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師是誰?」「我們村子小學的老師。」曹雅欣接過玻璃瓶,仔細看裏麵的骨頭,肌肉組織已經完全沒有了,隻剩下白生生的骨頭,初步推斷,至少已經死亡十年以上。「你兒子去世很久了吧,怎麽現在才來?他葬在何處?」「風門村。」曹雅欣大驚,抬起頭來時,發現麵前空空如也,那老婦人早已不知去向。「小曹,你在這裏幹什麽?」保安正好巡邏到大門,奇怪地看著她,「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老人家?」「什麽老人家?」保安一臉疑惑,「我遠遠地就看見你一個人在這裏自言自語。」一股寒意隨著她的骨髓蛇一般竄了上來,不知從哪裏來的陰風掃進她的脖子裏,令她幾乎握不住玻璃瓶。【2】七天長假在一個天色陰暗的日子來臨,曹雅欣看了看形單影隻的劉鳴萱:「歐陽和文蓮呢?」「歐陽說太無聊了,不肯來,文蓮所住的小區有人得了h1n1,正在隔離治療。」引擎聲響,朱璟洺開著悍馬過來。「我說,朱教授,」曹雅欣的麵部肌肉在抽搐,「您能不能稍微低調一點?」朱璟洺詫異地看著他:「這個還不夠低調嗎?我本來想開rimor奔馳房車來。」忍住,一定要忍住。曹雅欣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意:「抱歉,我們沒有宿營和cs的裝備。」「沒關係,我準備了五人份,上車吧。」沒人說話,車內的氣氛有些怪異,劉鳴萱打破了尷尬:「這次的真人cs怎麽個玩法?殲滅戰?伏擊戰?保護政要?cqb室內接近戰?」「玩過穿越火線嗎?裏麵有一種 幽靈模式 ,潛伏者們穿著隱身衣,隱去身形之後手執利刃接近保衛者,俗稱 鬼 ,隻有在 鬼 移動的過程中,才能看到一個虛幻的影子,保衛者們可以乘機she殺。我們這次分為了兩隊,潛伏者一共兩人,先一步去了風門村,藏在村子裏。我們到達之後,他們可以隨時向我們襲擊,但隻能用she程很近的手槍。」「如果誤傷怎麽辦?」「不會誤傷,是特製的塑料刀,砍在人身上會噴出紅色的液體。」曹雅欣覺得這種野戰方法很詭異,但不可否認很刺激,你永遠不會知道敵人會從什麽地方跳出來。隱在暗中的「鬼」嗎?她摸了摸背包裏的那隻玻璃瓶子,為什麽她會如此不安?風門村在一座山穀深處,悍馬停在一座老舊的廟宇前,方圓數裏內已沒有別的村莊,廟宇建在這裏尤為突兀。山穀內沒有車道,隻能步行,三人下了車,看見廟宇門楣上掛了一個巨大牌匾,上書「大陵寺」。「我們這一隊還有三個人,約在大陵寺會合。」朱璟洺一邊說一邊走進門去,廟中空無一人,供奉著一座金剛羅漢像,容貌猙獰,腳下踩著一隻厲鬼。雖然年代久遠,顏料剝落,但依然讓人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隊友們似乎還沒到,曹雅欣環視四周,發現門邊有一個算命的小攤,上麵放著簽筒和名簿。一時好奇,她翻開名簿,前麵很多頁都被撕掉了,不知是誰,用猩紅的筆在上麵寫了「生死簿」三個字,下麵是兩個歪歪斜斜的名字:石孔、白秀東。字體不同,似乎是簽名。「哢嗒!」從廟宇背後傳來一聲輕響,三人一驚,繞過佛像,看到一座荒糙叢生的院子,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黃桷樹。三人的瞳孔驀然放大,樹上竟然吊著一個人,一根拇指粗的麻繩纏繞在他的脖子上,腦袋低垂,隻能看見他的背影,像一個可怕的晴天娃娃。「快!快救人!」朱璟洺大叫著撲過去,抱住那人的雙腿,「我托著他,你們趕快把繩子剪斷!」曹雅欣和劉鳴萱站在原地沒動。「你們愣著幹什麽?快救人啊!」朱璟洺著急地大吼,一隻手忽然無聲無息地放在他的頭上,他打了個寒戰,緩緩抬起頭,看到麻繩上所吊的人猛然間睜開眼睛,朝他露出一道猙獰的笑容。