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支隊帶病辦案啊,真值得我們學習。”我肅然起敬,“您別急,慢慢說。”


    劉支隊笑著搖了搖手,說:“沒事。這個村民走到院子裏後,發現屋裏靜悄悄的,喊了幾聲還是沒人應。他看見屋門大開,就走了進去,發現堂屋的電視機還開著,對麵的太師椅上有大量的血跡,於是報了案。我們的民警趕到以後,搜索完屋子,發現沒有人,但是一樓堂屋的躺椅上有血泊,懷疑是命案,他們一方麵通知刑警隊,一方麵上報了市局,市局領導研究以後就請你們過來了。”


    我和劉支隊一起走進院子。院子很大,大概有200平方米的樣子,院子收拾得幹淨整齊,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家講究的住戶。院子的正北有一座兩層小樓,角落的一些紅磚已經殘破不堪,看起來是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我沒有急於走進小樓,問道:“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


    劉支隊說:“跟我來。”


    我和劉支隊繞過了兩層小樓,發現小樓的背後也是別有洞天。小樓的後麵和院落北牆之間有個3米寬的過道,種了幾棵碗口粗的小樹,樹的周圍長滿了齊腰深的雜糙,看來這裏已經很久都處於疏於打理的狀態了。


    剛繞到屋後,就聞見了一股刺鼻的惡臭,我揉了揉鼻子,抬眼望去,地麵停放著兩具濕漉漉的屍體,因為腐敗,已經略顯膨脹,辨不清容貌。站在一旁的青鄉市公安局孫法醫正用戴著手套的手捲起他那cháo濕的褲腳。孫法醫看見我們來了,笑著打了聲招呼後說:“痕檢員在這裏的糙上發現了滴落的血跡,才發現深糙裏麵居然有一口古井。古井看起來很久沒用了,漂著雜物,但是因為是活水,所以也沒臭。痕檢員探頭看下去感覺有東西,於是用長竹竿捅了一下,感覺到裏麵可能有屍體。剛才我吊了繩子下井,給屍體上捆了繩子才拉上來,費了半天勁兒。”孫法醫說完苦笑一聲,又低頭整理他弄濕了的褲腳。


    我敬佩地看了孫法醫一眼,說:“師兄辛苦了。”


    “不如,先開始現場勘查吧?”劉支隊說。


    我點了點頭,腦子裏想著孫法醫冒著危險下井打撈屍體的景象,由衷地被這些默默無聞、恪盡職守、不怕髒不怕累的基層法醫所感動。我帶上現場勘查的物件,率先走進了中心現場。現場內有幾名痕檢員正在用小毛刷刷著一些可疑的物品,期待能找出一兩枚可能和案件有關的指紋證據。


    現場一樓站著不少現場勘查員,我和大寶隻能先上二樓看看。二樓正對著樓梯口是一個小門廳,門廳東西兩側是兩個臥室。東側的臥室裏擺放著一張小床,床鋪上整齊地疊著一床幹淨的被子。西側的臥室裏則擺著幾個大衣櫥和一個五鬥櫥,衣櫥的旁邊有一張大床,床頭兩旁各有一個床頭櫃。五鬥櫥和床頭櫃都被翻得一塌糊塗,裏麵的物品全都散落在床周,連床上的被子也被掀了開來。


    “看來真的是盜竊啊。”我指著被翻亂的房間說。


    大寶推了推窗戶,說:“據說一樓二樓的窗戶都是關著的,那小偷是怎麽進來的?難道是門沒有關好?不對,應該是熟人作案。”


    “有依據嗎?”其實此刻我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我隻是想知道大寶的依據和我的是不是一致。


    “屋後拋屍的古井,要不是熟人,肯定找不到。”大寶說。


    “對。”我點點頭說,“看樓下的血跡是在躺椅上,說明有一名死者是在躺椅上遇害的,這裏的被子又是掀開的,說明兩名死者很可能是在睡眠狀態中被害的。”


    我仔細看了看床頭的枕頭,接著說:“不過究竟是熟人趁夜裏溜進門來盜竊,還是熟人本來就在這個屋子裏等被害人睡著後盜竊,這才是破案的關鍵。”


    “是啊。”大寶說,“不過後者實在有些不太合情理。難道是老兩口晚上沒有把門關好,小偷趁夜色從門口溜進來的?”


    “門沒關好是一種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不大。”我說,“後者是不合情理,但是不能排除。如果真的就是有一個關係不錯的熟人,晚上準備在這裏留宿呢?”


    因為沒有更多的依據,我們沒有繼續討論,開始仔細勘查屋內的家具。


    經過對床頭櫃的勘查,我們發現一側床頭櫃的抽屜裏有一個暗格,如果不是暗格的小門被打開了,還真發現不了這個暗格。我高興地對大寶說:“你看,這就更加能夠印證兇手是熟人了,不然怎麽會知道這個床頭櫃裏有暗格?而且暗格裏空空如也,估計是小偷得手了。”


    “是啊!而且是曾經看到過老人使用這個暗格的熟人。”大寶也顯得十分興奮,畢竟心裏有底了,“走,去一樓看看。”


    現場一樓是客廳、廚房和衛生間,客廳的中央是一張飯桌和一把躺椅。躺椅的上麵墊著一床毛毯,毛毯靠近躺椅頭部的位置黏附著大片血跡。血跡以頭部中央為中心,向兩側噴濺,血跡形態提示出的方向非常明顯。躺椅的旁邊放著另兩把靠椅,對麵是一台彩電,電視機還處於開啟的狀態。


