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曾國藩的不幸逝世,我的內心感到很悲痛。不但時局大可憂慮,而且在交遊和情誼方麵也難無動於衷。我已經致贈費用400金,並撰輓聯一幅說:“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愧不如元輔;同心如金,攻錯如石,相期無負平生。”這說的也是實話。君臣朋友之間,居心宜於正直,用情宜於厚道。從前我與曾國藩之間的爭論,每次寫好奏摺送到朝廷後就立即抄錄稿子谘送給曾國藩,可以說是除去世事的變化,一點也沒有待人處事富於心機的意思。在這感情悲傷沒有閑暇的時候,還有理由與他負氣嗎?“知人之明,謀國之忠”兩句話也久見於我寫給朝廷的奏章之中,並非我從前對他詆毀今天對他讚譽,孩兒你應當知道我的心思。曾國藩的靈柩經過湖南時,你應當前往弔喪,以敬重父親的朋友,祭祀用的牲畜和甜酒以及豐盛的菜和飯自然不可少,進而如能作祭文表示哀悼,申述我不盡之意,尤是道理。……我與曾國藩所爭的是國事與兵略方麵的問題,而不是爭權競勢所能比擬的,同時那些心術不正的讀書人對曾國藩妄加評論之詞,何不一笑置之呢?


    因為曾國藩曾為清政府立下汗馬功勞,所以清政府對他更是非同一般。在曾國藩死後第八天,即二月十二日,清廷的上諭便開始“蓋棺論定”:“曾國藩學問純粹,器識宏深,秉性忠誠,持躬清正。”四月二十八日的上渝又說:“曾國藩器識過人,盡瘁報國。……尤得以人事君之義,忠誠克效,功德在民。”在禦賜的三篇祭文中,一篇讚揚他“賦性忠誠,砥躬清正”;另一篇稱頌他“學有本原,器成遠大;忠誠體國,節勁淩霜;正直律躬,心清盟水”;還有一篇表彰他“學蔚儒宗,忠全令德”。概而言之,他被封建統治者視為“百僚是式”的“完人”。同治皇帝對於他的死“震悼良深”,“彌增悼惜”,派專人致祭,令入祀京師昭忠祠、賢良祠,並在湖南原籍及江蘇、安徽、湖北、江西、直隸等省城和天津建立專祠,又令將其生平政績事實宣付史館,還令其長子曾紀澤承一等侯爵,次子附貢生,曾紀鴻、孫曾廣均著賞給舉人,一體會試,尚未成年的孫子曾廣銓等也分別賞給員外郎和主事,俟及歲時分部學習行走。


    第二部分:明強擔當大事 全在明強二字(1)


    ◆原文


    擔當大事,全在明強二字。《中庸》學、問、思、辨、行五者,其要歸於愚必明,柔必強。凡事非氣不舉,非剛不濟,即修身養家,亦須以明強為本。難禁風浪四字譬還,甚好甚慰。古來豪傑皆以此四字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無剛四字為大恥。故男兒自立,必須有倔強之氣。惟數萬人困於堅城之下,最易暗銷銳氣。弟能養數萬人之剛氣而久不銷損,此是過人之處,更宜從此加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擔當大事,都在掌握明強兩個字上。《中庸》中的學、問、思、辨、行五方麵,最重要的就是要使愚昧變為聰明,使柔弱變為堅強。所有的事,沒有誌氣和剛氣都無法成功。即使是修身養家,也必須以明強為根本。“難禁風浪”這四個字說得很好,大慰我心。自古以來,豪傑之士都以這四個字為大忌。我家祖父教導我們,也以“懦弱無剛”四字為大恥。所以男兒自立於世,一定要有倔強之氣。隻是好幾萬人被困於堅固的城池之下,最容易暗中銷磨銳氣。你能使數萬人的剛強士氣,長時間不被銷磨折損,這正是你的過人之處,更要在這一點上下功夫。