他嚇得失聲大叫,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那人哈哈大笑起來,不知從哪裏又跳出來三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歡呼雀躍。朱璟洺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瞪了曹雅欣和劉鳴萱一眼:「你們知道竟然不告訴我?」「他胸口上掛著一根很細的繩子,隻要仔細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曹雅欣聳了聳肩,「朱教授,你眼神似乎不太好呢。」朱璟洺臉漲得通紅,但還算有涵養,沒有說什麽。掛在樹上的那人跳下來,笑道:「你是 上尉 吧?我是九月。他們是 熊貓大俠 、 獒犬 、 歪道風 。」劉鳴萱低聲說:「他們起的網名真俗氣。」「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朱璟洺一臉不滿,獒犬的目光在曹雅欣身上掃來掃去,「這位美女是?」「我叫 蘭斯特 。」曹雅欣往劉鳴萱身上一指,「這位是 黑彌撒 。」「黑彌撒?」歪道風愣了一下,「我聽說有個連環殺手就叫 黑彌撒 。」「沒錯,她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連環殺手。」「是嗎?」獒犬打著哈哈,過來拍了拍她的肩,「真有意思,你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劉鳴萱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一道無害的笑容:「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做過什麽人神共憤的事了,我隻殺壞人。」「那這幾天有你忙的。」熊貓大俠長得很胖,厚厚的黑眼圈令他更加名副其實,「我們都是有罪的人。」話一出口,九月等人的臉色就變了,曹雅欣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回頭看了看劉鳴萱,她那雙狹長的眸子猶如深潭。「天色不早了,趕快動身吧,要是天黑之前沒有到達風門村,我們就會死在山穀裏。」九月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動身。出寺廟之前,曹雅欣又往算命攤上看了一眼,卻發現名簿被壓在簽筒下麵。奇怪,她記得自己隻是隨手放在桌上,莫非剛剛有人動過名簿?她再次翻開名簿,裏麵的名字竟然多了幾個:吳雪農、張利、蕭方西。剛才這裏所有的活人都在後院,名字是誰寫上去的?莫非暗中還藏了一個人,又或者她抬頭看了看那座猙獰的塑像,金剛圓睜的怒目死死地盯著她,胸口忽然一陣冰涼。通往風門村的道路崎嶇而陰森,曹雅欣終於明白九月那句話的含義,若是天色暗下來,看不清腳下的路,一個不慎,便會跌入深淵,變成一縷陰魂。夕陽將天地照出一片金色的時候,曹雅欣一行終於到達傳說中的風門村,樹木蔥蘢中的村莊寂靜、冰冷,遠遠地看過去,像一座座石頭壘成的墳墓。那兩位先到一步的「鬼」就住在村莊裏吧?不知道他們是否如網上所傳聞的那樣,遇到過詭異的事。九月用對講機和「鬼」聯繫,但無論他如何呼叫,都沒有人回答,獒犬將手中的m16仿真槍上膛:「靠,這兩個小子,想跟老子玩陰的,好,老子奉陪!九月,咱們按原定計劃,先去搜村。」九月沉默了一陣:「好,大家拿好裝備,組隊前進,不要走散了!」曹雅欣拿起朱璟洺準備的ak47,熟練地上膛。仿真槍裏有顏料子彈,一旦擊中,會留下猩紅的痕跡,隻有特殊藥水才能洗淨。七人小心地在無人村莊裏搜索,天色更加陰暗,手電筒she出慘白的光,劃出一道道冰冷的直線。「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曹雅欣低聲問劉鳴萱,劉鳴萱神情警惕,「這裏是深山,竟然連一聲鳥叫也聽不到。」就仿佛,他們是唯一的活物。