    我從勘查箱中拿出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躺椅頭部的血跡形態,突然,我發現了毛毯上一處可疑的痕跡:“林濤,來看看這是什麽痕跡。”


    林濤正在詢問青鄉市局痕檢員現場勘查的前期情況,聽我這麽一說,走了過來,對著我的放大鏡仔細一看,說:“這是一個直角的壓痕,能在軟物上留下直角形的壓痕,應該是有棱邊的金屬物體形成的。”


    “空心的還是實心的?”通過現場勘查的痕跡,再結合死者的損傷,可以更準確地推斷出致傷工具,所以我急切地問林濤。


    林濤仔細地觀察了壓痕幾分鍾,抬起頭對我說:“目前看,應該是實心的。”


    我點了點頭:“樓上的枕頭上也有類似的痕跡,不過看不清楚,結合這兩處痕跡看,這應該是兇器打擊死者打偏了留下的痕跡,那麽就可以斷定兩名死者都是在睡眠狀態下被襲擊的。怎麽樣?可有什麽其他發現?”


    林濤搖了搖頭,說:“他們說可疑的物件都看過了,沒有發現可能與本案有關的證據。”


    我輕輕推開廚房的門,和林濤先後走進去巡視了一周。廚房如同院子裏一樣,很整潔,鍋碗瓢盆都分類擺放著。廚房裏沒有發現剩菜剩飯,但是冰箱裏放著不少新鮮的蔬菜和肉。


    “不是說家庭條件不好嘛?”我說,“吃得不錯啊。”


    “看來他們是定期去鎮裏買菜,夥食看起來是不錯,但是這麽多菜他老兩口得吃上很久吧。”林濤說。


    “對,村民最後一次見他倆就是他們從鎮上買菜回來。”我想起了劉支隊說的話。


    正準備離開廚房,林濤說:“你看,這裏有血。”


    我順著林濤的指尖看去,原來廚房窗戶下的灶台上有滴落的血跡。看到滴落的血跡後,我們又趴在地上仔細觀察地麵。雖然廚房是土質的地麵,但是我們還是在土的表麵發現了幾滴滴落狀的血跡。


    我推開廚房的窗戶,說:“林濤,看來死者的屍體是被兇手從這裏的窗戶扔出去的,然後兇手再繞到屋後把屍體扔進井裏的。”


    林濤說:“對,應該是這樣,不過,這能說明什麽呢?兇手這樣是節省運屍拋屍的路程。”


    我神秘地一笑,說:“很有用。”


    “你想想,”我接著說,“兇手直接把屍體從這裏扔出屋外,那麽就說明他早就知道窗戶的後麵有一口古井。”


    “你是說他對地形非常熟悉。”林濤說。


    我笑著點點頭,走出了屋子,到位於院子東側的一間小房裏看了看。


    小房和兩層小樓是相連的,房子很狹小,房子的北側沿牆壁砌了一座池子,池子有1米多高。我指著池子問身邊的大寶:“這個是做什麽用的?”


    大寶說:“這個池子是農村儲存糧食用的,池底和四周都用塑料布鋪好,糧食儲存在裏麵,上麵再蓋上塑料布,可以防cháo。”


    “可是,”我指著池子裏麵說,“這裏麵怎麽會有麥稈?”


    正在此時,劉支隊走了進來,急匆匆地說:“聯繫上死者的兒子了,他兒子說前不久剛郵寄了5000元錢回來,估計也就是上個月底能到這邊。”


    “現場沒有錢,床頭櫃暗格被打開了。”我說,“看來兇手是得手了。”


    “不過,”大寶說,“這個兇手時間卡得還真準啊,這邊錢剛到帳,他就來作案,難道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我沒有應答,繼續指著池子裏的麥稈問:“劉支隊,你看看這裏的麥稈,是做什麽用的?”


    劉支隊探頭看了看池子裏麵,說:“不知道,這裏不應該有麥稈,這裏應該全是糧食。把麥稈放在裏麵,以後取糧食的時候不會很麻煩嗎?”


    我指了指房子南側的麥稈堆說:“麥稈是從那裏拿過來的,為什麽要把麥稈放在這裏?”


    “這裏的麥稈不多,”劉支隊說,“應該是家裏留下來生火用的。”


    “有沒有可能是兇手搬來這裏,準備把屍體放在池子裏焚燒呢?”我大膽地推測了一下。


    “完全有可能。”大寶支持我的看法。


    “兇手開始準備焚屍,但沒有拿過來多少麥稈,想法就發生了轉變,這是為什麽?”我說,“從焚屍變為藏屍,說明兇手意識到如果著火會很快發案,他要拖延發案的時間。”


    “之前我們確定了兇手肯定是熟人,而且兇手殺人後需要逃離的時間,所以才會藏屍拖延發案時間。”大寶補充道。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劉支隊說,“我馬上就安排人去查一下死者的熟人,尤其是案發後離開家的熟人。”


    我點了點頭,說:“先去殯儀館檢驗屍體吧。現場勘查完以後,封存現場,以備復勘。”


    坐在趕往殯儀館的警車上,我和大寶都低頭思考。


    “熟人作案是沒有問題的。”大寶說,“了解井的位置,了解廚房的窗戶後麵是古井,殺人後藏屍拖延案發時間,趁被害人熟睡中下手,知道床頭櫃有暗格,甚至知道死者在前不久拿到了一筆錢,這不是熟人作案是什麽。”


    我摸了摸胡楂,說:“這個沒問題。剛才我又想到一個問題。”


    大寶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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