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愈發鬱悶。已經被牽連了進來,此時再想避諱,似乎已經晚了。


    不敢子傳,一邊讓府內管事將這張柬帖送給大家長去,能在朝廷上站著,哪個不是練就出銅皮鐵骨百毒不侵的本事,家長們應該會有抉擇。另外,公子們也沒閑著,派出伶俐的家僕,飛奔出府,穿梭在朱門府邸的邊門,串聯打聽,言三少就近派發出了多少這樣的柬帖。


    相比禁足在府內,煩惱不斷的公子們,深藏在內閣的小姐們,日子過得則異常滋潤。


    秋日麗天,朱門大戶深閨森嚴,按門第親緣,通家之好,自成結社,今年尤甚。


    歷經風華樓義賣之後,閨閣中,留下“上善若水”美名的言三少,已然成了閨閣中熱議的話題,當知曉得蕭大公子戀慕之人就是言三少之後,更是在閨閣深處,掀起了風cháo。


    為了嚴三得了相思病,蕭將軍用情至深,眾目皆見。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回應蕭將軍,嚴三千裏來京,風華樓上冷煙繚繞,太醫內如哭如訴,這些流傳甚廣的種種傳聞,無不讓懷春少女遐想連連。


    初開始,還隻是悄然議論,以解閨中閑悶,可是,當關起小園,屏蔽了父兄,哪裏還裝得了矜持含蓄,議起蕭大公子冷峻逼人,言三少清俊溫厚,怎麽想,怎麽覺得雙頰緋紅。


    於是,長期以來,蕭泓一直是京中名門所覬覦的“東床佳婿”人選,內城朱門競爭激烈,現在可好,自己吃不到,別人也得不到,交與言三少,正正好。


    今日,閨閣,們聚會的藉口,是賞早ju。陸續聚集一堂的閨秀們心裏淩亂,引起她們心煩意亂的,是丫鬟們從前院聽來的一件消息,適才,一品夫人帶了一隻小老虎去了將軍府……


    這個消息,立即在深閨中掀起了一陣漣漪。


    為了避諱永固王,薛將軍府常年闔著高門,在京中內城,是出了名的清冷。薛將軍府也有好幾位小姐,除了通家之好,少於別家閨秀往來,如今也到了婚嫁年紀……


    蕭夫人去學將軍府何為,此刻,在閨秀們心裏,遠不如蕭夫人所攜帶的那隻小虎來得吸引她們的心思。


    小虎……傳聞中在風華樓竄著的那隻毛茸茸的小虎……?


    絞著手中的絲帕,小姐們心底裏漣漪難平。虎兒再小,那也是虎,錯過了,往後想要見得真虎,可就難了……


    當即,有精明的,聯合閨秀們,齊齊裝作嬌憨,拎著衣裙,前往正廳,準備去央求聚集在一起的母親們通融。


    出乎小姐們意料,未等開口,相聚在廳堂中的夫人們已經派發出了帖子,安排好了轎乘,正扶著發間飾物,準備前往薛將軍府去。


    時事變幻,這些日子以來,心思縝密的大人都很煩惱,煩惱薛將軍府中門扉閉得太嚴實,薛將軍的臉色太清寒,居然絲毫尋不出交結的託詞。這種煩惱,自然在枕邊與結髮夫人說道一二。


    於君分憂,各府的夫人都密切關注薛將軍府最近會有什麽人情往來,等了數日,終於等來了契機,一品蕭夫人能前往拜會,她們也就不用守著矜持了。


    很快,環佩叮嚀,掀起了一陣香風,刮向清冷了二十年的薛將軍府去。


    京城,時時是非,刻刻煩惱,今日尤甚。


    各衙門,大人們籠著袖子,盯著案上一張府裏送來的柬帖,麵色沉靜如水。


    偷目看著上官,來去穿梭的小吏們都踮起腳尖,躡手躡腳,極盡小心。


    府衙的小吏,們眼色不錯,時下,家有子侄的大人們都陷入煩惱中。盯著擺放在案上的重啟辯學的邀帖,緊抿著唇,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決定才好。


    第一百零七章


    重啟辯學?再拖一幫人下渾水?


    那位具儒雅溫厚之態,有“上善若水”美譽的揚州言三,使得多少貴胄在一夕之間淪為低賤,以至於,現在,在京城,朱門均達成了默契,那就是,將那言三化作為禁忌。


    ……隻是,問題在於,他們一般確定揚州言三是個禍害,一邊,他們又默許子侄攙和,畢竟,在遍地權貴,勢力橫行的京城,言家小三至今還沒有吃到半點虧,趨眾攙和一下,渾水摸魚,如今,到了這份上,難道還能當成沒看見?不予理睬?


    能嗎?


