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劉鳴萱壓低聲音道:「我發現了些東西,跟我來。」天還沒亮,兩人打著電筒來到村口,不知為何,村外落葉重重,村內卻樹葉稀少,仿佛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將生命都隔絕在村莊之外。「你看。」曹雅欣用手電一照:「發現地上有一排腳印。」從腳印的尺寸和形狀來看,像是真人cs裝備的高筒靴,一直延伸到村莊深處。「村外有樹葉,看不清腳印,不知道是我們中有人悄悄進了村,還是 鬼 半夜來營地偵查?」劉鳴萱說。「跟去看看就清楚了。」天空開始泛起一絲魚肚白,兩人跟著腳印來到一座空屋前,都愣了一下。是那座赫赫有名的鬼屋!兩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踏進門去,卻驀然發現裏屋的棺材蓋子被人打開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惡臭。這種臭味,隻能來自於屍體!曹雅欣連忙走過去,用手電往棺材裏一照,不由得捂住口鼻。裏麵躺著兩具已經腐爛為白骨的屍體,身上裹著七八十年代才穿的藍布衣服。「快報警!」她回頭對劉鳴萱說,劉鳴萱搖了搖頭:「這裏沒有信號。」曹雅欣皺起眉頭,在棺材上摸了一下,一手的泥:「這具棺材是剛被人從土裏挖出來的。在我們到達之前,有人從附近挖出了棺材,放在這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曹雅欣仔細看屍體的頭部:「你來看,這裏有幾道利器留下的傷痕,頭骨開裂,他們是被人殺死的!」「他們被人砍了42刀。」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幽幽傳來,在這個詭異的房間、詭異的時刻,顯得格外瘮人。兩人幾乎同時從皮靴裏抽出瑞士軍刀,指向那人的麵門。「朱教授?」朱璟洺微笑:「沒錯,是我。」「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們住一個帳篷,你倆做的事,能瞞得過我嗎?」朱璟洺不顧二人難看的臉色,徑直來到棺材邊,「右邊的屍骨四十歲左右,男性,頭部有四道利器傷,頸骨斷裂,左邊的屍骨年齡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女性,沒錯,他們就是秦學兵夫婦。」曹雅欣和劉鳴萱麵麵相覷:「秦學兵是誰?」朱璟洺回過頭,笑容可掬:「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嗎?」【3】那是90年代初的事情,原本村子裏人丁還算興旺,村中有一個叫秦學兵的人,建國前是個地主,建國後重新得回了祖屋,與70歲的老母、眼瞎的妻子以及一雙兒女一起生活。可是有一天,他14歲的女兒尖叫著跑出父親的臥室,呼喊自己的父親被人用斧頭砍死在屋內。村人們聞訊趕來,發現不僅秦學兵被殺,連他的瞎眼妻子也死了,被砍了42刀,屋中鮮血淋漓,一片猩紅。村人們報了警,警方勘察現場之後,將秦學兵的女兒秦玥當做嫌疑人帶走了,幾個月後傳來消息,警方認定秦玥得了很嚴重的精神分裂症,那晚犯病,在狂暴中將父母殺死。秦玥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秦學兵夫婦葬在村子後麵的墳地。從那之後,村中開始鬧鬼,相繼有人死在斧頭之下,死狀極慘,都被人砍了42刀,警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謠言開始流傳,說秦玥從精神病院逃出來了,見人就殺。但警察說,秦玥早就自殺了。恐懼像是藤蔓一般蔓延了整個村子,他們認為秦玥化為了厲鬼,在用盡一切辦法也無效後,漸漸搬離了山穀,風門村也就荒廢了。村人們集資在穀口兩邊各修了一座寺廟,與風門村形成三角之勢,用以鎮壓惡鬼。風門村,從此成為不毛之地。「 秦玥拿起斧頭,砍了爸爸42下。當她意識到她做了什麽,她也砍了她媽媽42下。 這首童謠曾在村子裏流傳。」朱璟洺指向牆上的紅字,「而這首,是秦玥生前最喜歡唱的。」「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這是資訊時代,網絡人肉搜索是很可怕的,風門村事件之後沒多久就有網友將這個故事貼在了最大的bbs上。」劉鳴萱冷笑:「怎麽?朱教授認為是秦玥的鬼魂挖出了屍體,還劫持了熊貓大俠?」朱璟洺沒有理她,對曹雅欣道:「你看看牆上的字,它讓你想到了什麽?」天色漸漸亮了,天邊的山峰背後迸出第一縷晨光,曹雅欣關掉手電筒,湊過去看那一排血字:「狂熱,興奮,但每一筆每一畫都有條不紊,寫字的人有強迫症,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受過較高的教育。」「你怎麽知道他有強迫症?」劉鳴萱插嘴。「整排字都在同一水平線上,工整得就像打字機,對於患有嚴重強迫症的人來說,每一件東西都必須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若是有一點不對,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去糾正。」曹雅欣堅定地說,「做這些事的不會是秦玥,這個人雖然有精神障礙,但絕對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每一件事都會精心策劃,何況,秦玥也沒有這麽高。」「分析得很有趣。」朱璟洺點頭,「可你忘了一件事,20年前的兇手,也有強迫症。」曹雅欣一愣:「強迫計數?」