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久遠的吳服店藏在深深的小巷裏,店裏的中年婦人似乎對赤司是熟識的,見他進來便露出親切的微笑,起身迎上來。


    “就是這位小姐要試衣裳吧?”婦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細川泉,“真是好身段,請您跟我來吧。”


    “我替你挑了一件,不過你喜歡什麽,大可以隨便試穿。”赤司對她說。


    於是細川泉就被熱情周到的店主拉進了試衣間。


    “請看吧,赤司少爺。”


    她被推出來的時候,看到赤司正坐在桌邊靜靜地看書。少年聞言抬起眼,隻見少女稍顯忸怩地站在他麵前,努力作出全不在意的自然模樣,但還是被臉上薄薄的紅暈出賣了。她穿著他挑選的朱紅振袖,大朵大朵的艷麗牡丹綻開在衣擺上,這樣濃艷的花色,在別人身上或許要顯得艷俗,但卻襯得一向過於冷淡的細川泉格外嫵媚動人。


    “很適合你呢。”赤司合上書起身,滿意地欣賞著仿佛從仕女圖中走出的美艷少女。


    “過來。”他微笑著說。


    細川泉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踏著腳上高高的木屐才剛走兩步,一個踉蹌就向前撲倒下去。


    “小心啊。”還好赤司的反應相當快,少年有力的手臂在她和地麵親密接觸之前穩穩地撈住了她的腰,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便吹在她的頸窩,麻麻癢癢地惹得她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她有些懊惱又有些羞赧地想站起來,卻一時間不得要領,反倒是像在他懷中陷得更深一般。他身上的溫度令她感到一些莫名的急躁,她聽見少年輕輕的笑聲,他扶著她的胳膊支撐著她站穩,於是她比他還要高出一些,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子,被他取笑得徹徹底底。


    他伸手撩起她的頭髮別到耳後,似乎在心裏構想著什麽,唇角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細川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微微偏過臉去,可他們的距離太近了,她的手還無意識地撐在他的肩頭,他一手扶著她,一手擺弄著她的頭髮,實在是無處可逃。


    “嗯,這樣很好。”他像下結論一般地微笑說,“衣服就麻煩您了,井上夫人。”


    “請您盡管放心。”婦人笑道。


    “你覺得如何?”他看向細川泉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細川泉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發作也不是咽回去也不是,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這算你欠我的人情,你記好了。”


    “是,是。”赤司低低地笑起來,“你想討的時候盡管來找我還——不過我很高興,說明你至少沒打算和我再不相見,對嗎?”


    細川泉此刻隻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作者有話要說:  message,來自插nel細管係列,一見鍾情的勃艮第紅。


    通常來說,每一章的標題就是這一章裏細川主塗的口紅。


    ☆、ruby rush


    “看哪!那是誰!”


    幕布拉開,紅衣的藝伎婀娜地立在舞台中央,烏髮堆雲,櫻唇流朱,她緩緩地抬起眼,紙扇之下,眼波微轉又斂,似嬌怯的蝶,從指fèng間倏忽溜走,卻惹得人心癢難耐。


    台下頓時引起了一片騷動。


    “我的天,她真美,是哪個班的?”


    “有人認識她嗎?”


    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充滿了驚艷和好奇。直到三味線的聲音凜然帶來靜寂。


    台上的美人優雅地移步,那嫵媚而嫻靜的姿態令人無法移開目光。隨著鈴鼓的節奏她打開手中的摺扇,悠悠唱道:


    “雨濕藤花樹,甘心強折枝。因思年內日,春有幾多時。”


    她唱的是業平朝臣的一首和歌,在她帶著淡淡嬌慵的嗓音裏,尋常的惜春之詞卻顯得格外纏綿悱惻。


    “砌下紅深淺,眉上愁新舊。多情人獨老,薄倖夢不歸。”


    赤司坐在台下靜靜地凝望著艷妝的少女,她顰眉凝目,仿佛真有千萬種幽怨哀愁,說不清道不盡,惟化作癡癡的等待中的一聲嘆息,無淚有恨。


    她怎麽能做到的?那個驕傲的頹靡的恣意的細川泉,這個哀婉的嫵媚的纖細的藝伎。


    “春花開復落,春水漲還消。可憐傾國色,委作帶香塵。”


    琴聲悠悠,她仿佛再也不勝命運的重壓,淒淒地向後仰去,仰去,如此柔軟,如此嬌弱,似一枝軟了精的花朵,慢慢地萎謝了。紙扇落地,樂聲收止,漫長的死寂後,cháo水一樣的掌聲轟鳴而起。


    而她隻是從容地行了一禮,拾起扇子款款走下舞台,仍像是一位嬌矜的美人。


    “感謝三年2組細川泉同學帶來的開場表演!接下來,讓我們盡情享受今年的學園祭吧!”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台下響起一片驚詫的聲音,不認識細川泉的人或許是讚嘆,而認識她的人,毋寧說是震驚了。


    “真的是那個細川泉?沒想到啊,她還有這樣的一麵!”


    “是啊,還以為她不會參加任何活動呢。”


    “大概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可怕吧!”


    ……


    學園祭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最後收拾場地的人也陸陸續續結束工作離開學校了,赤司獨自坐在學生會的房間裏核算著財務報告。


    天色逐漸暗下來,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打開檯燈。


    “你怎麽還在這裏。”


    忽然,門被人推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你才是。”他微微抬眼,“我以為你早就走了,細川前輩。”


    細川泉已經卸掉了高高的假髮和濃麗的妝容,換上了鮮少穿的帝光製服,看起來倒是格外素淨。她不答話,隻是走過來毫不客氣地拉開他旁邊的椅子逕自坐了下來,掃了一眼他麵前的文件,道:“就留你一個人幹?”


    “大家都玩得累了,不必麻煩別人了。”他淡淡地笑說。


    細川泉嘆了口氣,伸手抽過來一半,道:“告訴我要怎麽做——簡潔一點。”


    赤司愣了一下,少女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斜了他一眼:“學姐今天大發善心,就幫幫你。”


    他用餘光悄悄地看旁邊的細川泉,出乎意料地,她不僅理解得很快,似乎也相當擅長心算,燈光下女孩子認真的神色令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赤司覺得心中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像捉不到的細絲一樣悄悄地飄起,不知是喜悅還是煩躁,心跳得有些快,他並不明白為什麽,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有些困擾。


    “你很擅長做財務工作嗎?”他沒有轉頭,隨口問。


    “啊,以前大叔窮得沒錢找財務的時候都是我算帳的。”細川泉說。


    “你和曉之屋的老闆是怎麽認識的?”赤司便順著問了下去。


    “我小時候,離家出走想跳橋自殺,被他救下來的。”她輕描淡寫地說。


    “自殺?你看上去不會做這種事。”赤司忍不住感到一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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