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它了——清楚地看見了他隻差這麽一點就掉下去的陷阱!


    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帶著繩索的羅網——已經張開在他的腳下了——布置得非常精密,就是要讓他掉進去。


    赫克爾?波洛呆子似地一直張著嘴,兩眼望天。當教堂裏的會眾嘩啦啦地坐下時他還站在那兒,直到珍妮?奧莉維亞使勁拉了拉他的手臂,輕輕地厲聲說道:“坐下。”


    赫克爾?波洛坐了下來。一個留著鬍子的年邁的牧師吟誦道:“現在開始《撒母耳記上》第十五章。”接著就開始念了起來。


    但是波洛一點也沒聽見攻打亞瑪力人的事跡。


    他完全眼花繚亂了——在這種輝煌燦爛的眼花繚亂中,孤立的事實雜亂無章地到處旋轉,最後終於規整地被安放到了各自應處的位置。


    這就象個萬花筒——鞋扣、九號絲襪、毀壞的麵孔、聽差阿爾弗雷德低下的文學趣味、安伯裏奧茲先生的行為,還有已故的莫利先生所扮演的角色,這一切都浮上心頭,不停地迴旋,又沉降下來,形成了連貫而有條理的格局。


    赫克爾?波洛開始第一次從正確的角度來看待這個案件了。


    “‘悖逆的罪,與那行邪術的罪惡相等,頑梗的罪,與拜虛神和偶像的罪相同。你既厭棄耶和華的命令,耶和華也厭棄你作王。’第一課就講到這裏。”年邁的牧師用顫動的聲音一口氣說完了這段話。


    象在夢中似的,赫克爾?波洛跟著站起來,唱起讚美詩頌揚上帝的恩德。


    第七章、一十三,一十四,少女懷春動情絲


    “賴利先生,真的是您嗎?”聽到近在身邊的這個聲音,年輕的愛爾蘭人嚇了一跳。


    他轉過身來。


    在輪船公司的櫃檯前緊靠他站著的,是位留著兩大撇小鬍子、長了一個雞蛋腦袋的小個子。


    “也許您不記得我了?”


    “您對自己可不公平,波洛先生。您可是個讓人無法輕易忘記的人。”


    他又轉身朝等在櫃檯裏的職員說了幾句話。


    那近在身邊的聲音低低地說問:“您要出國度假?”


    “我才不是度假呢。您自己呢,波洛先生?但願您不是要離開這個國家吧?”


    赫克爾?波洛說:“有時候,我也回我的祖國——比利時去小住一下。”


    “我要走得遠多了”,賴利說,“我要去美國”,他又說,“而且,我想是不再回來了。”


    “聽您這麽說真讓人遺憾,賴利先生。您就拋下夏洛蒂皇後街的生意不管了?”


    “您如果說是它拋棄了我,那倒更容易說到點子上去。”


    “真的嗎?太令人遺憾了。”


    “我倒不在乎。當我想到可以從此把那些債務都扔在腦後不管了,心裏可是高興極了。”


    他笑得很可愛。


    “我才不是那種因為欠債就朝自己開槍的人。把它們統統拋在身後,然後,重新開始。我已經弄到了各種資格,要我自己說還是滿不錯的。”


    波洛輕輕說道:“前些天我去見過莫利小姐。”


    “這對您是一種愉快嗎?在我卻不是。從來沒見過這麽一臉酸相的女人。我總在想,她喝醉了酒會是什麽樣——但這誰都不會知道的。”


    波洛問道:“您同意陪審法庭對您的合夥人之死所作的判決嗎?”


    “不。”賴利決然地回答。


    “您認為他注she時不會出錯嗎?”


    賴利說:“要是莫利真象他們講的那樣,給那希臘人注she了那麽大的劑量的話,那他不是喝多了酒就是成心要殺死那個人。可我還沒見過莫利喝酒呢。”


    “那麽您認為他是蓄意殺人了?”


    “別這麽說。這可是個嚴重的指控。說真的,我隻是不相信罷了。”


    “那總該有理由吧?”


    “確實該有——可我沒想過。”


    波洛問:“您最後一次確切地看到莫利活著是什麽時候?”


    “讓我想想,好久沒人問我這事了。那該是前一天晚上——大概七點差一刻吧。”


    “出事那天您沒見過他?”


    賴利搖搖頭。


    “您肯定嗎?”波洛追問道。


    “噢,我不敢肯定。我記不起了——”


    “比方說,大約十一點三十五分,他那兒有個病人,這時候您上到他房裏去了。”


    “您說得對。我去過。我有一個技術上的問題要問他,是有關正在洽談訂貨的幾台器械的。他們給我打電話來了。但我隻在那兒呆了一會兒,所以我不記得了。那時他是有個病人。”


    波洛點點頭,又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您。您的病人雷克斯先生放棄預約走了。這半小時的空閑您都做什麽了?”


    “就象我一旦有空就會做的那樣。給自己調上一杯酒。後來的情況我告訴過您了,我接了一個電話,然後上樓到莫利那兒去了一會兒。”


    波洛說:“我還知道,自打巴恩斯先生離開以後,從十二點半到一點,您都沒有病人。順便問一下,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噢!剛過十二點半。”


    “那以後您又做什麽了?”


    “跟以前一樣。又給自己調了一杯酒!”


    “然後又上樓去找莫利?”


    賴利先生笑了。


    “您的意思是我上樓殺了他?我很早以前就跟您說過了,我沒有。您盡可以相信這是真話。”


    波洛問:“您覺得那客廳女僕,阿格尼絲怎麽樣?”


    賴利盯著他,“這個問題夠可笑的。”


    “但我想知道。”


    “那我就告訴您吧。我從來沒想到過她。喬治娜對女僕們看得很嚴——也挺有道理。這姑娘從來沒正眼看過我一次——這可是她那方麵不講禮貌。”


    “我有一種感覺”,赫克爾?波洛說,“那姑娘知道點什麽事。”


    他探詢地望著賴利先生。後者微笑著搖頭。


    “別問我”,他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幫不了您的忙。”


    他收起放在他麵前的票,點點頭,笑一笑就走了。


    波洛對失望的辦事員解釋,他決定還是不參加北方都市遊了。


    波洛又造訪了漢普斯特德。亞當斯太太也許見了他有些吃驚。說起來,雖然蘇格蘭場的那位偵探長曾擔保過波洛身孚眾望,她還是把他當作一個“古怪的外國小個兒”,對他此行也並看重。但是,她很願意說說話。


    在有關屍體檢驗的第一批轟動性報導之後,尋查工作很少公諸於眾。驗屍結果有誤——查普曼夫人的屍體被錯定為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的。社會上就隻知道這些。塞恩斯伯裏?西爾小姐可能是見到不幸的查普曼夫人活著的最後一個人,這個事實並沒有被過分強調。新聞界也沒有暗示塞恩斯伯裏?西爾可能會因涉嫌犯罪而被警方通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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