    陷入艱難的抉擇中,心情好生鬱結,大人們遲遲難以做出抉擇。慢慢合上柬帖,決定還是隨大溜,等一等風向再說。


    就在糾結當口,一陣風颳,專門關注京中一應動向的親隨們紛紛把最新的消息傳遞了回來。


    “出事了!風華樓又出事了!”


    大人們君挺直了後背,細細聽來。


    “有人在風華樓裏行兇,風華樓被查封得嚴嚴實實,裏麵的人都被隔離了,不過……”報信的親隨旋即一臉疑惑,低聲道:“非常奇怪動的是,很奇怪的是,大人,監察司和禁衛營都聚集在風華樓,看樣子像是在對峙,而且,京兆府的衙役們也居然圍著不迴避,現在,這三個衙門口的上官都被驚動了,正關著風華樓的門,在裏麵談判呢。”


    ……


    ?!


    監察司,禁衛營,京兆府三個衙門對峙?這算怎麽回事?這三個衙門不但品階有別,所轄屬,更是八竿子也打不著,這三個府衙上官還關起門來談判?大人們揚起眉,詫異莫名,滿心不相信,皺眉詢問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好像去打聽消息的,也都看呆了。”親隨一臉茫然,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道:“不過,有個傳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是言三少的麽弟對著三個衙門的人說了一句什麽話,當即就引了三個衙門對峙,還幾乎差點打了起來。”


    怎麽猜也猜不出究竟言三少麽弟說了什麽,現在,“走過路過”的無不對能撩起在往日裏,絕對不可能湊在一起的幾大衙門勢力的言三少麽弟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大人們輕輕撫額,聽到言三,頭疼,聽到言家小六,頭更疼。


    “這是傳言?還是真的?”


    “……是傳言,不過,言三少的麽弟現在就在風華樓嘴上麵的閣樓上看熱鬧,倒是真的。”風華樓被封鎖得嚴實,高高的閣樓上的窗子則開著,遠遠仰首,就瞧著那高閣上的白衣小公子被好些隨從簇擁著站在窗前,居高臨下,瞧著熱鬧呢,那閑情逸緻,怎麽看,怎麽不像是被“禁錮”了的樣子。


    千年繁華,不管是誰家為天子至尊,盤踞在皇城中,上至朱門,下至寒窯,天性中都對朝政有些不比尋的好奇心。


    京中百姓尚且如此,京中府衙裏,耳目神更是無所不在,京中稍有動靜,再隱晦的隱私,也絕少能隱瞞得不露蛛絲馬跡,隻是,今日與往日大有不同,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明裏暗下,好幾個衙門的人不遠不近得混雜在一起,不知是相互監視?還是相互督促?對悄然暗試,均把嘴巴閉得異常嚴實,來去匆忙。這如此一來,直至過了晌午,各方耳報神也沒能打聽出確切消息,這個異樣,使得各個府衙的大人們無不疑慮難定,守著衙門,靜靜待著。


    到了下午,依舊沒有確切消息傳來,唯一確定京中肯定出了大事的破綻,就是從午前開始,守衛皇城的京衛戍,陡然增加了大量人馬,把進出京城的四方城門嚴嚴掌控,對進出京城的,嚴加盤查。


    疑慮難定,靜觀其變的會兒,沒等來想要的消息,倒是傳來了件趣事,那就是,一向清寒的薛將軍府門前的道路,被各式香車堵塞了嚴嚴實實,若多朱門貴婦攜帶著深閨小姐們聚集在將軍府內宅,緣由嘛,據說是為了一隻小虎……


    小……虎?京城中,豪門雲集,豢養猛獸,算不得稀罕事,但多半隻會養在京城郊外的別院,現成讓貴婦小姐們蜂擁而至的,在京中,好像就隻有一個玩意兒,那就是進京的塞北江氏所攜帶的那隻半大不小的幼虎了。


    塞北江氏帶來的小虎出現在學將軍府?誰帶過去的?打聽不到風華樓的事情,大人們對這個傳聞侵入了好奇心,一起瞄著傳來消息的小吏。


    “是蕭夫人。”


    各有了了悟,大人們摸著下巴,思慮良久,再看看案上的柬帖,良久,牙一咬,心一橫,當即果斷做出了決定,把案上的柬帖遞給親隨,著其立即送回府內那些被禁足在家的子侄們,囑咐道:“轉告家裏,遵邀約,按照時間到,前提是,風華樓沒被封禁。”


    做出這樣的決定,不僅是經過權衡利弊,而是更主要是,大人們對在遍地權貴,勢力橫行的京城,至今還沒有吃到半點虧的言家小三愈加正視了。


    也是,為人出世,最高的道行,不是一味貶抑別人抬高自己,而是要讓左右搖曳,難以抉擇的人認清自己才是最有能力,讓人獲得利益的那一個。顯然,經歷了時時變遷,大人們也看清了形勢,收斂了傲慢,從之前對言三斜眼撇嘴,到如今的正襟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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