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說:“您猜著了��可您是怎麽想到這事上去的呢?”


    “我親愛的先生”,巴恩斯先生道,“我從內政部退休已經有些時間了��但我還不是太遲鈍。要是有什麽需要掩人耳目的買賣,最好是別讓警察來幹。否則會打糙驚蛇的!”


    波洛說:“我想再問您一個問題。您怎麽會認為這是一樁需要掩人耳目的買賣呢?”


    “它不是嗎?”對方問,“嗯,就算它不是,在我想來也應該這麽辦”,他身子前傾,把夾鼻眼鏡放在椅臂上輕輕敲著。“我們幹秘密工作這行,目標從來不會是小蝦小蟹��而是頂上的大傢夥��但要抓住他們,你就得小心翼翼,千萬別驚動了那些小蝦米。”


    “在我看來,巴恩斯先生,您知道的東西比我要多。”波洛說。


    “我其實是一無所知”,對方回答,“隻不過根據事實來個一加一的推理而已。”


    “那麽這兩個一當中的一個是?”


    “安伯裏奧茲”,巴恩斯先生毫不遲疑地答道,“您忘了在候診室裏我曾經和他麵對麵坐過一兩分鍾。他不認識我。我一向不引人注意。有時候這並不壞。但我卻認識他��而且我還可以猜得出他到那兒去幹什麽。”


    “幹什麽?”


    巴恩斯先生的眼睛眨得更厲害了。


    “在這個國家裏我們這種人是很招人厭的。我們很保守,徹頭徹尾的保守派。我們牢騷不少,但並不想要推翻我們的民主政府來試試什麽新奇的玩意兒。這就使那些整天熬更守夜、加班加點的卑鄙的外國煽動者痛心疾首!一切的麻煩��在他們看來��都歸咎於我們國家的金融實力相當強大。現在的歐洲幾乎沒有別的哪個國家能做到這一點!要想搞亂英國��真正搞亂它��必須要先把它的財政弄得一團糟��這就是結論!而有一個象阿裏斯泰爾?布倫特那樣的人掌舵,你就不可能把它的財政搞亂。”


    巴恩斯先生略作停頓,又接著說:“布倫特先生是那種在個人生活中不會超過自己收入水平花錢度日的人��不管他每年掙兩個便士還是幾百萬都一樣。他就是這種人。因此他也就很簡截地認為一個國家同樣沒有任何理由不這樣做!不搞高價的試驗,也不為烏托邦式的社會改良計劃耗費巨資。所以��”他停了一下,“��所以有些人就認定布倫特必須滾蛋。”


    “喔”,波洛說。


    巴恩斯點點頭。


    “是的”,他說,“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些人裏邊也有挺不錯的人。頭髮長長的,目光真摯,心裏充滿了幻想,盼望著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其它的就不這麽好了,事實上他們很陰險。他們留著鬍子,說話帶點外國口音,跟小耗子似的偷偷摸摸。另外,還有一幫暴徒惡霸之流。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同樣的想法:布倫特必須滾蛋!”


    他又前前後後地輕輕翹起椅子來。


    “消滅舊秩序!托利黨人,保守黨人,死硬分子,精於算計的jian商,都是這種主張。也許這些人是對的��我可弄不明白��但我明白一件事��你得用什麽東西來取代舊秩序��一些能起作用的東西��而不僅僅是聽起來滿不錯的玩意。好了,我們沒有必要深談這個。我們要處理的是具體的事實,而不是抽象的理論。抽掉支柱,房子就會倒下來。而布倫特就是保持事物原有形態的一根支柱。”


    他把身體前傾過來。


    “他們一直在盯著布倫特。這我知道。而且我認為昨天上午他們差點就得手了。也許我錯了��但以前他們就嚐試過。我是說以前他們就試過這種方法。”


    他停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慎重地提到了三個人的名字。一位是具有非凡才幹的財政大臣,一位是進步的、高瞻遠矚的製造商,另一位是前程遠大頗得民心的年輕政治家。第一個死在手術台上,第二個死於一種發現得太遲了的不明疾病,第三個被汽車撞死了。


    “這是很容易的”,巴恩斯先生說,“麻醉師弄錯了麻醉劑的用量��這種情況常常發生。在第二個案子中,病症很難判斷。那醫生隻是個抱有善意的通看各科的開業大夫,不應該指望他一定能查出病因。第三個案子則是因為一位心急如焚的媽媽急急忙忙地開著車去看她得病的孩子。這真是個催人淚下的故事��陪審團因此宣判她無罪!”


    他頓了一下,“都很合情合理。而且很快就會被忘掉。但我馬上就要告訴你這三個人現在在什麽地方。那個麻醉師自己建起了一個第一流的研究實驗室��完全不惜工本。那個通看各科的醫生休業了,他買下了一艘遊艇和布勞茲附近的一小塊很好的地方。那位母親使她的孩子們都享受著第一流的教育,假期裏騎著小馬遊玩,在鄉下還有一套帶大花園和放馬圍場的好房子。”


    他緩緩地點著頭。


    “在每一種職業和生活道路中,都有一些人易受誘惑。可麻煩的是在我們這個案子裏,莫利不是這種人。”


    “您認為真是這樣嗎?”赫克爾?波洛問。


    巴恩斯先生答道:“是的。你知道,要對一個大人物下手是很困難的。他們都有嚴密的保護。製造車禍太冒險而且也不是總能成功。但是人一躺上牙科手術椅可就是完全失去抵抗力了。”


    他摘下眼鏡,擦了擦,又戴上了。他說:“這就是我的理論!莫利不會幹這種事。但他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他們必須幹掉他。”


    “他們?”波洛問道。


    “我所說的他們��是指這一切背後的那個組織。當然,實際幹這事的隻有一個人。”


    “哪個人?”


    “嗯,我可以猜一猜”,巴恩斯先生說,“但這隻是一個猜測,而且我還可能猜錯。”


    波洛悄聲說道:“賴利?”


    “當然!很明顯是他。我想他們從來沒有要求過莫利自己來幹。要他做的隻是在最後關頭將布倫特轉給他的合夥人。比如隻消說是突然生病什麽的。賴利就來完成真正的行動��那也許就會出現又一個令人遺憾的意外事故��一位著名的銀行家死了��憂愁的年輕牙科醫生在法庭上非常驚慌和悲痛,以致於很可能被輕易地放過。以後他不幹牙醫了��並且遷到別處住下,靠每年好幾千的收入過活。”


    巴恩斯先生和波洛對視著。


    “別以為我是在想入非非”,他說,“這種事情常常發生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它們常常發生。”


    巴恩斯先生拍了拍放在麵前桌上的一本封麵塗畫得很俗艷的書,接著說:


    “我讀了很多這種間諜故事。有些相當離奇。但妙的是,它們一點也不及真事離奇。確實有美麗的女冒險家,皮膚黝黑、帶外國口音的陰險男人,有幫派、國際組織,還有超級大盜!要是我知道的有些事情也給寫成書出版的話,我會羞於承認的��誰都不可能相信真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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