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都是非常新鮮的,不過位置很隱蔽,若不是仔細查找,還真找不到。”


    興高采烈地掛了痕檢員的電話還不到半個小時,偵查員又打來電話:“經查,賀老二很可疑,於是密采了指紋,和現場的對比,認定同一。”


    當我和永哥高興地擊掌慶賀之時,另一組負責監控賀老二的偵查員也打了電話來,說:“根據局領導指示,人我們已經抓了,馬上開展審訊,你們來不來旁聽?”


    事實果然和我們的分析驚人的一致。當天,賀老二途經孫老太家,見家門大開,孫老太不在,於是溜門入室準備偷些東西,沒想到剛準備偷拿掛在堂屋的鹹鴨子時,孫老太回來了,他匆忙躲進雜物間。因為手上沾滿了鹹鴨子的油膩,賀老二就在雜物間順手拿起一個布狀物擦手,擦完手發現居然是個手套,於是順手戴在自己的手上。金萍回來後,他聽到孫老太和金萍爭吵,老太說金萍不厚道,身上有1000元錢走哪兒帶到哪兒,防她像防賊,自己又不會偷她的。賀老二頓時來了興趣,等晚上3人都睡下了,賀老二就出來找那1000元錢,沒想到驚醒了孫老太,於是隻有下手掐死了老太。掐死老太後,賀老二十分驚恐,準備逃離現場時,金萍已被驚醒,打開了房間的大燈。沒等到金萍叫出聲,賀老二就衝過去壓住金萍,捂住她的嘴導致金萍也窒息而死。賀老二看已經殺死了兩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下手殺死仍在熟睡中的孩子,然後把金萍母子的屍體運走拋屍,偽造金萍和孫老太發生糾紛、殺死孫老太逃離現場的假象。


    這都是後來聽偵查員們說的,我和永哥沒有去旁聽審訊,因為我們胸有成竹。


    第十七案腐臭古井


    “我覺得不能這麽輪流出差。”大寶說,“我運氣差,這兩個月來跑的全是信訪案件。”


    大寶是個瘦瘦的、戴眼鏡的30歲男人,是青鄉市公安局青鄉分局刑警大隊技術中隊的副中隊長。青鄉是個人口密集的城市,雖然命案發案數不低,但是命案偵破數量在全省領跑。師父看中了青鄉區的法醫工作成績,決定再為青鄉培養出一名可以肩扛重任的骨幹力量,於是師父把大寶從青鄉調來省廳,和永哥一起開始為期一年的以師帶徒培訓。


    法醫之所以能夠在又苦又累的工作崗位上樂此不疲,多半是因為法醫們沉浸在參與命案偵破的挑戰性和成就感中。大寶也不例外,他來廳裏兩個月,原本和永哥商量好輪流出差,結果每次輪到永哥出差的時候就是命案,而輪到大寶出差,就是處置信訪案件。兩個月一過,大寶開始不耐煩了。


    “其實我覺得處置信訪案件更加磨鍊意誌、鍛鍊能力。”我說,“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全科的信訪案件都是我一個人包圓兒了。”


    “那也不行。”大寶說,“你見過隻吃過青菜的灰太狼嗎?”


    “灰太狼本來不就隻能吃得到青菜嗎?”我知道我剛和永哥去破獲的那一起發生在汀山縣的命案,極大程度上勾起了大寶參與大案的欲望。眼看著這次又輪到大寶出差,大寶開始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們省治安情況很穩定的,這剛發了一起殺死3個的,不太可能又連發大案。”我說。殺死兩人以上的惡性案件在我們省本來就比較少見,按照平時的情況,一年頂多碰見個一兩起,即便是發生了一兩起,多半也都很快通過偵查工作破獲了,需要省廳法醫參與的疑難重大案件著實少見。


    “不要大案子,疑難的也行啊,這信訪案件沒挑戰性,沒意思啊。”大寶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欠妥,又低下頭無奈地說,“不過挺矛盾的,發了案就等於又死了人,還是於心不忍,人間太平比什麽都好。”


    我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們失業了才好。”


    正說著,師父的電話就打到了辦公室裏,師父此時已經是刑事技術處的副處長了,搬出了原來的法醫科辦公室:“你把科裏人都叫來我的辦公室開會。”


    省廳業務處室人少事多的矛盾非常突出,法醫科其實隻有3個人,加上永哥和大寶才勉強能組建兩個出勘小組。命案出勘工作加之日常的傷情鑑定、骨齡鑑定、信訪案件、會診、技術審核、行政管理等諸多繁雜事務,導致科裏每名同誌每年出差200天以上的現象也就不奇怪了。


    “今天星期一,日子不好,早上就接了兩個事情。”師父說,“雲泰一起傷情鑑定引發了信訪事項需要去複查,青鄉一起疑似命案,兩名村民失蹤。”


    “我去青鄉。”大寶已經憋不住了,剛開始聽見信訪案件差點兒昏厥過去,還好跟著有一起疑似命案,即便是疑似,也比複查信訪事項要強一些。看著大寶著急的表情,我們幾個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麽?”師父看一直唯唯諾諾的大寶今天居然這麽大聲地打斷他的話,明白他的心思,板著臉說,“我們省廳法醫去辦案一定要拿主導性意見,你就是青鄉人,你去青鄉辦案,去了見到的都是你的領導,判斷不會受到影響嗎?不好不好。”


    大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結巴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不……不會……”


    “哈哈!你看你的表情!”師父突然收起了假裝嚴肅的表情,笑得前仰後合,“我逗你呢!秦明、林濤和大寶去青鄉,我已經讓痕跡檢驗科派了一名同誌和你們一起去了。”


    大寶低了頭笑,這會兒他的臉可算是全紅了。


    “不錯,”師父接著說,“願意去挑戰疑難案件的法醫才是好法醫,遇事就躲,有畏難情緒,不會有什麽出息。”


    我沒有心思去聽師父調侃大寶,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師父的話:“什麽案子?”