    ◆原文


    凡國之強,必須得賢臣工;家之強,必須多出賢子弟。此亦關乎天命,不盡由於人謀。至一身之強,則不外乎北宮黝、孟施捨、曾子三種。孟子之集義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縮也。惟曾、孟與孔子告仲由之強,略為可久可常。此外鬥智鬥力之強,則有因強而大興,亦有因強而大敗。古來如李斯、曹操、董卓、楊素,其智力皆橫絕一世,而其禍敗亦迥異尋常。近世如陸、何、肅、陳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終。故吾輩在自修處求強則可,在勝人處求強則不可。福益外家,若專在勝人處求強,其能強到底與否尚未可知。即使終身強橫安穩,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凡是國家要強盛,必須得到賢良的群臣相輔佐;家庭的強盛,必須多出賢良的子弟。這也是由於天命,不全靠人來謀劃。至於一個人的剛強,則不外乎北宮黝、孟施捨、曾子三種情形。孟子能聚義而慷慨,這和曾子的自我反省而能屈能伸一樣。隻有曾子、孟子與孔子告訴仲由的強的道理,才稍微可以久長。此外鬥智鬥力的強,則有因為強壯而十分興旺,也有因為強壯而慘敗。古往今來如李斯、曹操、董卓、楊素,他們的智力都超乎世人,而他們的災難與失敗也超乎尋常。近代如陸、何、肅、陳也都是雄健過人,而他們都不能善終。所以我們在自我修養上,謀求比別人強是可以的,在自己比別人強的地方,謀求比人強就不好。福益外家,假如專門在比別人強處逞強,他能否強到底還不得而知。即使他終身都強橫,並能安穩度日,也是君子不屑一顧的。


    ◆原文


    從古帝王將相,無人不由自立自強做出,即為聖賢者,亦各有自立自強之道;故能獨立不懼,確乎不拔。昔餘往年在京,好與諸有大名大位者為仇,亦未始無挺然特立不畏強禦之意。近來見得天地之道,剛柔互用,不可偏廢,太柔則靡,太剛則折。剛非暴虐之謂也,強矯而已;柔非卑弱之謂也,謙退而已。趨事赴公,則當強矯,爭名逐利,則當謙退;出與人物應接,則當強矯;入與妻孥享受,則當謙退。若一麵建功立業,外享大名,一麵求田問舍,內圖厚實,二者皆有盈滿之象,全無謙退之意,則斷不能久。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自古以來的帝王將相,沒有不是從自立自強而成功的。即使成為聖賢的人,他們也各有自立自強的方法,所以才能夠獨立不懼,確定不移。過去我在京城,好與各位有大名高位的人對立,也確實有挺然獨立不畏強暴之意。近年來體會到天地之道,要剛柔互用,不可偏執,太柔了會萎靡不振,太剛了則容易折斷。剛指的不是暴虐,而是說強矯;柔也不是說要卑弱,而隻是謙讓。辦事為公,就應該強矯,爭名奪利,就應當謙退;開創家業,應該強矯,守成安樂,則應謙退;出外與人相應酬,應當強矯,回家與妻兒享受,則要謙讓。如果一麵建功立業,外麵享有大名,一麵又追求田地房產,希享富貴,這兩者都求盈滿,全無謙退之意,這是肯定不能長久的。


    第二部分:明強擔當大事 全在明強二字(2)


    ◆原文


    肝氣發時,不惟不和平,並不恐懼,確有此境。不特盛年為然,即餘漸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強自禁製,降伏此心,釋氏所謂降龍伏虎。龍即心火也,虎即肝氣也。多少英雄豪傑打此兩關不過,要在稍稍遏抑,不令過熾。降龍以養水,伏虎以養火。古聖所謂窒慾,即降龍也;所謂懲忿,即伏虎也。釋儒之道不同,而其節製血氣,未嚐不同,總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軀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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