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大人們登上較乘回府,就在這個時辰,接到柬帖的公子們也結伴離開了府門,依照邀約,往風華樓去。


    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風華樓,短暫被封鎖之後,風華樓恢復了原狀,今晚,儒生們相聚在這裏,重新舉辦辯學盛宴,一掃前幾日之陰靄,以長正氣,以正文骨!


    風華樓本身沒有什麽變化,隻不過,原來樓中夥計、管事、帳房等等都不知道被“請”到哪裏了,現在忙前忙後的夥計,都是從別家茶館酒樓臨時湊過來的。


    第一百零八章


    專程而來,卻無不是猶豫躊躇,盤桓再三。


    是進?還是不進?


    “我看,風華樓除了成了京中四大名樓之首的名聲之外,從今天往後,這風華樓可能會成為京城最新出籠的風華之地了。”跳下高頭大馬,搖著扇子,幾位相熟的,湊在一起,低聲調侃著。


    聽了這話,趨近的無不歪著脖子,瞧著眼前這座華美樓宇,默默認同了這句調侃,也是,在這座樓中,雖然毀了不少人前程,被成就了的,那也是成群結隊,利弊對比,風華樓應該算得上是京中上好風水的好地方吧。


    很快,聚集而來的車馬增多,對視看了一眼,既然來了,風華樓的門也敞開著,那就進吧。


    沒人迎門檢查柬帖,陸續邁進門檻都默認得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隨後,一行衣著對清寒的儒生們在一位長須飄逸的老者的帶領下進來了。之所以這行人引起了樓內眾多目光注意,是因為,在這行儒生旁邊跟著幾個明顯像是官差的人,頗讓人在意的是,那派頭,既不像是保護,又不像是在押送,並且,隨著的幾人並沒有進入,挨著雕花窗欞,對著樓內張望著,滿目好奇,神情也很是悠閑。


    在山長帶領下,屈就在深巷寒窯好幾日的儒生們一坐到之前的位置上,立即悄悄得翻起眼皮子,對頭頂上瞄了又瞄。


    翻眼皮的動作,一位儒生去做,會讓人覺得有辱斯文,可當同一夥子人一起做出,就不得不讓人有所遐想了。


    瞄到這夥不斷瞄著頭頂的書生們,其他在座的,均不免暗自猜測,莫不是……風華樓之上隱身著什麽大人物?想到有這個可能,本就安靜的風華樓當即更顯肅靜了,這種猜測迅速蔓延開,使得各自歸位的書生們齊齊端正儀容,挺胸仰首,端出一身肅然正氣來。


    瞄著身邊的變化,山長輕輕咳了一聲,身邊的翻眼皮不停瞄頭頂的儒生們趕緊垂下眼簾,掩耳盜鈴的樣子,使得四周“了悟”一片,氣氛更顯肅然了。


    今日,親生經歷過蕭將軍的推演,對風華樓的樓上究竟有沒有那個毀家滅族的兇器,有著異常好奇心,進了風華樓,山長強忍著好奇心,沒往上看,可他身邊的弟子們全部都沒能沉住氣,一起在往上“翻白眼”,使得山長連忙出言製止。千萬別忘了,隨著他們同行的還有好些官差呢,別找人麻煩!山長輕咳勸阻的小動作,落在旁人眼中,成了老jian巨猾的意思,對上聚集過來遞著詢問的眼色,先前還雲淡風輕的山長當即鬱悶了。


    很快,但凡想要從上次風華樓無端之禍脫身的,基本上都陸續來了,左右掃視,大家都很欣慰,言三少和那個言家小六並沒有出現。


    未到午時,暫留在深巷,嚴耀輝就被禮部派來的請了回去,他們則暫時不能隨意走動,他們能從那個寒窯出來到這風華樓參加辯學,全憑著言三的麵子。


    言三少沒能出現在風華樓,是因為很多大人們共同的努力的結果。


    為了避免被言三少光明正大得“挾持”,但凡接到柬帖,又還不得相應的,第一時間尋著官家路子,利用言三少即將要隨太後鑾駕去皇廟供奉塔的名義,對禮部施加了壓力,尋著言三少,壓著回了“言宅”。


    比起言三少,在場吃了塞北江氏偌大暗虧的眾人,更不想見言家小六,反正言家小六明日要進攻叩安,備受壓力的禮部著人也就順便把言家小六也“請”了回去。


    辯學重啟,自然有一番激烈激辯,隻是,然不是嚴耀輝關注的重點了。


    在錦繡言宅中,精緻的書齋裏,嚴耀輝端坐在奢華的紫檀案前,擺足了姿態,認真應付著禮部儀製司派來的司務。


    這次,禮部派來教習言三的,還是之前教習言家小六的那位意製司老司務。再次被儀製司推到“言宅”來,老司務心情還好,雖然擔心受怕,好歹,在禮數周到得接了旨意之後,臨走之前,他得了言家好大一筆“潤筆”,足以讓他在清貧了大半生之後,能過上富家翁的好日子的了,現在再次留教有溫潤如玉美名的言三少,也就沒了排斥心。


