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司羈絆著蕭泓?有什麽理由嗎?”王上掃視暗處。


    此時,監察司新貴,吳源從暗影走了出來,雖然沒親身經歷昨日戰事,但絕不會妨礙他對整個事件的把握,從蕭將軍在巷子中被刺殺開始講起,不得不說,吳源對講故事實在有天賦,將昨日發生在深巷的事件講得險象環生,如臨其境。直至講到監察司發現了件可疑卯榫,蕭泓揮筆在所繪的京城防圖上一筆定在風華樓上的氣概,渲染得英氣颯慡,極盡揚名之能事。


    吳源抑揚頓挫的聲調迴蕩在殿堂內,聽得久在溫柔鄉裏的大人們麵色深沉不定。能站在朝堂上,無不是精明如鬼,在大人們心目中,蕭泓涉不涉險,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場發生在“青天白日”刺殺的背後,會有什麽?!


    當然,也免不得分神羨慕一下蕭大人有個好兒子。還好,天地公平,人無完人,想到蕭泓一心所戀慕的那個人,心理立馬平衡了起來。而此刻,大人們也總算明白過來,昨日,為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幾個衙門緊緊攪合在一起,原來是為了相互監督,分攤功勞!


    盯著吳源,蕭大人一臉錯愕,這些他全然不知,蕭泓昨日回府,沒有顯露絲毫不妥。


    少年老成的蕭泓嘴巴嚴,在禁軍中是出了名的,這也是蕭泓得王上信賴的原因之一。如今,掃視了一眼蕭大人毫無作偽的驚訝,王上對蕭泓更具欣賞了,輕輕敲著龍椅,“蕭大人,家有虎子,朝廷之福啊。”


    王上感慨的嘆息聲迴蕩在寂靜的殿堂內。太史令揮筆默默得記載下這句天子之言。


    旁邊一位大人輕輕推了一把短暫失神著的蕭大人。得了提醒,回過神來,蕭大人連忙上前,叩謝王上讚譽。


    “蕭泓行事得體,品性穩重,當得棟樑二字。”王上感慨連連,瞄向一角的吳源道,“那麽,是誰想要對國之棟樑動了殺機?”


    ……


    吳源沉聲道:“昨日殺伐有些古怪,當日,言三嚴耀輝恰巧在場,幫著推斷後,說,以蕭將軍個性穩重,行事得體的品行,兇徒對蕭將軍行兇,應該隻是巧合,後來也證實了嚴耀輝的判斷,那些兇徒確實另有所圖,別有隱情。”


    “言三嚴耀輝?是那揚州言家第三子?”


    “是!”吳源低眉順眼得回稟,道:“這揚州嚴氏被譽為積善之家,在揚州名望顯赫,三子嚴耀輝品性高潔,心性良善,永固王爺也曾經念起良善,親筆為其寫下‘上善若水’的美譽,極得百姓們愛戴。”


    揚州嚴氏什麽時候有了積善之家的名號了?怎麽以前沒聽說過?這是編造!為了追攔一度尥絶子跑了的言三,好些衙門都派遣出人手一直追到了揚州,打聽回來的消息就是,那揚州言家在當地確實大有名氣,不過,傳名的“是非之家”!


    瞞著殿上君臣一問一答,大人們都清楚,這是段雙簧。


    雙簧之下,肯定有坑!大人們小心挺直了腰背,悄然戒備了起來。


    “哦……”王上刻意揚高語調中滿是玩味。得了眼色的內侍高聲宣召了喜歡覲見。


    蕭泓還在來的路上,監察司新貴吳源繼續著,“這為言三嚴耀輝品性高潔,聰慧內斂,好些府邸的公子,京中儒生們將其引為知己,為撮合蕭將軍和言三的婚事,軍不遺餘力。”吳源展開了個紙條,念出大串的名字中絕大部分是塞北歸來的公子們。


    本來就在暗自戒備,當聽到吳源報出來的一連串“不遺餘力”撮合蕭泓和言三婚事的名字時,朝堂中大半以上的大人們都張口結舌,死死盯著那貌不驚人卻舌如燦花的吳源,這是誣陷!


    ……真的是誣陷嗎?


    很快,家有子侄的大人們從惱怒中冷靜下來,隨吳源有扭曲事實,卻也算不得是誣陷,因各有算計,大人們都作了壁上觀,還不乏有親自指點的,如今想來,自從言三進京在風華樓上弄出個義賣開始,為了自保,選擇拆解了聯盟的大人們就在這場博弈中落了下風,再沒能昂首挺胸理直氣壯過,現在,尤甚。明白了自身被言論挾持了的大人們無不自怨自艾,悔之莫名。


    朝堂中,沒有子侄攙和蕭泓和言三的事情中的,寥寥無幾,其中,薛將軍算是少有的那麽幾家。薛將軍瞄著前後懊惱的臉色果不其然,昨日蕭泓所言不差,請求他做媒,隻是錦上添花,算不得雪中送炭。


