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斯太太聽說那具戲劇性地發現的屍體並不是她的朋友,她感到由衷的欣慰。看來她不覺得梅貝爾?塞恩斯伯裏?西爾有任何可疑之處。


    “但是她象這樣失蹤太奇怪了。波洛先生,我可以肯定,她準是喪失記憶了。”


    波洛回答說這很有可能。他聽說過這種案例。


    “是的——我想起我表妹的一個朋友,有很多人看護她,為她牽腸掛肚,可還是發生了這種事。記憶缺失,我想他們是這麽叫的。”


    波洛說他相信這是個學術名詞。


    停了一會兒,他又問亞當斯太太是否曾聽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談起過一位叫阿爾伯特?查普曼的夫人。


    沒有,亞當斯太太不記得她的朋友提到過這麽個人。但是,當然啦,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未見得會把她結識的所有人都說出來。這位查普曼夫人是個什麽人?官方一點都不知道是誰殺了她嗎?


    “這仍然是個謎,太太”。波洛搖搖頭,又問是不是亞當斯太太向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推薦的莫利先生。


    亞當斯太太作了否定的答覆。她自己看牙是找哈裏大街的弗倫奇先生,要是梅貝爾問起她牙醫的事,她會讓她去找他的。


    波洛認為,也許,正是這個查普曼夫人把莫利介紹給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的。


    亞當斯太太同意說這也有可能。難道他們在牙醫那兒沒有查清楚嗎?


    但波洛已經詢問過內維爾小姐這個問題,而內維爾小姐並不知道或是記不起了。她記得查普曼夫人,卻認為後者從來沒提到過一個什麽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這名字很古怪,以前要是聽說過,她會記得的。


    波洛刨根問底地提著問題。


    亞當斯太太最早是在印度認識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的,是不是?亞當斯太太說是這樣。


    亞當斯太太知道在印度的時候,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見過布倫特先生或夫人呢?


    “哦,我可不這麽想,波洛先生。你說的是那個大銀行家?他們好些年前去過那兒,是跟總督住在一塊的,可我相信要是梅貝爾真的見過他們,她會談起這事或是提到他們的。”


    亞當斯太太臉上露出若隱若現的笑容,又補充說:“恐怕人們總愛經常提起那些重要人物。我們內心深處都是勢利的。”


    “她從來沒提到過布倫特夫婦——特別是布倫特夫人嗎?”


    “從來沒有。”


    “如果她是布倫特夫人的好朋友,也許您會知道的吧?”


    “啊,是的。但我不相信她會認識那種人。梅貝爾的朋友都很平常——就象我們倆。”


    “太太,這,恕我不敢苟同”。波洛勇氣十足地說。


    亞當斯太太就象人們談論一個剛死去的朋友那樣談著梅貝爾?塞恩斯伯裏?西爾。她回憶起梅貝爾的一切:她做的好事、她的善良、她為社團幹的工作、她的熱心、她的真誠。


    赫克爾?波洛聆聽著。正象傑普說過的那樣,梅貝爾?塞恩斯伯裏?西爾是個實實在在的人。她曾住在加爾各答,教人演講,在當地人中工作。她是個可尊敬的人,動機純正,也許有一點大驚小怪,有一點傻乎乎的,但是仍然可稱作是有一顆金子般的心的女人。


    亞當斯太太喋喋不休地講著:“她對什麽都太熱情了,波洛先生。她發現人們實在是冷漠——很難喚醒他們的感情。要從人們手裏弄點捐款太難了——而且由於所得稅上調,生活開銷增大等等原因,募捐一年比一年更難了。有一次她對我說,‘當一個人知道錢有多大用處——知道用它可以做成多少奇妙的好事的時候——噢,說真的,愛麗絲,有時候我真覺得為了得到它我可以不惜犯罪’,波洛先生,這難道不能說明她的感受有多麽深切嗎?”


    “她說過那種話?”波洛若有所思地說。


    接著,他輕描淡寫地問,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是什麽時候說的這句話,回答是大約三個月以前。


    他離開這所房子,緩步走著,沉浸在思緒之中。


    他在思考著梅貝爾?塞恩斯伯裏?西爾的性格。


    一個好人——熱情而又善良——體麵正派的女人。而正是在這種類型的人當中,巴恩斯先生認為可以找到暗藏的罪人。


    她和安伯裏奧茲先生同乘一船從印度回來。而且有理由相信她曾和他在薩瓦旅館吃過午飯。


    她曾找阿裏斯泰爾?布倫特套過近乎,說是認識他,還自稱同他妻子很熟。


    她曾兩次去利奧波德國王公寓,後來在那兒發現了一具穿著她的衣服、並與她的手提包放在一起以便於人們辨認的屍體。


    可這也未免太便於了!


    同警方談過話以後,她突然離開了格倫戈威爾宮廷旅館。


    赫克爾?波洛自信是正確的那個猜想能說明和解釋這一切嗎?


    他認為是能的。


    回家的路上,波洛的全部身心都被這種沉思所占據,一直到他走到了雷津公園。他決定先徒步橫穿公園走上一段路,然後再叫計程車。按照以往的經驗,他知道每當他穿上這雙漂亮的皮鞋,走到腳開始隱隱作痛的時候,總能享受一個美妙的時刻。


    這是一個可愛的夏日,波洛寬容地看著那些談戀愛的保姆和她們的情人,他們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咯咯傻笑,而保姆們的疏忽使她們看管的小孩兒得到了好處。


    狗兒在歡叫,在蹦跳嬉戲。


    小男孩們劃著名船。


    而在幾乎每棵樹下,都有一對男女挨坐在一起。


    “啊!jeunesse, jeunesse(法語:青春啊,青春)”,波洛口裏念叨著,他被眼前這令人愉悅的景象深深地感染了。


    她們真瀟灑,這些倫敦姑娘。她們帶點兒賣弄地穿著花哨艷麗的衣裙。


    但是,他卻傷心地感到她們的身材有著缺欠。從前那使愛慕者賞心悅目的豐滿曲線和嬌嬈體態到哪裏去了呢?


    他,赫克爾?波洛,想起了女人。特別是一個女人——那是一個多麽高貴的生命啊——一隻天堂裏的極樂鳥——一位維納斯——


    當今這些漂亮的毛丫頭裏麵,有哪一個能跟維拉?羅斯科夫女伯爵相比呢?一位純粹血統的俄羅斯貴族,地地道道的貴族!他還記得她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大盜——一位天才——


    波洛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思緒從美麗的夢幻中猛然驅散。


    他注意到,雷津公園的綠樹底下,不僅僅隻有那些小保姆和正向她們大獻殷勤的情人們。


    在那棵歐椴樹下,就有一位衣裝華貴的姑娘,一個年輕人低頭緊靠向她,他正熱情地懇求著。


    人絕不能就這樣屈服!他希望那姑娘能明白這個,追逐的愉悅必須盡其可能地延續下去——


    他的眼睛仍然慈愛地注視著他們,突然,他意識到這兩人有些眼熟。


    這麽說,珍妮?奧莉維亞是到雷津公園來會她年輕的美國革命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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