「這就是傳說中鬧鬼的房子。」九月推開一扇木門,空蕩蕩的中堂上放著一把太師椅,他訓練有素地用槍口尋找敵人,然後說,「clear。」眾人走進屋去,熊貓大俠摸了一下太師椅:「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很幹淨。」說罷,一屁股坐了下去。歪道風開他玩笑:「聽說隻要坐上這椅子,就會有怪事發生,你就不怕被冤鬼鎖魂啊?」「我早就想來坐坐這椅子了。」熊貓大俠拍了拍扶手,「冤鬼有什麽可怕?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九月推開裏屋的門,悚然變色,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裏屋橫亙著一隻長方形的櫃子。棺材!「這裏什麽時候多了具棺材?」獒犬叫起來,「我們上次來踩點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的啊。」「難道是 假麵 和 北極 幹的?那兩個小子就喜歡嚇人。」假麵和北極,就是那兩個「鬼」的網名。「你以為他們倆能抬著這麽重的東西走山路?」歪道風拍了拍棺材,木板發出梆梆的響聲,毫無疑問,是實木。「不如打開看看?」獒犬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還有些興奮,「說不定裏麵有殭屍,咱們的遊戲從幽靈模式變成生化模式了。」「等等,牆上好像有字。」曹雅欣來到牆邊,就著手電筒的光,看見一排血淋淋的紅字,「老太婆,尖尖腳,汽車來了跑不脫,轟隆轟隆落下河,河頭有個鬼腦殼。」「是蜀東的童謠。」九月說,「我們小時候常念著玩。」「顏色很新,剛寫上去不久。」「靠,那兩個小子還嫌這裏不夠恐怖是吧?」忽然之間,手電筒的光消失了一根,眾人一驚,驚惶地互望,氣氛忽然變得非常詭異,沉默了兩分鍾,九月皺著眉頭:「大家不要動,我點一下人。一、二、三、四、五、六 」隻有六個。死一般的沉默。「誰不見了?」劉鳴萱舉起手電,一張臉一張臉地照過來,陰森森地說:「熊貓大俠。」「這小子,開什麽玩笑!」獒犬急吼吼地衝出去,「熊貓!給老子滾出來!」沒有人回答,外麵空空蕩蕩,依然靜得連鳥鳴都聽不見。「怎麽辦?」歪道風問九月。「繼續搜村。」九月端起槍,「大家要小心。」風門村並不大,六人像篦子一樣梳過整座村莊,卻什麽都沒有找到,隻有一座連著一座的空房子和破舊得幾乎風化的簡單家具。「真邪門了。」獒犬的聲音裏有了一絲恐懼,「別說熊貓了,連假麵和北極也看不到影子,難道他們沒在村子裏紮營?」夜晚的風,森冷可怖,眾人心中沒來由地生出濃烈的恐懼,誰知道這座鬧鬼的村子裏究竟有些什麽東西。「總之 」九月說,「我們還是先紮營過夜,有什麽事明天再說。」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敢在村內紮營,便在村口搭起帳篷。天氣冷,生火燒水,吃了些幹糧,臨到要睡時,曹雅欣瞪著麵前這個超大號的帳篷:「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仨要睡在一起?」「難道你要睡外麵?」朱璟洺遞給她一隻睡袋,「早點休息吧。」夜深了,太過寂靜的山穀反而讓曹雅欣難以入睡,她覺得自己躺在墳墓裏,四周都是冤魂。這個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穩,總覺得半夜的時候帳篷外有什麽聲響,來來回回踩在樹葉上,讓人心煩氣躁。「雅欣!雅欣,快醒醒!」低聲的呼喚在耳邊響起,她猛地吸了口氣,從夢中掙紮著醒過來,看見劉鳴萱那張漂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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