讓你拿就拿回去。別扭扭捏捏的,放在這裏,這幾個孩子都不太喜歡吃,放過期了多可惜”


    “那,好吧”母親說完從摩托車上下來,接過舅媽搬過來的飲料,解開繩子,準備捆綁在摩托車的後麵。


    “別心裏老想著不開心,娘的話也別放到心上,老糊塗了,兒子說什麽都信。她說的話你要是生氣,那就正合了之通的意。所以啊,別放在心上啊!人活著就是給下代人希望,現在兒女們都有了,還想什麽呢?把他們都培養出來,這就是你現在的使命,至於之通先任由他去,他現在是鬼迷心竅了,過段時間醒悟了就好了,現在隻是一個過渡期,別一天到晚緊抓住他不放,你還有孩子們要管啊,不能為了守護住感情孩子們不管不問。因小失大千萬別這樣做!想開,你現在把你後台穩固好,十年後你看看,這都是你炫耀的資本,後台多硬啊,幾個孩子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麽?暫且不管他,任由他去,玩夠了,玩膩了,自然就回心轉意了”母親一邊捆綁著飲料,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舅媽站在一邊聽著,耷拉著頭,我想她肯定是怕眼淚掉下來,被左右兩邊的鄰居看到。


    母親掏心窩子的話都說出來了,我與表妹帶著表弟在一旁玩著,時不時的豎起耳朵聽上幾句。


    “五姐,娘家人裏麵就你說的話最具有感染力,今個得虧你回來了,你今個要是不回來,我都不知道受氣成什麽樣?”


    “我也沒有想到娘會說這種話,可能是護犢子心切,之通一說,爹和娘就急眼了,問題是他們隻相信之通一個人。咱也沒法,更不能去狡辯。”母親把繩子捆好後,雙手拍一拍,又搖晃了幾下,確定捆的很紮實後,這才再次騎到摩托車上。


    當我聽到摩托車的聲音後,與表妹一起走了過來。母親對著我們笑了笑,擺擺手,大聲的交代我“聽你舅媽的話啊,懂事些”


    我在一旁點了點頭,舅媽苦笑著擺著手,母親熟練的掛上檔後,緩慢的穿過國道,拐進鎮上的一條大道上,向家的方向走去。


    “姑姑走了”表弟撇著嘴巴說著,那表情格外的委屈。


    “過幾天就又回來了,沒事”我伸出胳膊把表弟抱起來。這場離別,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失落,反倒是覺得格外的輕鬆,沒想到母親今天會過來,也不知道與母親講些什麽。所以短暫的相聚也不會引起我的憂愁。相反是一種解脫!


    當一抹夕陽緩緩西沉的時候,天邊的晚霞悄悄的換上了紅裝。與舅媽哭腫的眼睛一樣,紅腫且發亮。那一刻我讀懂了她內心的憂傷。心碎了,還要去應對日常生活中的人際關係。


    假裝微笑,笑裏帶著澀澀的苦。


    假裝不在意,眼神卻飄忽不定。


    該經曆的磨難都已經經曆,明明是曆盡艱難迎來的好日子,卻又要在感情的軌跡上出現問題。舅舅被挾持到一個鶯歌燕舞的地方,這一腳踏進來,便毀了半生。


    晚間前的亮光,在緩慢的消失。國道上也沒有太多的車來車往。舅媽一個轉身離去。表妹與表弟的笑聲便留在了空曠的水泥地上……


    原來快樂也是要學會隱忍,過後再想方設法的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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