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親愛的。”奧布賴恩提醒她說。


    “是呀,我來這兒的時間不久。可是總能……”


    奧布賴恩沉入幻想似地說道:


    “這麽漂亮的男人。您知道,真像一個騎兵軍官。”


    霍普金斯呷了一口茶說道:


    “這可倒很有意思。”


    然後深深嘆一口氣說道:


    “可能他在戰場上陣亡了。”


    3


    香茶和談論愛情的話題使霍普金斯護士精神煥發。當她走出韋爾曼太太的家門時,瑪麗趕上了她。


    “護士,我可以和您一起回村子嗎?”


    “當然可以啦,親愛的。”


    瑪麗氣喘籲籲地說道:


    “我需要和您談一談。我很擔心,非常擔心……”


    這位年歲稍大的婦女溫和地打量瑪麗一眼。21歲的瑪麗是個迷人的妙齡女郎。她的外貌宛如一朵野瑰玫花:頎長而柔韌的脖子,淡黃色的頭髮和閃閃發亮的藍眼睛。


    “出什麽事兒了?”霍普金斯深表同情地問道。


    “沒什麽特殊的事。我隻是覺得時間在不停地流逝,可我卻碌碌無為。韋爾曼太太非常善良,她拿出了一大筆錢讓我接受教育。我想,現在我該自謀生路了。應當學會點真本領。”


    對方點點頭,瑪麗繼續說下去:


    “我幾次試著把我的想法講給韋爾曼太太聽,可是太費勁了……她好像一點不理解我,總是說時間還多著呢。”


    “別忘了,她的病情很重。”護士插嘴說道。


    瑪麗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說道:


    “噢,我知道。看來不應當糾纏她。可是我多麽不安啊,又加上父親總是找我的碴兒,沒完沒了地嘮叨,說我硬裝小姐。我實在想做些事情!糟糕的是,要想學會點什麽總是要花好多錢。我的德語還算不錯,也許這對我還有點兒用。我總想當護士,我喜歡護理病人。”


    “幹這個得像匹馬一樣有力氣。”


    “可我有勁呀!而且我真正喜歡這一行。我那個沒見過麵的姨媽,就是去紐西蘭的那個,她是護士,所以我生來就有這個癖好。”


    “你要搞按摩嗎?”霍普金斯說道,“這個行當可不少掙錢。”


    瑪麗躊躇著。


    “可是要學成個按摩師需要花好多錢,是不?我指望……可是我這麽貪求真不好意思……她已經為我付出不少代價啦。”


    “您說的是韋爾曼太太嗎?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她有責任幫助您。她讓您受到了最上等的教育,可是隻靠這一點還做不成什麽事。您真的不想當教師嗎?”


    “當教師我的才智不夠。”


    “才智與才智不同。您聽我的勸告吧,瑪麗!您先別忙。我覺得韋爾曼太太在您開始生活的最初階段應當幫助您,而且我一點兒不懷疑,她正是準備這樣做的。可是問題在於她喜歡您,不想和您分開,半身癱瘓的可憐老太婆,在自己身邊看到一個可愛的年輕姑娘心神會感到愜意,加之您在病人身邊的確善於行事,這點沒說的。”


    “如果您真的這樣認為,”瑪麗低聲說道,“我也就不羞於遊手好閑了。


    親愛的韋爾曼太太……我非常非常愛她。她對我總是那樣寬厚,我要為她做到世間的一切。”


    霍普金斯護士冷淡地說道:


    “那麽您能做到的最好一點就是留在老夫人身邊,不要再閑溜達了,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她現在還很好,可是……她將要第二次發病,隨後還會有第三次。我算看夠這類事兒了。需要耐心啊,親愛的。如果您能在老夫人彌留的日子裏減輕她的痛苦,那將是從您這方麵為她做了一件好事。事情過後會有時間去考慮其它一切的。”


    他們來到沉重的大鐵門跟前。一個老態龍鍾的駝背男人步履艱難地邁過更房的門坎走了出來。霍普金斯高興地向他打招呼:


    “早晨好,傑勒德先生!您看,天氣好得出奇呀。”


    “好天氣也不是為我的。”傑勒德老頭說道,不友好地斜眼看著兩個女人。“要是讓你們得上這個腰痛病,你們——”


    “我想這是由於上星期太cháo濕了。如果現在有太陽而且幹燥,那您的疼痛會一下子無影無蹤的。”


    然而這些獻殷勤的話好像更加激怒了老人。


    “哈,你們這些護士全都一個樣兒。你們對別人的痛苦就是滿不在乎。你看,瑪麗也老是說這一套:‘我要當護士,我要當護士。’這都是去那個法國、德國去的……”


    瑪麗態度有些生硬地說道:


    “醫院裏的工作對我完全合適!”


    “可是什麽也不幹對你更合適,不是嗎?你就知道翹鼻子,趕時髦。還裝小姐呢!你是個懶蛋,再就什麽也不是了。”


    瑪麗由於受了委屈而流下了眼淚。


    “你說得不對,爸爸!你沒有權力這樣說。”


    霍普金斯用招人喜歡的寬容態度勸慰道:


    “好了,好了,這些話都是身體不舒服引起的。實際上您不是這樣想的,傑勒德。瑪麗是個好姑娘,是個好女兒。”


    老頭兒用近乎兇狠的眼光看了瑪麗一眼說道:


    “她現在不是我的女兒了,讓她和她那個法語、還有那個歷史,鬼知道還有什麽,一塊兒去吧。呸!”


    他轉過身,又回到更房裏。瑪麗的眼裏噙著淚花。


    “您看,和他在一起日子多難過呀。他從來沒有真正愛撫過我,甚至在我小的時候也沒有。隻有媽媽袒護我。”


    護士忙著要看病人,於是對瑪麗說幾句毫無用處的寬心話就匆匆地和她分手了。剩下瑪麗一個人,她感到心情更加沉重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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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品:阿加莎·克裏斯蒂小說專區


    第二章


    1


    韋爾曼太太躺在拍鬆的枕頭上。眼睛——和她的侄女埃莉諾的眼睛一樣,瞳孔很大而且發藍——凝視著天花板。這是個身材高大、體態豐盈的婦女。她的麵容傲然不遜,堅定果敢,麵孔的側麵輪廓很漂亮,可以說還帶幾分粗獷的美。


    病人的目光緩緩地掃視著房間,終於在倚窗而站的姑娘身上停住了,目光也頓時變得溫存柔和了。屋於裏一片沉寂,過了很長時間,病人叫著:


    “瑪麗……”


    姑娘急忙轉過身來。


    “噢,您還沒睡。韋爾曼太太!”


    “我早就醒了。我在考慮……好多事情。比方說,關於你的事兒。你對我體貼入微,我喜歡你。”


    “哎呀,韋爾曼太太,您為我做了多少事呀!您給了我一切,我真不知道,要是沒有您我會怎麽樣了。”


    “不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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