    借著老司務遐思,嚴耀輝瞄了一眼窗外被秋風吹得動著枝葉,緩緩垂下眼簾,明日,明日,將是全新的一天。


    第一百零九章


    曙日又東升,玉漏再滴瀝,聚集在宮門前等著的大人們籠著衣袖,麵色沉靜如水。


    昨夜,監察司穿梭在內外城,無聲無息得帶走了不少人,刑部大牢也多了些人,就連京兆的大牢裏,也收攏了些暫時沒找不到可以聯名取保的人,而昨日還同來列辦上朝的大人,又缺了幾位……


    時辰到了,今日,沒有昨日走運,王上臨朝了。


    按序升班,文武百官沉穩威嚴的氣勢,盡顯天授官家的尊貴風範,朝堂上,沒有往昔黨同伐異的喧囂,謹嚴維持著最近幾日才養成的安靜有序。此刻,一身親王華服,富貴逼人的永固跨步而入,漫步位列至朝臣最前。


    永固的到來,使得老神在在的大人們都低頭,謙卑得後退了開來,眼前這位可是曾經隻要往前邁一步,就能隻手遮天的人物,經歷了二十年,銳氣已經沉澱,氣勢則更顯厚重如山。


    高高殿堂上,被內侍宮人擁簇而來的王上一掃昔日的慵懶,目所能及之處,精光淩厲。


    為王者,有幾個是善於之輩!


    一人隱忍二十年,足以讓人驚心,而,那個隱忍二十年的人是天下第一人,就更讓人不寒而慄了。在今而看,將皇位上的這位冷眼縱容,當做是庸碌無為,想起之前的輕慢,大人們無不膽顫驚心,垂眉低目,極盡順和。


    讓心有準備的百官們措手不及的是,王上發難的對象是永固。大殿上,王上對永固身為宗令,卻庸碌無為,不知約束宗族不忠不孝的子孫,予以厲聲嗬斥。


    一旁,太史官執筆行筆如風,記錄著。殿下,在永固之後,文武百官木然聽著殿上咆哮聲聲,無不審慎遐思。


    說起皇族宗令一職,也就是民間大家族的族長,地位嘛……,有皇室在上壓著,隻是在祭祀等儀式的擺設罷了,拿擺設用的宗令發難,是為了掃清永固?還是想要……


    厲聲嗬斥響起滿大殿,最後,憤惱之極的王上對失職的永固,以停三個月親王俸祿為懲,以作懲戒!


    停發三個月的俸祿?耳邊響起之前的雷霆般的厲斥聲聲,再回味這個近乎玩笑般的懲戒,大人們都錯愕了。


    永固出列,沉聲表示領罰,並且向王上懺悔,一定要對宗族內不孝子弟嚴家管教。


    對永固言辭灼灼的保證,王上滿目欣慰,連聲寬言安慰,囑咐著好生去做。


    瞄著殿上兩位兄友弟恭,錯愕著的大人們悄悄得轉動脖子,小心與相熟的傳遞眼色,似乎……好像……,朝政風向,正在往大家預期的方向刮著……


    對失職的永固作了“嚴懲”之後,接下來,朝議開始。


    吏部出列,最近人事變動極劇,需拔擢官員;禮部學政出列,向朝廷舉薦了昨日在風華樓參加辯學的儒生們中間,發掘出來的幾位人才,學政建議朝廷加以恩科,不拘一格,擇選人才。禮部學政這話,讓朝堂中家有子侄的許多大人們均暗下鬆了一口氣,看來,可算能從風華樓牽連一案脫身了。戶部啟奏的都是歌功頌德,沒辦法,最近,財源廣進的戶部算得上是京中最太平的衙門了;刑部則最難,前幾件事還沒有眉目,昨日,又是一樁天大的禍端砸下,時間太緊,還沒有半點眉目;最後,兵部遞上請奏,“南蠻作耗,挑釁連連,平亂在即,蕭泓再三請調為先鋒,京郊大帳已經定下,隻是,蕭泓被京中的監察司絆住,遲遲不能回營……”


    “啊?蕭泓不是去了京郊大營了麽?怎麽還在京城?”高階之上,王上詫異的語聲傳了下來。隻是,話音裏,滿上調侃,聽得殿下的大人們滿臉木然。


    殿上,所有的大人們都可以作證,絕對不是京中監察司給蕭泓設絆,而是蕭泓六根不淨,沒達成心願,三天兩頭往京城跑,賴著不肯離京。


    文官前列,蕭大人麵色肅然,心底裏卻編排不已,若不是殿上這些大人們一再縱容子侄,攪亂言三,他家長子又何至於輕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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