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這個瀉湖位於室內怎麽辦?”西恩娜突然望著他倆問道。“這首詩提到了‘水下宮殿’和‘黑暗中’。你剛才說總督府與大教堂有關,是嗎?那意味著那些建築具備許多這首詩提到的特點——一個神聖智慧的博學園、一座宮殿、與總督有關——而且就位於威尼斯的大瀉湖之上,在海平麵上。”


    蘭登思考了一下。“你認為詩中的‘水下宮殿’是總督府?”


    “為什麽不是呢?這首詩首先要我們在聖馬可大教堂下跪,然後順著流水的聲音向前。也許流水聲會將我們帶到總督府的隔壁。那兒可能有地下噴泉之類的東西。”


    蘭登多次參觀過總督府,知道它體積巨大。這座宮殿是個向四周延伸的建築群,裏麵有一個規模龐大的博物館,還有名副其實的迷宮般的機構辦公室、公寓和庭院,外加一個分散在多個建築中的龐大監獄係統。


    “你的話或許有道理,”蘭登說,“可是盲目地在那座宮殿裏搜尋會花上數天時間。我建議我們嚴格按這首詩中所說的做。首先,我們去聖馬可大教堂,找到這位欺詐總督的墳墓或者塑像,然後跪下來。”


    “然後呢?”西恩娜問。


    “然後,”蘭登嘆了口氣,“我們使勁祈禱,希望能聽到流水聲……它總會將我們帶向某個地方。”


    在此後的沉默中,蘭登想像著自己在幻覺中看到的伊莉莎白·辛斯基那張焦急的臉,她在河對岸呼喚著他。時間無多。去尋找,你就會發現!


    他想知道辛斯基如今身處在何方……她是否沒事。那些穿黑製服的士兵現在肯定已經意識到蘭登和西恩娜逃走了。他們會用多久追上我們?


    蘭登重新將目光轉向那首詩,竭力擺脫一陣倦意。他望著最後一行詩,心中閃過另一個想法。他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否值得一提。那裏的瀉湖不會倒映群星。他的想法雖然可能與他們的尋找不相幹,但他還是決定與大家分享。“還有一點我應該提一下。”


    西恩娜從手機上抬起頭來。“但丁的《神曲》的三個部分,”蘭登說,“《地獄篇》、《煉獄篇》和《天堂篇》,都以同一個詞結束。”


    西恩娜頗感意外。


    “哪個詞?”費裏斯問。


    蘭登指著自己抄寫的文字的最下方。“這首詩的結尾也用了同一個詞——‘群星’。”他拿起但丁的死亡麵具,指著螺旋文字的正中央。


    那裏的瀉湖不會倒映群星。


    “而且,”蘭登接著說,“在《地獄篇》的最後部分,我們看到但丁在一個深坑中聆聽小溪的流水聲,並且順著它穿過了一個洞口……走出了地獄。”


    費裏斯的臉色微微發白。“上帝啊。”


    就在這時,“銀箭”鑽進了一個隧道,包廂內充滿了震耳欲聾的呼呼聲。


    蘭登在黑暗中閉上眼睛,盡量放鬆大腦。他想,佐布裏斯特或許是個瘋子,但他的確讀懂了但丁。


    66


    勞倫斯·諾爾頓感到如釋重負。


    教務長改變了主意,想觀看佐布裏斯特製作的視頻了。


    諾爾頓伸手拿出深紅色的記憶棒,將它插進電腦中,與老闆一起觀看。佐布裏斯特那段長達九分鍾的怪異信息一直壓在他的心頭,他盼望著能有另一雙眼睛來審視它。


    這將不再是我的事了。


    諾爾頓屏住呼吸,開始播放。


    顯示屏變暗,水花的輕柔拍打聲充盈著整個隔間。攝像機穿越了地下洞窟的微紅色迷霧,雖然教務長沒有露出任何明顯的反應,諾爾頓還是察覺到他不僅感到困惑,而且有些驚慌。


    攝像機不再向前運行,轉而慢慢向下傾斜,對準了瀉湖的表麵,然後突然紮入水下幾英尺深處,畫麵上出現了一塊釘在湖底的拋光的鈦金屬牌。


    就在此地,正當此日,世界被永遠改變。


    教務長微微退縮了一下。“明天,”他望著那日期低聲說。“我們知道‘這個地方’可能是哪裏嗎?”


    諾爾頓搖搖頭。


    攝像機的鏡頭轉向了左邊,顯示出水下的一個大塑膠袋,裏麵有一種黃褐色的凝膠狀液體。


    “那是什麽東西?!”教務長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左右搖晃的塑膠袋,它如同一個繫著繩子的氣球般懸浮在水下。


    錄像還在繼續播放,但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籠罩著整個房間。不一會兒,畫麵一片漆黑,然後洞窟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長著鷹鉤鼻的奇怪身影,他開始用晦澀的語言說話。


    我是幽靈……


    被迫藏匿地下,被放逐到這個黑暗的洞窟裏。血紅的河水在這兒聚集成瀉湖,它不會倒映群星。我的宣告必須從地球深處向全世界發布。


    可這就是我的天堂……孕育我那柔弱孩子的完美子宮。


    地獄。


    教務長抬頭看了一眼。“地獄?”


    諾爾頓聳聳肩。“我說過,這段視頻非常令人不安。”


    教務長重新將目光轉向顯示屏,目不轉睛地觀看。


    長著鷹鉤鼻的身影繼續演說了幾分鍾,談到了瘟疫,談到了需要淨化人口,談到了他本人在未來的光榮作用,談到了他與那些試圖阻止他的無知靈魂之間的戰鬥,也談到了少數幾個忠心耿耿的人——他們意識到過激行動是拯救地球的唯一辦法。


    不管這場戰爭的目的是什麽,諾爾頓一上午都在琢磨財團是否在為錯誤的一方效力。


    那個聲音在繼續往下說。


    我已經製造出了一個拯救人類的傑作,但我的努力所得到的回報不是讚美和榮譽……而是死亡威脅。


    我並不怕死……因為死亡能將預言家變成殉道者……將崇高的思想變成強大的運動。


    耶穌。蘇格拉底。馬丁·路德·金。


    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我所創造的傑作就是上帝本人的作品……是來自上帝的禮物,因為上帝賦予了我創造這個傑作所需的智慧、工具和勇氣。現在,那一天越來越近。


    地獄就沉睡在我的身下,準備從它濕漉漉的子宮裏跳出來……在冥府怪物及其所有復仇女神目光的關注下。


    盡管我的壯舉很高尚,但我也像你們一樣罪孽深重。就連我也犯有七宗罪中最黑暗的一種——麵對它的誘惑,很少有人能獨善其身。


    驕縱。


    我在錄下這段信息的同時,已經屈從於驕縱的煽動……急於確保整個世界知道我的成就。


    為什麽不呢?


    人類應該知道自己的救贖之源……知道永遠封上地獄敞開的大門的那個人的名字!


    每過去一小時,結果都會變得更加確定。數學像萬有引力定律一樣無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生命的無限繁榮也幾乎毀滅了人類生命,同樣將成為人類的救贖。一個活生生的有機體——不管它是善是惡——它的美在於它將毫無雜念地遵循上帝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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