    師父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扔給我。我翻開一看,是一封通過加密特急傳真接收的“邀請函”,函上寫著:


    省廳刑事技術處:


    我市青鄉區岬青村某村民家今晨被人發現有大量血跡,兩名住戶下落不明,我局正組織專人尋找失蹤村民。鑑於此案可能為命案,特邀請貴處法醫專家來青鄉市指導偵破。


    青鄉市公安局


    大寶見我合起文件夾,立即搶了過去翻看,臉上寫滿了興奮。


    “岬青村是個很偏遠的小村。”作為青鄉人的大寶輕車熟路,“這個村不到100人,位於我們區的最西邊,是三縣一區的交界處,治安情況不好,盜竊案件時有發生,但是因為這個地方人口少,命案倒是很少見。”


    聽大寶這麽一說,我開始擔心起來,害怕是流竄作案,給案件偵破帶來難度。於是我接著問:“今早幾點的事情?”


    “早上7點30分我接到的電話。”師父說,“早上7點有群眾報的案,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去了再問。”


    我抬腕看了表,此時剛剛8點,說:“大寶,去秘書科派車,我們馬上出發。”


    “路上慢一點兒。”師父關心地說,“還沒有確定是不是命案,去早了也是白搭,最近高速上有霧,安全第一,不要超速。”


    我點了點頭,回辦公室拿了筆記本電腦和勘查箱,匆匆地和大寶、林濤坐上了趕往青鄉市的警車。


    青鄉是距離省城最遠的一座城市,需要3個小時的路途。因為對案情一無所知,所以也沒有事先思考準備的必要,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聽著催眠曲一樣的發動機轟鳴,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夢裏,我還能依稀聽見大寶不停地撥打電話。


    下高速的時候,我被收費站前的減速帶顛醒了。我揉了揉眼睛轉頭對駕駛員說:“睡得好香,到了?”


    駕駛員點了點頭。我看見大寶正把腦袋靠在車窗上發著呆,於是問道:“大寶咋啦?”


    “死了兩個。”大寶說,“沒案子覺得空虛,有案子了又覺得死者可憐。”


    “確定是命案了嗎?”


    大寶點了點頭,說:“在住戶院內屋後的古井裏發現兩具屍體,高度腐敗。”


    “防毒麵具帶了吧?”


    “帶了,在勘查箱裏。”大寶說,“聽說經過現場簡單勘查後,沒有頭緒,但基本確定是盜竊轉化搶劫的殺人案件。”


    我低下頭默默思考著。


    “這個地方盜竊案件很多。”大寶說,“我曾一直擔心會出現盜竊轉化的殺人案件,沒想到真的發生了。如果是流竄作案就麻煩了,估計難度不小。”


    “抓緊去現場吧。”我鎮定地說,“想那麽多也沒用。”


    我們在大寶的指引下,繞過了交通堵塞的市區,從繞城公路直達位於青鄉市青鄉區邊緣的岬青村。


    這裏一馬平川,放眼望去看不到邊際,在初秋的金色陽光下,綠油油的莊稼整整齊齊,在成片的莊稼地中央,依稀有幾棟紅磚黑瓦的民房。數公裏外,就能看到民房的窗戶上反she著警燈閃爍的光芒。


    很快,我們便到達了現場。這是一座寬敞的院落,但屋子看上去很破舊。警戒帶內穿著現場勘查服的警察忙碌地進進出出。青鄉縣公安局刑警支隊分管刑事技術的副支隊長劉三廈一眼就看到了拎著勘查箱的我們,一邊說著:“省廳同誌到了。”一邊快步向我們走來,伸出了他寬厚的手掌。


    “兩名死者是這座院落的住戶,是一對70歲左右的老夫婦。”簡單的寒暄後,劉支隊介紹道,“有一對兒女,兒子50歲,一輩子沒有結婚,在福建沿海做點兒小生意,據說入不敷出,和家裏來往也很少,通常兩年才回來一次;女兒44歲,和女婿兩人都在江蘇打工;死者的外孫20歲,在省城念大學。”


    我在院子裏環視了一圈:“還是兩層小樓呢,看起來是大戶人家啊,院子不小。”


    “據說這家祖上很富裕。”劉支隊說,“不過到死者這一輩就漸漸敗落了,據了解家裏條件不是很好。死者70歲了還在種地,兒子每半年會從福建寄一筆錢過來,不多,也就幾千塊。”


    “寄錢?”聽到這個詞,我立馬敏感了起來,“那今年下半年的錢是什麽時候寄到的?”


    “我們正在設法和死者的兒子聯絡。”劉支隊說,“不過通過簡單的初步勘查,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現金和貴重物品。”


    “家裏沒有親屬,那死者的失蹤是怎麽被發現的?”我問。


    “這家老頭姓甄,甄家的鄰居最後一次看到這對老夫婦是3天前的下午,當時夫婦倆剛從鎮上買東西回來,後來就再沒人見到他們了。因為他家的這座院落位於村子的邊緣,所以如果沒有人來找他們辦事,是不會有人經過他家門口的。今天早晨7點,一個村民來甄老頭家裏借板車,發現院門虛掩,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就走了進去。”說到這裏,劉支隊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像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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