    話,已經點題到了這份上,也該有了結果了吧。蕭大人豎起耳朵,等著看誰最先戳破這層眾所周知的薄啵輕紗,可惜,目前,什麽聲響也沒有。


    不慎留下把柄,反被要挾了的大人們瞄向揮筆的史官一眼,原本生出的妥協之心,又猶豫了,低眉順眼得待著原地,為兩個男兒做媒的名聲,能不留,還是不留的好。


    就在大人們還在各有所思的會兒,蕭泓到了。


    第一百一十章


    蕭泓來了,神情肅穆,手中捧著個托盤,平舉在胸前,其上放了些不甚起眼的包鐵木榫。大人們注意著,那就是舌如燦花的吳源所訴的蕭泓和監察司所發現的卯榫?雖然看不出,卻能確定,能捧上殿來,絕不會是什麽善茬,殿上的大人們凝神慎思,靜靜猜測著。


    內侍上前,接下蕭泓手中的托盤,並沒有離開,而是站立一旁,繼續展示給眾位大人觀看。


    蕭泓行了數禮後,肅然端立一旁。


    看著進退得儀的蕭泓,滿懷心思的大人們又忍不住暗自點頭,隻要不和言家小三攪合在一起,蕭泓就是毫無挑剔的顯貴公子。一派青蒼自若,更無炫飾,知禮守禮,莊重嚴謹,哪怕再挑剔的腐儒,也斷尋不出蕭泓一點茬子。


    “昨日之事,你也在場,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昨日,蕭泓隻算是恰逢其會,不敢違背內外有製,畫押擔保之後,就回了,此後,未曾過問。”蕭泓上前一步,謹嚴回應。


    不該過問的,絕對別摻和,是在禁宮行走安平的不二法則。無疑,蕭泓這個回答,極其得體。


    殿上,傳來一聲輕笑,不知道是在笑蕭泓回得得體,還是在笑蕭泓狡猾。


    “上月才封賞過,有些便宜你了,不如給你個恩旨的機會吧,你有什麽願望,不妨說來。”


    給蕭泓一個請求恩旨的機會?大人們都瞄著蕭泓,看來,今日,蕭泓定能如常所願了。


    恩旨,是大機遇,隻是,要請用起來,可不容易。


    忠孝在前,情義在後。大家公子的婚事哪可自傳!若是蕭大人為蕭泓的婚事請恩旨還可以,若是蕭泓借勢請婚,則萬萬不能,不然,留下的隻會是笑談,還有不孝之名,這就是世道規則。


    蕭大人靜靜站著,沒動。議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厲害之情,在塞北,他見識了何謂雷霆霜雪皆是太和的激烈,對朝堂上這點算計,已然不自覺間看得淡了,再則,知兒莫若父,他很清楚,蕭泓深諳官場之道,咫冷眼觀人,冷耳聽語,冷情思理的道理,大人們想要給蕭泓設絆,難!


    “父親為朝官,忠君忠事,自有公道庇護;母親為賢良,持家仁慈,自有父親愛護;幼弟奉親,孝順厚德,自有父母愛護;蕭泓遠去南蠻,自有朝之威庇護。心中本了無牽掛,隻有一人放心不下。”蕭泓上前,凜然道,“嚴耀輝品性高潔,心性良善,蕭泓愛其潔,慕其德,一念之私,卻引起眾位世兄們傾軋,連累得嚴耀輝名聲受瑕,愧疚莫名,不敢親恩旨,隻得轉而請求眾位大人能念其高潔,予以愛護。”


    斜眼瞧著將戀慕嚴耀輝的荒唐事,講述得理直氣壯的蕭泓,適才被點名子侄參與其中的大人們都在鬱悶中,紛紛發怒,言家麽子是天家為煤,而難不成,他們還得為個言家小三萊哥百官為煤麽?!


    蕭泓說完,退避一邊,捶著眼簾,對大人們斜著 視線絲毫不在意,靜靜得等著。


    短暫的靜默,空曠的大殿上傳來一聲輕咳,這聲輕咳聲中,傳遞出的意思已經化作了不耐煩。


    瞄到永固腳尖一移動,薛將軍一步邁出武將行列,沉聲道:“薛某願為蕭大人的公子做媒。”


    瞅著薛將軍,蕭大人很意外,也非常感動,天不棄他蕭家,可算有人主動跳出來了。


    腳尖動了一下的永固緩緩回目,掃視了一眼薛鈺的胞兄,這個一本正經的舅哥什麽時候開竅了?


    不願由薛鈺的兄長獨自出頭的永固冷眼掃視過去,“你等避之不提,難不成想要阻礙皇家施恩不成!”顯然,永固沒有龍椅上那位含蓄,話中淩厲且明了。


    阻礙皇家施恩?此言何解?對了,秋之殺伐,出兵南蠻的意義,對蕭泓個人而言,是積累軍功,在朝廷而言,則是為了練軍。出兵在即,蕭泓還賴在京中為了什麽,京中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現在促成蕭泓所想,也是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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