劉鳴萱似有所悟:「強迫症患者會不受控製地數台階、電線桿,做一定次數的某個動作,若漏掉了要重新數起,當年每個人都被刺了42刀。」「看來,殺死秦學兵夫婦的兇手另有其人。」劉鳴萱雙手環胸,似乎頗有興趣,「那個兇手會不會還隱藏在村莊裏,伺機殺人呢?」沉默。「總算找到你們了。」九月出現在門外,長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也失蹤了。」他走進屋來,被臭氣熏得忙捂住口鼻,「這是什麽怪味!」另外兩個隊員跟了進來,看到屍體,臉色都變了。了解了來龍去脈後,歪道風有些害怕:「我看這裏邪門得很,不如我們趕快出去報警吧。」「那熊貓和假麵他們怎麽辦?」「讓警察來找吧。」「我們兵分兩路。」朱璟洺說,「九月、歪道風和獒犬三人出穀報警,我們三人留下來驗屍,否則屍體暴露在空氣下久了,很多證據將流失。熊貓他們如果回來了,也有個照應。」眾人猶豫了一陣,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九月三人隻得收拾行囊,走的時候拍了拍朱璟洺的肩,鄭重地說了句:「保重!」朱璟洺笑了笑,似乎並不害怕。三人戴起皮手套,將屍骨抬出棺材,平放在睡袋上,曹雅欣解開女屍的衣服:「屍體頭部的銳器傷很多,特別是麵部,縱橫交錯,想必當時一定血肉模糊吧,真是個殘忍的兇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朱璟洺問。「哪裏奇怪?」「你對比一下他們的頭部。」曹雅欣依言仔細看了看,恍然大悟:「秦學兵妻子頭上的傷口太多了。」劉鳴萱插嘴:「就像是故意往她的臉上砍一樣。」三人麵麵相覷,忽然意識到這裏麵似乎隱藏著某些詭異的東西。【4】九月三人從村莊出來,沿著小河往外走。這條河發源於山穀的盡頭,一直流過整座山穀,匯入嘉陵江。沙沙的腳步聲是山穀中唯一的聲響,誰都沒有說話,沉默令恐懼更加清晰深刻。獒犬緊張地看著四周,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會從林子裏衝出來。九月拿出水壺喝水,卻發現水沒了,歪道風說:「這裏的水質很好,如果實在渴了可以救救急。」九月點了點頭,到河邊汲水,剛把水壺放進去,下麵就冒起了渾濁的水泡:「喂,你們來看,水下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是魚吧?」「有這麽大的魚嗎?」九月不信,拿出登山杖去勾那個東西,很沉,他用力一拉,那東西翻了個轉,浮了起來,三人嚇得臉色大變,登山杖跌落在水中,濺起一層白色的水花。曹雅欣三人正在檢查屍體,忽然聽見雜亂的腳步聲,九月三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臉色慘白,似乎遇見了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什麽事了?」朱璟洺奇怪地問。「屍,屍體 」歪道風結結巴巴地指著門外,「我們在河邊發現了北極的屍體!」「什麽?」朱璟洺衝過去抓住他的衣襟,「那你們回來做什麽?怎麽不直接出穀報警?」歪道風的臉色更加難看,恐懼和驚慌令他的五官扭曲:「我們,我們遇見鬼打牆了,出不去。無論怎麽走,都繞回村子了。」曹雅欣三人互望一眼,都有些不信。「北極的屍體在哪裏?」六人來到河邊,河中漂著一具浮屍,血將清澈的水都染成了紅色,放眼望去,觸目驚心。曹雅欣的胸口一片冰涼,看著男人們將屍體拉上來,手有些發抖,最近身邊太多殺人案,令她很不安,她有某種奇怪的預感,殺戮,也許才剛剛開始。屍體的頭部已經被砍得支離破碎,一團模糊,身上翻著數道血淋淋的傷口。劉鳴萱皺了皺眉:「他都被砍成這樣了,你們怎麽知道他是北極?」三人愣了一下,九月說:「看他穿的鞋子,那是德國產的登山靴,他托朋友從德國帶回來的,在網上跟我們炫耀過。」「先把屍體抬回村子再說。」朱璟洺臉色沉下來,「雅欣、鳴萱,你們在這裏搜集屍體周圍的水質、泥土、昆蟲、植物和拍照。」「是 」曹雅欣吃驚地望著他,仿佛一瞬間他就從奢侈的花花公子變成了沉穩老道的人類學家,難道 以前的都是偽裝嗎?三具屍體並列排在鬼屋之中,那張太師椅孤零零地立在正堂,像一隻蟄伏的怪獸,隨時可能跳起來吃人。曹雅欣解開北極的衣服,從裏麵摸出一張身份證:「石孔?」「石孔是北極的真名。」曹雅欣倒抽了口冷氣:「白秀東、吳雪農、張利、蕭方西 」「你怎麽知道我們的名字?」九月詫異地瞪著她,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曾在寺廟裏見過一本名簿,上麵寫著你們的名字,用紅色的墨水。」「和牆壁上的字一樣的紅墨水?」劉鳴萱總是在關鍵的時刻插嘴,一語即中。九月三人臉上的恐懼更加濃烈,互望一眼,似乎有些別的東西在傳遞。「名簿上隻有五個名字,你們有六個人,剩下一個是誰?」「熊貓大俠。」獒犬叫起來:「難道這一切都是熊貓幹的?」「沒錯!」歪道風連忙附和,「北極一定是他殺的,恐怕連假麵也遭到毒手了!」九月一向冷靜,此時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他 要將我們都殺死嗎?」「也許 也許根本不是人幹的。」獒犬恐懼地喊,「是秦玥的鬼魂 」「不可能。」朱璟洺語氣篤定,「那個女孩沒有傷害任何人,這是一出冤案。」「你怎麽知道?」「從這具女屍的骨盆來看,她沒有生過孩子。」朱璟洺說,「她不是秦玥的母親。」「你是說,殺人魔另有其人?那他會不會還沒死,還躲在山裏?」「不排除這個可能。」朱璟洺將手套脫下來,放在屍體旁,「這裏很不安全,我們最好交給警察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